这样一来,却换做卫青涟奇怪了,无论街头巷尾还是高级酒馆里的说书人都说,打劫乃是二话不说,直接开抢,今日这般,却有许多不同,不由得不叫人摸不着头脑。
好不容易待众人再度安静下来,卫青涟才凝着眉头问道:“敢问这位好汉,既是打劫,为何只围不攻?”
这问题问出无异于找死,连慕子衿对卫青涟也有些嗔怪的侧目,但周遭劫匪反应却是一愣,尤其那头领,先是嗫喏一阵不知所云后,反倒恼羞成怒道:“那么快就想死?老子成全你就是……”作势就欲拔出身侧宽约三寸的大刀来。
卫青涟见他果然就要动手,不由心内一阵紧张,不料那头领只做了个动作之后就再没了下文,而是恶狠狠的盯着卫青涟,眼睛如铜铃一般,好似卫青涟揭了他三十年前的短,此时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因了目前紧张的情势,周围一群剽悍的大汉们也都一手按住刀柄,学着他们老大恶狠狠的盯着卫青涟,仿似将围困中的另外两人忘了一般。
班晏正是想不明白其中关窍,本欲再问卫青涟,但看目下颇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是以也不敢多言。身家性命许是小事,但自己是太子,身关今后昭国命运,就不能那么轻易的将自己送上刀口了。
卫青涟此时也正是后悔不已,本来一群劫匪闹哄哄的或可以趁乱逃走,自己一句话倒反而引起了他们警惕,现在正是太阳火辣,即使不被乱刀砍死,也被晒得够呛,心内正琢磨着再说出一句有些意义的话,不想远处便又有群马奔腾而来,被困三人心内一喜,心知大援已到,立时精神振奋。
此时却发生了一事叫三人颇为不解。
三人精神振奋本无可厚非,但是周遭劫匪见三人后援到了,居然也是精神奕奕,险些欢呼的样子。
只见一群满脸胡须脸盘发黑衣衫虬结的汉子,竟然个个拔出长刀,面朝蹄声的方向,上下摆动,口中还夹杂着些欣喜的词句,叫人看不明白之余,更是冷汗涔涔,心道今日这群劫匪真真是好生奇怪,若将人乱刀砍死或能冥目,偏偏耍这些花枪,怎不叫人好奇生疑?
但看一群人激奋模样,三人行为也不敢稍有差池,是以对这一群人不同寻常得有些不着调的行为,也只好冷眼观之,听之任之……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过去,便已见得仪仗明色耀眼的华盖,而周遭一群人更是激奋,班晏心道苦也,果真是冲自己来的。
那仪仗队伍不知是没看到他们的太子爷身陷危厄之中还是本就有心炫耀皇家威严,总之面对这群汉子的大刀竟似没有丝毫紧张,依旧前进得不慌不忙,状如蜗牛,而阳光下的白晃晃亮晶晶的朴刀在三人眼里不断晃来晃去,眼睛疲累不说,心中更是惊疑,尤其班晏心内更是反复道:“与其好奇而死,不如直接乱蹄之下成为肉泥。”
眼见仪仗越发离得近了,朴刀的阵容才停止了晃动,终于没了白晃晃的反光在班晏三人眼前一上一下之余,那边仪仗队伍也终于看清了这一群大汉中间围着的太子三人,当下那领头的行伍长就是一阵惶恐,正是不知该高呼太子殿下救驾来迟还请恕罪一类的话,还是应该先解决眼前类似劫匪的一群人,真个是骑虎难下。
这行伍长姓孙名长明,乃是御前侍卫的一个小统领,此番得此大任,正是有了立功机会,本来一路上心情舒畅,尤为豪迈,哪知还未到第一座城,便发生了这等意外,哪能叫他不急,哪能叫他不忧及前程。
还是旁边的一位留了些许小胡子的一个小兵提醒了他,孙长明才算反应过来,高声喝道:“哪里贼人如此大胆,竟敢拦下太子爷大驾,不想活了么?”
这群贼人一听这长长的一串人果真就是太子代天巡狩的銮驾,立时做出长出一口气的形状,转而安静下来,个个手上大刀也纷纷入鞘,静等他们老大发话。
众贼人如此作为,把个孙长明弄得有些愣怔,见他们还未发话,赶紧又高声道:“还不快快让开一条大道,迎太子过去?”
班晏听及那孙长明之言,心内倒是欣慰不已,显见是有见识的人,并未把自己就身在敌丛的事实抖露出来,见他喝声一出,这边劫匪就已收刀,还道是他们见太子人多,心里露怯,生了退意,哪知孙长明又吼出一句来,班晏立觉不妥,万一贼人恼羞成怒,自己性命岂不难保,正欲想及脱险之后好生寻人教导一番,便听那首领模样的人对着车驾行了一礼,道:“草民冒犯了太子爷,还请太子爷恕罪,但草民此番作为,实乃万不得已,还请太子爷能听草民道完一切,再行发落。”
班晏听罢此言,心生疑问,便问道:“你既是要拦太子车驾,却将我们围住做什么?”
那首领方才对太子车驾如此有礼,面对班晏发问,却是一声大喝,继而道:“老子要和太子爷讲话,关你甚事?”
一时周遭就是一阵无言,尤其太子銮驾一边,更是个个面色发冷,如此大不敬,便是他们所围不是太子,也无法得太子原宥。
班晏听及也是一阵愤懑,自己好言换来一阵恶语,却又发作不得,只好继续道:“在下知道阁下乃是好汉,但却不能对无辜路人下手不是?”
“路人?老子看到你们这些穿得人模狗样的人就来气,尽是颐指气使,今日若非我等尚有大事,一定宰了你这小子。”那首领说至一半,方才想及对面乃是太子车驾,立时再接道,“若你再说一句废话,便立时叫人割了你的舌头。”
此时孙长明终于再也忍不住高声道了一句:“大胆,竟敢在太子车驾前行如此恶事。”
那头领一见太子那边有人发话,当即不再言语,嘿嘿干笑几声方道:“草民等并非草寇,只是在此等待太子驾临,不想这三人在草民等待之际闯入,草民与兄弟们怕他们惊扰太子,是以才就此拦下,并未有伤及性命的想法。”
班晏一听此言,犹疑更重,本欲发话再问,但想及方才那头领所言,立时闭口不言。
孙长明见太子不愿昭显自己身份,一时也不知回答些什么好,当即再问道:“那尔等为何在此等候太子车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