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枣林救下故人姐
六帮主无奈地摇了摇头,回转身来把那三粒丹丸放进自己的兜里,然后侧过身遮住李辞归的视线,再掂了掂手中的枪冲女法相说:“放心吧!俺答应你。”女法相即时无力合上了起那双企盼的美目。小六子慢慢的提起枪来。
突然,女法相又睁开她疲倦的双眼,吓得小六子忙把枪放下,并用左手轻轻地捂住她的眼睛,轻声安慰道:“放心吧,枪一响你就如愿了!”说着提枪照她心口就是一枪。
李辞归被突来的枪声吓一大跳,而且发现是六帮主开的枪,而女法相已静静的倒在了地上。他气愤地冲上前指责小六子说:“你你…怎么可以这样?我不是给了你几颗药丸吗?”六帮主平静地看着女法相说,“是她求俺黑六的。你也看得出她早就伤重不治了。”六帮主无意间说出了自己的名字,李辞归却有心地记下了黑六这个名字。
六帮主举着枪警惕地看着周围,并提醒说:“朋友,还是先顾顾自己吧!”六帮主的话倒是一下提醒了李辞归,不禁想到“可不是嘛!远处还有枪声,我却在这儿傻等,真是不要命了!”便忙说了声“好,那…那咱就后会有期吧!”说着急往个大门跑去。
小六子喊住他说:“你这么跑出去想挨枪子啊?”又冲他招手示间,“快,随俺来。”
他把李辞归领到一块凸石旁,然后用力移开凸石,指露出的暗道口说:“这里直通后山,也就是你来时的那条道。今是法事日,下面的灯是点着的,那些日常开启的机关也都关了。放心下去吧,俺替你把暗道口合了。”李辞归拱手感激地谢道,“多谢六帮主搭救!此份恩义容李辞归日后报答。”他望了一眼女法相躺着的方向,又说了声“告辞!”即钻进了暗道。
小六子迅速合上暗门,再把凸石移回,便沿途去找那竹筒。最冲突他在王能尸体旁找回了竹筒。小六子高兴地把它揣入怀中,用手按了按,便又赶着与麻五六会合去了。
暗道果然亮着灯,李辞归沿道一直向前走着。经过几个拐弯后,他来到了暗道的尽头。他抬起头来,见是一个竖口,便小心地踩着垂壁上的窝窝爬了上去。上面是一快长形的板盖,李辞归想也不想就用力去推那盖板,可却没能推开,他又拭着用力去抽,只听“刺啦”一声木板移开了个口子。李辞归明白这是个滑门,忙转身子去推,“哗啦”一声,滑门彻底拉开,许多干草从上面落下。李辞归闪了下身子即用力攀爬上去。他先探出半个身子,发现这儿是一个马槽;令他惊喜的是那枣红马因他的突然冒出,惊得衔草瞪眼。李辞归亲切的招呼道:“啊!是你呀老伙计。”说着迅速地跃下马槽,而且他还发现随身所带的物品竟都整齐地码在墙边,一件也不少!
麻利地把东西驮好,牵了马沿着来时的山道匆匆去了。突然有人高喊:“站住!站住!”紧接着便清冷的枪声。李辞归吓得跳下马来,躲进一旁的草丛,一边安抚着枣红马,一边留意着枪响的地方。
不一会,远的山坡上有一队人马快速地向南逃去,还隐约地听到有人急喊:“六子,这边!快,过这边来!”不用说那一行人马准是麻帮主他们,那几枪也准是冲他们放的。李辞归注视着他们在月色中消失。他小心走出草丛,并发自己所处的位置正是那日与独食客拌嘴的地方,便想了想,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也不知走了多久,忽然听到了流水声。借着西沉的一勾弯月,李辞归下意地看了一眼脏兮兮身子便寻声找去,不一会,他就在不远的山道旁找到了一泓清澈的小溪。他走到小溪旁,看了眼身上怪异的服饰,苦笑道:“诶!这样一身的穿戴还就差点成了老子的‘寿服’。”
他跨下马来,扯去身上的衣袍,慢慢地步入水中。他先用清水泼了泼脸,再将身子慢慢浸入中。水中的他惬意让流水涤去一身的疲惫,并回想着这一路的遭遇。他回想起爹爹的一再叮嘱,想到与独食的惊险一搏以及刚险些被烧死的经历,特别是想到万一自己死去,年迈的爹娘、幼小的儿子和温柔贤惠的媳妇以及其他亲人时便不敢再往下想了。
他慢慢潜入水中,好一会,冒出头来,长吐了口气,感慨地叹道:“唉,真是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说着一遍又一遍地掬起清水浇在脸上。显然他是浇去悔恨泪水。
枣红马悠闲地啃着溪边青草,李辞归慢慢搓着身子,突然其目光落在了那顶吊当着绒球的帽子上。此刻它静静地躺在草皮上。李辞归将它捡来,里外翻看,又闻了闻,忽然明白道:“喔,原来明堂出在这绒球上啊!”说着松开手,吊当着绒球的帽子随流水漂去。
李辞归感慨道:“江湖确实凶险哪!”说罢爬出水来,从行囊找出衣服换上,然后上马去了。……
李辞归离家越来越近,心情自然是越来越轻松。因他回来时走的是小路,这就意着他将从西头进入灸里镇。
一直以来,这灸里镇的居民便以东西分布的格局居住着,而且是一直由东向西发展着。所以东头的多是些老居民,西头则多是后续迁来的新户。目前,新户中当属吴霸山最阔,因此吴霸山府邸便是这西头最显著的标志。
天蒙蒙亮,清晨中的雾气正慢慢散去。李辞归策马行进着。忽然他看到了“吴府”塔楼顶,便想“再过一片枣林,就到镇上了。”他用力踏了踏下马镫,催马慢跑。一转眼枣林子便出现在了眼前。
此时,枣林子仍旧是雾气弥漫。突然,李辞归发现雾气缭绕的林中有一棵枣树猛然抖了一下,再一看竟是一悬梁的女人。李辞归惊呼一声不好打马过去,伸手急将她抱起,除去环套。
李辞归抱着她一同跳下马来,而女子已经昏死。李辞归忙将她放平,迅速拿取穴位,再推宫过气。不一会女子“哼”一声舒过气来。李辞归将她扶起,靠在枣树头上,又取来水喂她。女子喝了一口水,长透了口气后便嘤嘤地哭了起来。李辞归见她哭得凄楚,不禁想道,“我是一路上设法觅活,她却一条白练寻死。诶!她咋就不明白‘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日无常万事休’的道理呢。”
他看了眼啜泣的女子,突然觉得有些眼熟,便主动问她道:“哎,你是这镇上的吗?”女子见问竟越发哭得厉害。
因想到自己遭遇,李辞归竟很不客气的责怪道:“哎,有啥想不开的嘛?你跑这来寻短,可你有没有想过——”然而,女子却突然发飙的哭喊道,“你啥也不知道,说啥轻巧话嘛。我不要你管!你走,你赶紧走啊。”说罢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辞归知道世上最不领情的就是一心要寻死的人。他按耐住急于归家的心情,指着一只正四处觅食的蚂蚁说:“喂,你看这只蚂蚁。”说着他手按压了一下那只蚂蚁,只见它挣扎了一会,随即快速往一个方向跑去。李辞归看着它说道,“你知道它为啥这般挣扎吗?当然是想活命喽!而且正急着往家跑。所以古人早就说过‘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你啊——”
他正待要说下去,突然有人从树后跳出,大声道:“什么人这般混账?竟在林子里欺辱良家女子!”李辞被这突来喝斥声吓得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那女子也惊得愕然张望,而吓人者“哈哈”的大笑起来,随后将手中的一只葫芦捧起,咕嘟咕嘟的喝了起来。李辞归闻那人胡言乱语,便欲爬起来殴打那人。可抬头一看此人竟是老相识——“痴水和尚”。李辞归一边爬起,一边恨声骂道,“你个臭和尚!赖和尚!死不去的疯和尚!我可真被吓死啦。”
也许是这一路上受到太多惊吓,李辞归如此骂人还是头一回。不过一通谩骂之后李辞归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这位“薄云庙”的痴水和尚乃是当年把李辞归的叔叔——李时渊从狼窝沟带走的,因而痴水和尚也算是李家的世交了。只是这时的李辞归对其中的缘故知道不多,但他知道该和尚说话行事经常是痴痴癫癫、自话自娱。与人化缘时,他总好扯起他那随身的一只顶大酒葫芦,可劲地喊道:“水水水,有水便行!水水…水,装满装满。”故而俗人皆称他为痴水和尚。
痴水和尚被李辞归吹气泡是的“咚咚咚咚”地骂了一通,可他却一点也不气恼,而是乐呵道:“哎呀,李公子!洒家好心帮你,你却一气的骂洒家臭、赖、疯,还死不去。噫!你这么个骂法也太损吧?唉,俺不跟你玩了,俺喝口水,喝水。”说着捧起葫芦慢慢地吞起酒来。
李辞归极不不解恨地应道:“啥!你是好心在帮我?哼,又在说疯话。老实说,差点就被你吓死啦,你还好意思说帮我。”
“咦,你还真不领情哪?”为了证明自己没说疯话,痴水和尚将未及下咽的半口酒重又吐回葫芦,然后指着那女子嬉笑道,“你看?她不哭了。俺这不就是帮了你嘛。”
李辞归这才注意到女子确实不哭了,正泪眼迷茫地望着远方,娇美的身躯微微地颤抖着。李辞归心生同情,并上前关心道:“你好些了吗?”女子不作声,只是失神地看了看李辞归和痴水和尚一眼后把头埋入双臂再次抽泣起来。
李辞归猜她定是又触动了心事,便转向了痴水和尚,希望他帮着劝劝。然而痴水和尚却像局外人是的拍打着葫芦,声音特别难听的唱道:“心死便要见阎罗,何不先去问萨菩?生死皆命有定数,了却尘缘即向佛。小鬼差人生死簿,合当去时,去不留!去不留来去不留,去——不——留!”一曲唱罢即冲女子表示,“小夫人!俺认得你。哪日俺到府上化缘,这一葫芦的‘水’还是你亲手给打满的呢。嘿嘿,你若去了俺岂不是少了一个化缘处?唉,这葫芦的水又快没了。”说着摇了摇葫芦。
李辞归听说她是吴霸山的女人,不由的想起吴霸毁灸药图和偷窃子嗣丹的种种坏事,因而一下子对她少了几分好感与同情。虽说,此吴霸山已有很大转性,可是李辞归看了眼这位一心寻死女子时不由暗骂道:“姓吴这王八蛋!竟把自家的女人逼上绝。真是个匪性不改的家伙。”然而,这一次李辞归却是错怪了吴霸山。这女人是吴霸山的四姨太,她之所以一心寻死并非是吴霸山所逼,而是二姨太利用了吴老太对四姨太的不喜欢,并借用三姨太对子嗣丹落井的惧怕,胁迫三姨太和她一同的陷害四姨太所致。
痴水和尚拔下塞子又喝了口酒,看了眼埋着头的四姨太说:“小夫人!此人救了你,自当救到西。嘻嘻,你就跟他去了吧。”这话让人听着暧昧,李辞归立时骂道,“嗨,你咋能这么说话呢?刚刚才骂你疯,这会又癫上了!”
“你才疯呢!”四姨太突然的抬头怒骂,“你才癫呢!”李辞归见骂,不由一愣,心想“她准是有些神智不清。”便指着痴水和尚解释说,“哎,我不是说你,我是骂他。”怎知,四姨太却愤然地顶撞道,“可我就是要骂你,还有你那医养堂!你那里知道,我这头被救下了,那头我还是要死!”说罢埋下头悲伤的痛哭了起来。
李辞归对四姨太认得自己一点也不感到意外,因为镇上的都认得他,只是四姨太这样无端端地责骂自己和医养堂让他很是不解。他很生气,本想质问她,可转念一想,大凡想自杀的人被救下后,不仅不会谢你,大多还会胡乱的骂人。李辞归便心平气和地说道:“我是不会和你计较的。你要想骂,等平静些了再骂。不过,这会我倒要跟你说说命并非就是自己的道理。”李辞归有意用这种强行干预的方法就是想四姨太转移一下悲伤的心绪。果然四姨太闻说猛的抬起脸来。她瞪着泪眼,嗫嚅了下嘴便又埋下脸去,显然她是不想再说什么。
见她只是小声呜咽,李辞归觉得方法管用,便用长者口吻说道:“你试想一下吧,这命全是你的嘛?告诉你吧,是,也不全是。你应该有这样的体会,这就是平日里听到亲友的死讯一定会难过吧?同样的你真要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也会非常难过。哼哼,别以为自己死了便一了百了。你要死了,最伤心的是谁呀?肯定是你的爹娘呀!做子女让老人家伤心,这是最大的不孝!当然喽,你若心中没有他们那就…就……”
四姨太突然抬起头来,冲李辞归吼道:“谁说我想死啦?我是被她们逼的呀!她们用医养堂的子嗣丹陷害我,逼得走投无路!”说着又哭了起来。
李辞归见她一再抱怨医养堂,还莫名其妙的提到了子嗣丹,便觉得她一定有啥误会,即大声说道:“哎,你这人说话咋比痴水和尚还疯癫呢?我问你,医养堂咋害你啦?再就是你们哪来的子嗣丹哪?”四姨太见问顿时愕然了。她看了一眼李辞归,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老爷最怕提及的事情。可再一想自己确实是因为子嗣丹的原故被二姨太她带得走投无路。一时间她左右为难,禁不又哭了起来。李辞归见了顿时心软了,暗责道,“诶,人家死的心都有了,我还那么叫真!”便忙陪不是说:“夫人,对不起!是我太叫真了。有啥苦衷,你…你只管说。”李辞归大度摆了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