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府门前这一场闹剧,很快就传遍了京都。卫三少的那一句“南宫胜雪是我卫祈的女人”自然也宣扬开来,不知道让京都多少少女又是羡慕又碎了心肠。但是那一句“明媒正娶”却被大家很有默契地忽略了。卫家大族,宰相之孙,尚书之子,禁军副统领,皇帝近臣,怎么可能明媒正娶商贾之女,百姓们也只当做卫家三少少年风流的一谈资而已。
舆论纷纷,至于魏子安,名声更是臭了一番,魏御史回府得知情况,明白再上卫府也是无用,更何况卫祈拿的可是天子赐剑,在魏府门前也是大吼过他是替天子,替大周教训强娶民女的无耻小人,只得圈了自己的儿子在府里养伤,只是心里大概对卫祈又是恨上了几分。
卫祈痛打了魏子安一顿,出了心中火气,又在胜雪面前表白了心迹,心神一松,在马车上才软软地躺了下来,胸口的伤隐隐作痛。这么一闹,魏子安自然不敢再打胜雪的主意,有了大哥二哥的帮忙,南宫家也不会再受到小官小吏的骚扰。他捂着胸口,掀了马车帘子,天色已经暗了,城南大户门前都点了灯笼,夜色中星星点点。
回了卫府,守门的小子就急忙转达了卫老夫人的吩咐,要卫祈下了车就去卫老夫人的院子。卫祈进了屋,就被丫鬟们按下来脱了衣服,等在一边的太医上前检查了伤口道并无大碍,又重新包扎了,卫祈这才得以脱身。
卫老夫人挥退了下人,拉过卫祈替他整理衣裳:“成日里就会让祖母担心,身上还没大好,就跑出去惹事,等你父亲回来了,又要打你板子!”
“奶奶别恼,祈儿知道错了。”卫祈笑眯眯地哄老夫人。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认错认得快,闯祸也不消停。”卫老夫人拿手点了他的脑袋,“祈儿,你告诉祖母,你同那南宫小姐……”
“奶奶,胜雪是我想娶的女子。”卫祈语气认真地说。
“你让秀儿邀了她过府,倒也没什么,但是你这么大张旗鼓地为了她去打人,怕是要惹来非议的。”卫老夫人摇摇头。
“奶奶,喜欢的女子被人欺负,祈儿乃男子汉大丈夫,受不了这个气。可恨那魏子安还公器私用让人骚扰南宫家的生意。”卫祈挺着胸膛,一脸不忿,完全忘记了刚刚他也拜托过自家两位哥哥了,也算是公器私用了。
卫老夫人看他孩子气的样子,倒是笑了,搂了他又正色道:“祈儿,你可有想过,凭魏家的家世,就容不得那南宫小姐做正妻,更何况我们卫氏。”
“奶奶,祈儿平生并无大志,只愿阖家平安,长辈长寿,还愿与心爱女子结亲生子,共度余生。奶奶这么疼祈儿,必定不会做那棒打鸳鸯之事了。况且胜雪温柔聪慧,奶奶见了一定喜欢的。”卫祈坐直了身子,拉了祖母的手,一脸认真地说,“当然祈儿最爱的女人还是奶奶你了,可别担心祈儿有了媳妇儿忘了奶奶。”
“你这油嘴。”卫老夫人笑开了颜,心底却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这南宫那家人,闹了魏府这档子事出来,可见心思也重,实在非祈儿良配,若是抬回府作妾也就罢了,偏偏这孩子情根深种非卿不娶的模样,却让卫老夫人堵了心思。
卫老夫人唤了丫鬟,伺候卫祈吃了药,又用了饭,才让人送他回了自己院子。大夫人和卫秀儿都派了丫鬟来问候,见卫祈没事,天色又晚了,就没再过来扰他休息。
若荷迎了少爷进屋,伺候着他梳洗睡下,见卫祈呆呆的样子,以为他在卫老夫人那里受了气,有心想问又开不了口。卫祈出门时,她前去向老夫人报信,老夫人细细地问过她南宫小姐的事,她今日也见过那南宫小姐,气质高雅,待人也和气,只是脸色苍白,非福寿之相。
卫祈躺在床上,心里有些沉重。今日魏府一闹,他也知道了若要家里同意他娶南宫胜雪,很有些难度,并不是在祖母面前装痴扮傻就可以达成愿望的。但是他并不打算放弃,他需要好好想想。
卫秀儿曾经说过大族联姻,首先看的是门第。南宫家富则富矣,毫无根基,在世家大户眼里不值一提。其实魏子安要抬南宫胜雪做贵妾,也并没有故意埋汰她。只是卫祈眼里,并无门第之说。至于南宫成的心思他不是不明白,他本就没打算让胜雪作妾,便顺水推舟安了胜雪的心而已。
那边厢卫孟止已经得知了卫祈在魏府门口大闹之事,气得又要开家祠,卫老爷子的那位中年幕僚恰到好处地赶到,道卫老爷子在书房等着他。
外院的书房是卫老爷子会友见幕僚的地方,中年幕僚请卫孟止进了书房便退下了。卫孟止行礼请安,见到自己父亲正在执笔练字。
“魏家的事,就算了。祈儿身上有伤,你再去一闹,你娘和你媳妇又要弄得府里不安生。”卫老爷子放下笔,背了手,朝卫孟止点点头。
“爹,祈儿行事太过恣意妄为,这样纵容下去,他日定会闯出大祸来!”卫孟止急急道,“为一女子争风吃醋大打出手,实在有失体统!”
“我知道他的心思,也非全为那南宫家的小女子。”这孩子,聪明着呢,恐怕那三公主上府时又说了些什么,才让他这么不顾一切地把自己和南宫家的小女子联系起来。
卫老爷子思及又摇头道:“随他去吧。”卫孟止长叹一声,家里这么纵着,总要纵出个浪荡子来!
红纱制成的宫灯发出幽幽的光,秦戈微白日里带了幼弟刚刚见过了卫祈,此刻她陪了韵妃坐在雕花软榻上,拈了一枚干果细细嚼着。她在宫里自然也听到了卫祈怒打魏子安的风波,与皇帝太后的一笑而过,和韵妃的大为不悦不同,她反倒很是平静。
韵妃瞥了一眼秦戈微,仍旧有些不快:“微儿,这次卫祈闹得这么大,全京都都知道那南宫家的小姐是他的……他的女人了。”
“卫祈只是与人斗气而已,母妃不用在意。”秦戈微微微一笑,毫不介意。
韵妃犹豫了一下,又道:“其实本宫一向也不愿你与卫家结亲,卫家虽然势大,却太过显眼,容易让人探知了心思。”
“母妃。”秦戈微正了脸色,“若要结势,必要选最大的那棵树,若有偏差,可没有重来的机会。不过,母妃说得也对,与卫家结势,太过惹人注意,所以微儿才迟迟不求父皇旨意,待获了卫祈的心再说。”
“可卫祈屡次不识抬举,微儿你又何必非要执着于他?本宫瞧那孔家公子便是不错,孔家也是大族,他父亲也是尚书身份,比起那卫祈也不逞多让。”韵妃还是想劝了自己的女儿。
“微儿这一生,还没有得不到的东西。”秦戈微傲然一笑,“况且,母妃,你看还有哪家子弟能受父皇太后这么青睐的。母妃也说过,这卫祈,是当年卫后选了替父皇修行祈福的,命格之说都是拿来糊弄外人,他有此大功,又有先皇后的余泽眷顾,若是有了他和卫家相助,祯弟来日还愁不能登上大位?”
韵妃心思一动,又叹气:“且不说大皇子二皇子文韬武略各有所长,你祯弟还小,皇上身子又康健,你又何必赔上自己的幸福。那卫祈,心思根本就不在你身上。只怕也未必能如我们所愿。”
“别以为他闹得这么大,卫家就能让那南宫胜雪进门。那南宫胜雪哪是什么上得了台面的东西,母妃你说,卫家会选一个商贾之女做媳妇,还是选堂堂大周公主?再说了,若是宫里要他尚公主,他以为他躲得掉?”秦戈微轻哼一声,有些不屑卫祈的做法。
“微儿,母妃是你的母亲,只愿你能平安喜乐而已。”韵妃叹气,明白自己已经扭转不了女儿的心思。
“母妃,是你告诉微儿,这宫里,不争就是死。微儿又如何能不争。”秦戈微双手相握,微微使力,“母妃可别忘了,微儿若是不争,祯弟早不在人世了。”
“不争就是死……”韵妃低了头,想起往事,心有余悸,她和女儿千方百计讨好太后,在宫里处处小心如履薄冰,伏低做小多年,才有了现在的高位和恩宠。
“母妃放宽了心,万事有微儿,微儿定能护住祯弟。”秦戈微握住韵妃的手,朝母妃粲然一笑,“卫祈也不是傻子,只是他远离京都朝堂长大,现在还不明白他所处的环境,总有一天他会知道该怎么选择。”
秦戈微缓慢又坚定地说:“他既然不愿做祯弟的师傅,那他就必须做我秦戈微的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