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红的血液沿着那五道爪痕,汩汩而出,破碎了他整张肥胖、扭曲而又可怖的脸,那一刻,愁哥看起来仿佛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嗜血恶魔。
愁哥舔掉滑落到唇边的一滴鲜血,轻轻扭动那粗壮到几乎看不到的脖颈,低头看向我,缓缓的蹲下身来,脸上绽出一个似笑非笑、如癫似狂的笑容。
我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冷冷的看着他。
一旁的猴子,他直直的盯着那只小黑猫,神色极度的不安而又恐惧,喉头下意识的滚动着,看向面目凄惨的愁哥,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没能说出来,只是不停的艰难的吞咽着口水。
愁哥盯着我,轻轻笑道,你很好,这只畜生也很好。然后盯着小黑猫,微微笑道,你真是只很好的畜生,不过畜生你真的彻底的激怒我了,你知道激怒我的后果吗?我会发疯的,我不喜欢发疯,因为我发疯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喜欢、都感到恐惧。很好,你彻底的让我发疯了。
刀子说完,倒转右手中的匕首,将尖锋对准了我的左边脸颊,轻笑道,小杂种,我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帮我抓到那只畜生。
我能感觉到那刀尖的锋利和冰冷,是把杀人剥皮剔骨的好刀。
可是,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会怕一把刀?
猴子见愁哥已经失去了理智,鼓起勇气,急忙劝慰道,愁哥,不如算了吧,我们何必跟一只畜生计较?再说忧哥早有明言规定。
愁哥抬头冷冷的看着猴子,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和杀机,似笑非笑道,我哥有我哥的规矩,但我也有我的规矩,就算是我哥也改变不了。
猴子战战兢兢道,是。
愁哥微微笑道,明白就好。
猴子低着头,沉默着,甚至不敢抬头。
愁哥转头看向我,轻轻道,小杂种,你想好了没?然后抬头盯着那只小黑猫,轻笑道,小畜生,你也想好了没?
深呼吸,呼出了我心中所有的恐惧、烦闷、寂寞和哀伤,我盯着愁哥那双细小而阴毒的眼睛,微微笑道,你这个小杂种、小畜生、蠢猪,你大爷我想好了。
愁哥听到我的话,一下子懵了,缓缓回过头来看着我,轻轻道,你说什么?
就连猴子也抬起头来,满脸错愕的看着我。
我微微笑道,这年头还有你这么贱的人,那大爷我就满足你的愿望,你大爷我说你这个小杂种、小畜生、蠢猪,你大爷我想好了。
愁哥听到我的话,并没有暴怒,稍作沉默,轻轻笑道,你真的想好了?
我微微笑道,小杂种、小畜生、蠢猪,你是聋子还是哑巴,你大爷我真的想好了。
愁哥淡然一笑,幽幽道,想好了就好,我突然有点喜欢你了,不但够狠,嘴巴也很厉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太快的,我会把你胸腔打开,把你的心脏切成一片一片,一片一片当着你的面吃掉,我会让你一点一点的看着自己死,一点一点的感受着死亡的感觉和滋味。
那一刻,小黑猫却没有作出任何动作,只是冷冷的看着愁哥,看着愁哥手中匕首的尖锋刺开了我的胸前的皮肤,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的疼痛和难以忍受。
然而,在我胸前的皮肤被刚刚刺破的那一刻,我看到愁哥骤然睁大了眼睛,好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可怕事情,眼睛越睁越大,眼珠子都快暴出了眼眶。
他张开嘴巴,不知道是想说话还是呼喊,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我便看到一根树枝骤然刺进了他张开的嘴巴里面,紧接着有数根树枝爆射而出,分别紧紧地缠绕着他的脖子、双手双脚,余下的数根树枝就像针孔一样狠狠地扎进了他的身体各处。
他那暴突出来的双眼瞬间血红,被刺穿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短短的数十息间,他便化成了一具白骨,那把精美的匕首坠落在地上,乒砰作响。
那具白骨轰然破碎开来,洒落一地,变成了一堆白色灰尘。
我呆呆的看着这残酷而又可怖的一幕,尚未回过神来,那些吞噬了愁哥的树枝骤然延伸、变长,如同数条毒蛇,瞬间洞穿了空气,然后洞穿了被惊呆的猴子。
猴子同样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来不及做出任何挣扎,便如同愁哥一样,在短短的数十息间被吞噬得一干二净,然后变成了一堆白灰,洒落一地,如同一堆不起眼的灰尘。
我呆呆的看着这诡怖而又震撼的一幕,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些接连吞噬了两个生命的树枝急速收缩,全部隐匿进我的左边脸颊里面,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好像愁哥和猴子从来就不曾出现过。
可是,那两堆白灰,白灰之中的那把匕首,以及那只和我一起目睹了这一切的小黑猫,全部都证明了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绝不是我的幻觉和臆想。
我呆愣了半刻钟才堪堪回过神来,用力支撑着自己缓缓起身,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冰冷的地上,怎么也想不明白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是我的脑袋不够用,而是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和诡异。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那就是愁哥和猴子已经死了。
如此的简单,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残酷,又如此的可怕。
我呆呆的看着那两堆白灰,双手轻轻地环抱着自己,脑袋有些空白,不想动,不想说话,感觉很疲惫、很虚弱、很寂寞。
那只小黑猫不知何时来到了我的面前,感受到它淡漠而又平静的目光,我缓缓抬头看向它,对视间,我笑了笑,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笑,只是想笑所以就笑了,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轻轻道,死了,都死了,终于死了。是对小黑猫说,是对我自己说,也是对那些徘徊不去的幽灵说。
小黑猫那双黑宝石眼睛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冷漠而又幽深,仿佛看尽了世事的孤独和沧桑。
我不知道我就这样坐了多久,也不知道我流了多少泪,只是觉得轻松了许多,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轻抚着左边脸颊上那根本就抚摸不出来的树形胎记。
我知道它在,一直都在,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没有,唯有它一直陪伴着我,丑陋也罢,诡异也罢,我终究只剩下了它。
那只小黑猫只是静静地呆在一旁,淡淡的看着我,那双纯黑色的眼睛让人感到深邃而又恐惧,好像两个无底的黑洞,能够吞灭世间一切。
那双眼睛在这世上好像就这样冷漠的观望了数千年,观望着朝代更替,观望着沧海桑田,观望着轮轮回回。
我看着它,轻轻笑道,谢谢你。
它不说话,猫当然是不会说话的,可是它那双纯黑色的眼睛却好像在说话,只是凡夫俗子看不懂而已。
昏沉而压抑的天空突然有一道银龙闪电一闪而逝,紧接着传来一声惊雷,天地震动。
那一瞬间我感觉灵魂都在颤动,牵动了我腹部的伤口,腹部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我轻轻移开捂着伤口的右手,伤口处有鲜血不停地往外溢出,速度不快,但是如果任由其一直流淌下去,用不了多久我恐怕真的会血流干而死。
我无奈的笑了笑,用沾满鲜血的右手再次捂住伤口,强忍着剧痛慢慢地站起身来,不小心扯动了腹部的伤口,痛得我龇牙咧嘴,呼吸瞬间急促,眼泪差点流出,但我仍然强忍着,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没有人会来可怜我,我也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
靠着冰冷的墙壁,待呼吸渐渐平顺,脸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凉意,我缓缓抬头,看着那阴沉的天空,有雨滴飘落在我的脸上。
雨越下越大,不到片刻,便滂沱淋漓,我的头发和衣服很快就被淋湿了,雨水冲掉了我身上和地上的血迹,冲掉了那两堆白灰,好像冲掉了一切悲哀和痛苦的痕迹。
我想到了已经成为白玉碎片的仙素箫,呆愣了片刻,猛然转身,不知突然从哪里来的力气支撑着我不顾一切的往回跑去,每一个动作都会牵动我腹部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剧烈的刺痛,鲜血从我的右手指缝间不停地溢出,又很快被倾泻的雨水给洗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