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冬雪虽然迟迟不肯退去,但太阳还是像一位勇士在与冬天的搏斗中脱颖而出,这位勇士挣脱了羁绊就立刻升上了天空,放射出万丈光芒将天地照得明亮温暖,万物在他博大的怀抱里慢慢苏醒了……
微风中翩翩起舞的燕子,刚才还在横空的电线上摆着五线谱,似乎一首春曲未奏完眨眼间又倏地一下掠过河面飞向了天空,它们是那样的灵动!飞累了又落在电线上观景瞭望,它们是那样的傲慢!片刻,又展翅飞向了远方,它们是那样的潇洒!
河边柳枝儿泛着鹅黄,如害羞的少女扎满黄色小花的发辫在微风中抖动,似乎满目含情的在等待着自己的白马王子。忽然一群小麻雀呼啦一下从树上飞了下来,在地上蹦跳着寻找着,忽然间又莫名其妙地呼啦一下回到了树上叽叽喳喳,像在开会讨论什么似的,莫非它们发现了什么?哦,原来地上有一群小蚂蚁正在争抢一些方便面的渣子,抢到的叼着战果排着队向树下的一个小洞口行进,那里可能就是它们的家。
清凌凌的河水唱着歌儿欢快的地流着,岸边的芦苇在河水的伴奏中飞速长高,青蛙被外面的歌声惊醒,它慢慢从洞里爬出来,看到外面的明亮世界就放开喉咙大叫了一声,似乎告诉邻居们,我来了!然后又扑通一声跳进了水里。哪曾想,就是它的这一声叫,就叫来了月亮,叫来了明星,叫来了同伴!这些同伴们在月光下一展歌喉尽情歌唱,顿时一支支爱情春曲响彻云霄,此起彼伏,悠扬跌宕,深沉洪亮,婉转细腻的圆舞曲上演了!
深宫中的春姑娘终于被这美妙的声音打动,她驾着祥云飘然而至,春风吹动着她的彩裙,梳理着她的长发,一双明眸微微紧闭,樱桃小口轻轻一吹,瞬间大地就翠绿芳香生机现;纤纤玉指轻轻一点,大地就万紫千红百花开!看到五彩缤纷的大地,动了凡心的春姑娘一个手势,一群群小绵羊来到她的身边,此刻蓝天如海明如镜,羊儿咩咩一声叫,草儿虫儿抿嘴笑。哦,原来春姑娘在欢跳!
春天真的来了,它带着生命的力量,生命的盎然,生命的赞歌将人间唤醒,将万物唤醒……在春天的萌动中,又完成了一次勘测任务的舒贝明开始休假了。在工作中他比以前更努力专心了,他知道自己能继续工作是因为重生,既然重生了新的生命,那就应该让这新的生命爆发出新的活力,应该把自己过去耽误的时间补回来,把自己耽误的工作补回来!新的生命来之不易,工作须当再努力。只有埋头工作,才能暂时把对江童和孩子们的思念放在心底深处,才能把自己的思念之苦放在一边。可是他现在休假了,暂时不工作了,那埋在心底的爱又浮上了心头却怎么也不消停。人可以休息,但心却比任何时候都活跃,这颗不安分的心一会儿想过去,一会儿想现在……
慢慢地江童又浮现在他眼前,一想到她,那浪漫的爱情与火热的激情顿时又燃烧在胸膛,那是他生命中的经典之花!然而,这花儿已经凋谢了,因为花儿变成了果实,可这香喷喷甜滋滋的果实却不属于自己,虽然那是自己爱情的纽带生命的延续!这个纽带拉着两驾马车似乎哒哒哒地驶来,那声音似乎越来越近!舒贝明从床上一跃而起向窗外望去,但茫茫人海中那两驾小马车似乎被淹没了……
他又倒在床上,将被子蒙在头上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可朦胧中似乎听到梅欣在说:“爸爸,你为什么不来看我?我好想你啊!”梅香也在说;“爸爸,你知道吗,妈妈在梦中经常呼唤你,你听见了吗?”
舒贝明一惊又醒了,他知道这种思念是心灵深处的爱在牵挂,情在抽丝,想抛掉是不可能的。因为一颗心的力量是无法战胜三颗心的抽扯,这种抽扯是那样的痛!为了能将这根缠绕的情丝松动一下,他决定去大山里看望救过自己性命的养父母。自己思念儿女不能相见相认如此痛苦,那给了自己新生命的养父母见不上自己的儿子不也同样如此吗?将心比心都一样,自己想见自己的儿女目前还做不到,可是让养父母见到自己是可以做到的,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去做呢?是他们把自己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救命之恩恩重如山!这情这恩将永记心间!现在一晃数月过去了,不知道他们有多想自己这个儿子呢!想到这里,舒贝明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去了商场,精心给养父母挑选了衣物、茶叶和蜂蜜等,然后又乘车朝着那个方向行进……
沿途的春景他无心看,车上音响放出的歌儿他无心听,只是眯着眼一昧心思地猜测着此时两位老人是上山了还是在家里?如果上山了,春季的山上会有什么中药材?那些药材是长叶的还是开花的?长叶的是圆叶儿还是尖叶儿,它们的味道是甜还是苦?开的花是黄色还是红色?说不定是白色的吧,白色象征着纯洁,如果是大花儿才好呢!到时候我就摘几朵给江童带回来,告诉她我对她的情如同这白色的花一样纯洁,她听后肯定会高兴!两位老人如果要上山,脚下的路还是那样弯弯曲曲,往返时是否还要经过那个山崖洞?如果走到那里的时候,是否还会想起我这个被他们救了一命的儿子,此刻正走在回来看望他们的路上?舒贝明就在这种想象中忍受着旅途的寂寞和对亲人的思念,到达目的地时天色已近黄昏。
春日黄昏中的大山,夕阳给她披上了金灿灿的霞光,金色的花草树木在春风的吹拂下跳着欢乐的舞蹈,晚栖的鸟儿鸣叫着飞进了树林,一天的见闻似乎使它们兴奋无比……舒贝明下了车,闭着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默默地说:“嗯,就是这个味,大山特有的味道!”他心里一阵激动,将背上的包向上掂了掂,加快步伐向养父母所在的地方前行……
到了,到了,终于到了!他拐过一个弯上了一个高台,看见那所房子里有光亮,是他们的家!他的脚步更快了,离那灯光越来越近,终于站到了那个熟悉的院子里了!他停了片刻,整理了一下衣服摸了摸头发才大声地叫道:“爸,我回来了!”没人应声。片刻,他又喊道:“妈,你们的儿子舒贝明回来看你们了!”
“什么?好像是儿子回来了,你听,就在门外呢!”正在看电视的徐文忠之妻孙慧梅朝里屋的老伴喊道。
“咋可能呢?我看你是想儿子想疯了!”徐文忠说着从里屋出来。
“我听得真真的……”说话间,又听得门被拍的啪啪响,接着又有叫声传来:“爸,徐爸爸,孙妈妈,你们的儿子舒贝明,你们的明明回来了!”
“真是儿子啊!噢,来了来了!儿子啊,妈妈给你开门!”孙慧梅说着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门前正要开门,手却被老伴给按住了说:“等一下,让我开!”但是他并没有急于打开房门,而是隔着门问道:“你真是明明吗?”
“爸,妈,我真的是你们的儿子明明,快开门啊!”门外的舒贝明急得直跺脚。
“如果你真的是明明,那你说说你是在什么情况下恢复记忆的?”
“爸,你就不要考我了!我是在你和妈妈的精心护理和治疗下,有一天咱们一同去镇上,我听到了一首二胡曲《赛马》,忽然间就想起了以前的事……”
“就是咱明明,是明明,是儿子回来了!”
“别说了,快开门,让孩子快回来!”孙慧梅催促道。
门,打开了,三人对视,片刻紧紧相拥,三颗心融在了一起!这是新春的喜讯,人间大爱之花,新的生命爆发之果……
晚饭后,两位老人问了他回去以后的情况,交谈中,他们发现儿子几次欲言又止,感觉他似乎有难言之隐。于是妈妈就小心翼翼地问道:“儿子,这次你回家没去见……”
“爸,妈,我这次回来不想再回去了,就守着你们二老……”
“你这孩子,说些什么呀?你回去以后究竟遇到了什么事,难道比性命还重要吗?”妈妈焦虑地问道。
“是啊,你是从死里走了一遭的人,现在老天爷既然要你活着,那你就应该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你做的怎么样了,为什么还这样痛苦,是不是你的爱人另嫁了别人还是……”
“爸,妈,你们不知道,我出山这么长时间了就没有见过她!”
“为什么?难道她出事了,要紧不要紧?”妈妈的心似乎又被揪住了。
“你不要着急地问,让儿子慢慢说嘛!”老徐提醒着老伴。
看着父母着急的样子,舒贝明就把从这儿离开后的情况一一道来,最后又说:“现在我只能离开她,远远地看着她和孩子,为她为孩子为他们现在的这个家祝福,除此之外我还能怎么办?”
“照你这么说,梅盛林这个人也不错啊!”
“正因为如此,我才从心里敬佩他,越是这样我的心里就越难受!”
“你说得对,做的也没错。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这一切,但他们对你还活着却丝毫不知情,这……”
“这也正是我既矛盾又痛苦的,明明知道自己的孩子就在眼前却不能相认,明明自己还活着却不能告诉孩子的妈妈,让自己爱的人以为自己真的死了,整天都活在回忆中,这又是多么痛苦和残忍的事啊!”
“那你就去找她,把事情如实告诉她,这样最起码让她知道你还活着。”
“我又何尝不想告诉她?不想与她和孩子相认团圆?可是,一旦这样做了岂不伤害到了她现在的丈夫梅盛林?”
“唉,看来这还就是个两难的事情。”
“所以这次我回来就不打算再回去,往后就守着你们过日子。”
“说什么傻话?你能回来看我们,我和你妈就很满足了。你不走就守着我们,那你与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
“这还用问吗?”
“既然明白为什么称我们父母?莫非你又失忆了?”
“你这个人,孩子回来看咱们,你又说这些让人伤心的话,你……”
“你别吱声,我只问明明!明明,你说这是为什么?”徐文忠很认真严肃地看着舒贝明问道。
“爸,你为什么这样问我?我舒贝明虽与你和我妈没一点血缘关系,但是你们把我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并且几年如一日地照顾我,给我治疗护理,才使我获得了新生。这种救命之恩岂是一两句话能了得的?我的亲生父母给了我第一次生命,而你二老又给了我第二次生命,这种救命之恩当永世相报!我舒贝明虽然是个不才之人,但这点做人的道理还是多少懂一点。人常说,吃水不忘挖井人,乌鸦反哺,山羊跪母自古皆有,我作为一个重获新生的人难道还不如鸟兽之为吗?”
“说得好,是个男子汉!但我问你,你和江童的情爱咱先不说,那俩孩子是不是你的亲骨肉?”
“当然是啊!他们村长说,当年江童知道我已经不在了,那时候她已经有孕在身了,怕孩子以后没有父亲不好生活,打掉孩子又觉得对不起我,所以她就选择了上吊,想带着孩子来找我。在这危急关头,是一墙之隔的梅盛林翻墙过去救了她,谁曾想这一救就是三条人命!后来梅盛林知道了江童上吊的原因,在村长的撮合下,梅盛林才答应与江童结婚,目的就是为了这俩孩子。”
“在这点上,你没有梅盛林做得好。人家一个与你家江童和孩子没一点关系的人,为了俩孩子竟然能顶替你完成一个为人夫为人父的任务,你也是个男人,如果把这件事放在你的身上,你是否能做到娶一个怀了别人孩子的女人为妻,以后还要为别人养孩子,而且一养就是两个这种事吗?”
“这……”舒贝明似乎有些犹豫。
“不是你还年轻做不到,就是到了我这把年纪让我这样做,我也未必能做得到!现在梅盛林做到了。他之所以做到了,是因为他从江童那里知道你已经不在人世了。可是这几年过去了,你还活着。如果说前几年你失忆失语不记得往事也不会说话,别人替你养孩子尚且说得过去,可现在呢,你已经恢复了意识,而且明明知道是别人在替你养孩子,你还装聋作哑不尽一个父亲应该尽的责任,你这样做合适吗?”徐文忠循循教导着。
“爸,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如果认了孩子,就怕影响了江童他们现在的家,到那个时候三个人岂不都尴尬?”
“不是人家那俩人尴尬,是你心中有个坎过不去,这个坎就是你心里依然放不下江童,还想与她重续前缘!”
“我不否认我还爱着江童,就是因为这个心里才感到太苦闷,翻来覆去不知道这个事该怎么办。不认孩子吧不是我的本意,自己的事情自己不去做老让别人承担着,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认了吧又担心他们现在这个家会因为我的出现而分裂,这样我的良心又会受到谴责,所以才选择了躲。我想,只有躲得远远地,让我这个‘死’去的人永远地死去好了……”舒贝明说着眼泪就流了出来。
“难道这事就没有办法了吗?就让明明后半辈子一直这么难受下去?”孙慧梅问着老伴。
“唉,这事的确令人为难,但人心只要向善,办法总会有的。”
“那你就想一个出来看看,也为咱儿子出个主意帮他摆脱痛苦,让他安心过自己的日子好不好?”
“嗯,要不然是这,明明,对这件事你如果有一颗感恩的心就好办了,只是不知道你肯不肯做?”徐文忠看了老伴一眼盯着舒贝明问。
“爸,你说,我该怎么做比较好?至于感恩,打我被你们从死神手中救出来的那一刻起,上天就给我说,我的命是救我的人给的,从此我活着一定要知道报恩感恩,否则新的生命就没多大的意义。那个时候,我虽然不会说也不会想,但心底深处明白我为什么还能活着,活着干什么。所以说,爸妈,你们放心,我的新生命是您二老给的,我就听爸爸的,您说怎么办好我就怎么办。我常常在想,我很幸运,在那场大地震中有多少人失去了生命,而我也在生死的边缘上滚动了几圈,如果不是这里的人,不是您和妈妈,那么就不会有我舒贝明的今天!无论江童再怎么样,我也是不会知道的。而作为江童,如果没有梅盛林的相救并娶了她,也不会有她娘仨的今天!”
“你能这样想就好,这件事你就……”徐文忠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最后又说:“你这样做了之后就等着听信,也不用再为这件事躲进这大山里了,你这是在逃避知道吗?”
“我知道,说真的我也不想逃避,可这也是没办法了呀!爸,我如果照你说的去做了,梅盛林会怎么想,江童知道了又会怎么做?”
“你不是梅盛林,也不是江童,至于人家知道了会怎样想怎样做,那也是他们的事。他们都是成年人,想问题不会像小孩子过家家似的。再说了,这是个极其严肃的事情,谁都会慎重考虑的。”
“好吧,您说的办法也让我好好想想,看看除此之外还有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件事就这么先放一放。爸,妈,我给您二老买了一点东西和几件衣服,你们试试看穿着合适不合适……”舒贝明说着将自己的背包打开,把自己买的东西一样一样往外掏……
数月后,青柳村的村长赵正民扛着锄头去田里干活,路过梅盛林家的地时,看到他正在地里除草就把锄头放下肩问:“梅老师,你也下地来了?豆子长得不错嘛!”
“噢,村长也来了!今年的雨水多,豆苗出得还算好。你家的玉米咋样,出得也齐全吧?”
“差不多,咱用的种子都是经过精心挑选的,埋在土里,只要地里稍微有点墒苗就不愁出不来!”
“对着哩,咱这坡上崖畔上,要种点啥就只能靠老天爷下点雨,要不就白种了。”
“可不是嘛。梅老师,最近一段时间江老师还好吧,她再没和你闹别扭吧?”村长来到梅盛林跟前压低声音问道。
“没有,她从来也没和我闹过别扭,只是我,唉,年龄比人家大,有时候总有些……”
“我知道,知道,这就是年龄的差异!不过,你虽然年龄比她大,但看起来这身体呀,精神头啥的,也不显得能差到哪里去。现在俩娃娃都快上小学了,你就没打算要一个自己的娃?”
“哎呀村长,你看你都说了些啥呀?江童是公职人员,现在已经有了俩个娃娃,再要的话岂不违反了政策?”
“说的也是,我咋把这茬给忘了,光为你想了。哎,梅老师,我这里有你的一封信,我想这个时候你肯定来地里了,所以就顺便给你捎了过来,你看看。”
“我的信?哪里来的?”梅盛林一惊问道。
“好像是什么勘察设计院的,反正你以前教过的学生也不少,给,你自己慢慢看,我走了。”村长把信交给梅盛林后就往自家地里走去。
梅盛林接过信一看地址,心里顿时一紧,因为他知道江童以前的男朋友就是勘察设计院的,但这个人在几年前的那场大地震中已经不在了。现在这个地方来的信,难道还有自己的学生也在这个单位工作?忐忑中的梅盛林将信拆开,坐在地上认真地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泪就流了下来,看完后又将头深深地埋在手掌中。过了好大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望着天空叹了口气自语道:“事情怎么会这样,难道老天爷在和我们开玩笑?”于是,他又把信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中那个沉啊,压得他几乎有点站不起来了,这是他半生来遇到的最大的难题啊!
信是舒贝明写来的。那日,他的养父给他出了这个主意后,他考虑了好长时间最终就这样做了。他认为养父说得对,只有在信上才能长谈,长谈才能把事情说清楚。自己写信的目的,一是说自己与江童分别后的遭遇以及后来失忆失语被人搭救治疗的情况;二是对梅盛林的义举感谢感激,并终生视他为孩子的父亲自己的大哥;三呢,为了尽职,想暗中资助俩孩子,这是他应尽的责任;第四个意思就是他永远不会和江童见面,也请他不要告诉江童他还活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最后还祝他们家庭幸福等。
可是作为这个时候的梅盛林,他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也明白婚后这几年江童闷闷不乐的原因,可是他无法给江童说!想自己当初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主要是为了江童母子的安全和以后的生活。当生活在了一起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她!正是因为有了爱,他却给不了她想要的而且应该有的生活内容。所以一想到这些心里就痛苦内疚,这种感受既无法给外人说又不能给江童说!她是那样的年轻美丽,应该得到一个正常女人应该得到的。可是自己,唉,天阉啊!
现在,大难不死的舒贝明回来了,他是江童的初恋,也是她心里一直爱着的人,自己能看着他们继续天各一方吗?不行,如果这样,江童和自己都痛苦。天造的痛苦我梅盛林没办法改变,人为什么还要自己再制造新的痛苦呢?人生苦短,又何必如此!算了,还是和江童离婚,让有情人终成眷属吧,这或是舒贝明命不该绝的天意吧。即使自己这样想,如果江童知道了她又会怎样想,而眼下自己又该如何给她说呢?难道她是个物品吗?被两个男人这样推来让去?她会不会想,怪不得你梅盛林这么多年不与我江童同房,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个物件!在我危急关头,你救了我和孩子后来又娶了我,原来你这样做就是为了当英雄啊,全世界就数你梅盛林高尚是不是?
“不不不,江童,你不要生气,我梅盛林不是英雄,也从来没想过要当什么英雄!至于高尚与否,那也不是说高尚就高尚,我只是想……”
“想什么想?想让我娘仨永远背着亏欠你的十字架吗?”
“不不不,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只是想说,我的年龄比你大,与你不能相伴到底的!”
“别说了,我的恩人!我娘仨只要有你相伴,生活就会充满阳光,孩子就能健康成长!”
梅盛林就在这种想想假设中纠结着痛苦着把舒贝明的来信装进了自己贴身的内衣口袋里,生怕自己还没有想好怎样写回信就被江童发现了使她更痛苦。在这种痛苦纠结中,梅盛林慢慢冷静了下来,心中也开始思考着自己的打算。经过几天的时间,他利用下地的机会,分别给舒贝明、江童和村长写了信,带回家后放在了自己多年不穿的衣服里,然后又想着在一个合适的机会给江童说这件事,等和她说好了再把写给舒贝明的信寄给舒贝明,可是这个机会要等到何时呢?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躺在小床上的梅盛林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江童和孩子睡在炕上,她把俩孩子哄睡以后也朦朦胧胧地要入睡了,可是梅盛林翻身弄的小床咯吱响就又醒了。醒了的她以为梅盛林终于想自己了,就等着他自己上炕来,可是等了好一会儿,那老梅翻了个身脸朝里面又没了动静,她只好默默入睡。但是刚刚有了点睡意,老梅又把小床弄得咯吱响,使她刚来的睡意又没了。于是,她披着衣服下了炕悄悄来到老梅的小床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说:“不发烧啊,为什么辗转反侧不睡觉呢?”
“我没事,你去睡吧,明天还要给学生上课呢!”老梅一拨江童的手说。
“你翻来覆去睡不着,是有什么心事吗?”
“没有,我哪里会有什么心事呢?”
“没心事怎么睡不着呢?要不你来炕上睡,或者我和你都睡在小床上?”
“不用了,你去睡吧,我年龄大了,瞌睡慢慢就少了……”
“别那么说,你还不到五十年龄就大了,人家古代人八十岁还生子呢!你离八十还有几十年呢,老说自己年龄大的话,不老都让你说老了。往后不要再说自己年龄大的话,我江童都没说你年龄大,谁说有啥用!”
“好好好,不说不说,你还是去睡你的炕吧,这床太小……”
“就是不去,再小我也要睡在你身边!”江童说着揭开被子就钻了进去躺下,然后手又在梅盛林那穿着衣服的胸膛上摸。忽然,梅盛林一把抓住她的手说:“别摸了,你还是去炕上睡吧!”可就在他抓住江童手的一瞬间,他装在衣服口袋里的那封信被江童摸到了,黑暗中她问:“你这包里装的是什么,摸起来硬邦邦的,该不是什么情书密信吧?”
“哎呀,你胡说什么呀,我一个糟老头子怎么会……”
“不是的话就拿出来给我看看。”
“别闹了,快去睡吧,明儿咱还要……”
“不拿是吧?我自己拿!”江童说着又去摸。梅盛林急忙用手护着,可是江童一看硬的不行就趁他不注意时挠他的痒痒,就在梅盛林躲痒痒的瞬间,手快的江童一下子把口袋里的东西给掏了出来,几步跨到炕上打开灯看了起来……梅盛林一急也上了炕去夺,但已经迟了。江童一目十行地左躲右躲地往下看着……忽然,就见她咬着牙狠狠地叫了一声:“舒贝明,你这个死鬼……”身子一软,信飘落在了地上……
“江童,江童……”梅盛林一边叫着一边掐她的人中……过了一会儿,江童一把将梅盛林紧紧抱住哭道:“舒贝明,你,你怎么,还活着?你为什么还活着?天哪,你真的还活着吗?”
看到江童这样,梅盛林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心里默默地说:“贝明兄弟,看来给你的回信暂时不能寄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