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家和庄家为人命打官司的事闹得再凶,也不影响青柳村其他村民的生产和生活,他们依然按照季节的变化,有地的人在自家的地里该种就种该收就收,没地的人或是外出务工了,或是做个小买卖,反正人们的生活还是水行磨转。
到了初冬,地里的庄稼活总算可以告一段落了,于是人们就把自己的目标转移到了夜市上,而这个时候的夜市已经不像当初那样随便在高速路的两旁摆摊设点了,上级政府根据实际情况把沿途几个乡镇村庄的负责人召集到一块儿,专门开会研究并制订出了详细的安排,以青柳村为例,就在村口的空地专门划设了农贸市场,有专人管理。从此以后,以前的夜市和现在的农贸集市合为了一体,那些想摆摊的人不管是夜晚还是白天,都可以在自己申请到的固定摊位上进行商贸活动,这样不仅给人们提供了极大的方便,使百姓们的经济收入和生活水平有了提高,更关键的是这样的买卖场所离开了高速公路,无论是买的还是卖的,人身安全得到了最大限度的保障。
这个农贸市场的设立,给青柳村的人带来的实惠最多。这不仅是政策允许和支持的,还给他们提供了地理条件的最大优惠。农忙的时候,他们回家做饭缺点什么就立刻去村口的农贸市场,一会儿所需的东西就回来了;农闲的时候,自家产的东西用不了,随时就拿到集市上进行交易,不一会儿所带的东西就变成了钞票,所以村上的人基本上都不会闲着。他们有卖的就拿出去卖,没有了就在外地倒腾点什么也拿来卖,总之他们就是想通过自己的劳动挣点辛苦钱来改变自己的生活。
有人说,人生就像走迷宫,上半生寻找入口,下半生寻找出口。因为赌博输光了家产的蔡广田眼下就是这样的。他回家用高息回报的承若在曹严华那里以借的名义弄到十万元后,心里甭提有多高兴了!当天空飘起了雪花的时候,他又踏上了开往曾经使他一度身败名裂的那个城市的列车。一上车,他这条像被冻僵了的蛇在车上的暖气中似乎被暖活了,那颗不安分的心脏又开始制造毒液了。他将装着钱的挎包坐着的时候紧紧抱在怀里,睡觉的时候紧紧搂在胸前,生怕一不小心被哪个心怀叵测之人顺了去。在他看来,这十万块钱就是他蔡广田这次二返家乡弄到的起死回生之本钱,恰如战场上弹尽粮绝之人突然有了武器弹药粮草一样,更像一个快要渴死的人忽然有了水,都是救命的东西啊!
他抱着这鼓囊囊的一包钱,心里暗暗说,曹严华,对不起了,你的这些钱今天一到我的手上,你就和它永别吧,甭再提那年息一万八了,我连本都没打算还你,还说什么利息呢?你呀,就好好种你的大棚菜,为我这个你曾经的老师弄钱,让我也快活洒脱几天,权当是你这个当学生的对老师的孝敬!
窗外的鹅毛雪片无声地飘下来,它不带一丝云彩半片月亮一缕阳光,一身素洁从那神秘的高空悄悄飞来,飞到高山和平原,飞到江河和胡海,给地上的山山水水披上了银装,给人间送来了生命的甘露,使世间万物与皑皑精灵们巧结冰雪奇缘。美丽的冰雪可以覆盖一切,可以制造晶莹剔透洁白无瑕,可以让世界白茫茫一片大地真干净,可是这样的洁白剔透在阳光下会瞬间崩塌消融,万物的真面目也会一览无余……
蔡广田抱着那包钱还在梦中,他梦见自己在赌桌上又翻了本,不仅将以前的赌债还完了而且又赢了不少,连那已经输掉的店面和房子都赎了回来,老婆孩子也回到了自己的身边。为了庆祝这失而复得的一切,他在当地一家最气派的大酒店举办了酒会,在灯红酒绿中,他慷慨陈词:“要想富得劳动,只有劳动得来的财富用着心里才踏实。不过,当富了之后,千万要小心那些心怀叵测的人,他们会设下陷阱骗人赌博,把钱财输得精光!这种人罪该万死,公安上应该把他们千刀万剐……”
再美的梦也只是个梦,是梦总得醒。从梦中醒来的蔡广田摸摸包却怎么也摸不着了,顿时就被吓出了一身冷汗!这一吓将梦全吓跑了,手在被窝里再摸,终于摸到了,原来是从前胸转到了后背。唉,钱啊,真要命!
把钱借给蔡广田的曹严华,手里攥着蔡广田给她写的借条心里虽然有点不踏实,但一想到他不仅与自己一个村住着,还曾是自己的老师,老师会骗学生吗?就因为是同村的师生,当初蔡广田没有把那每年一万八的利息写在那张借条上,她也没好意思说。而蔡广田也说这样是为了保密,到时候连本带利还她十一万八千元。这样,借条上只写了十万,利息是口头约定的。
曹严华之所以同意蔡广田这样做倒不是她不谨慎,也不是种大棚成了暴发户或者是傻了,而是因为她太相信蔡广田了。因为在她心中,蔡广田还是过去的老师。老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和导师!工程师是塑造美的,导师是引领美的,这样的人自己还能不美吗?想到这里,曹严华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世上坏人固然很多,但再多也多不过好人!否则这个社会还怎么发展进步呢?
曹严华天真单纯仗义豪爽,而且为人忠厚,自从经营了大棚蔬菜种植后,她时常记着梅老师的好,虽然她最终没有像梅老师那样搞蘑菇养殖,但她最初的大棚建设也是受了梅老师蘑菇大棚的启发,后来专心种大棚也是在他的鼓励下搞成的。
一般人认为,人对人的帮助是指金钱物质的帮助,但在曹严华看来,人对人的帮助除此之外,还有思想和精神方面的帮助,这种帮助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但它可以使一个人在困难中看到光明,看到希望,看到未来!曹严华从自己的体会中明白了这个道理后,就常把梅盛林对自己的帮助记在心里,只要得空,她就会去看望梅老师一家,有时候也把自家大棚里的菜摘一些送去,尤其是在冬天。
这天早上,曹严华先去了大棚,把当天要上市的西红柿、茄子、辣椒等选了最好的单放着,然后才让工人们采摘打包装运。忙完了这一切,她带着那些菜打着伞来到梅老师家,一进门江童接过伞和菜就说:“曹大姐,又让你费心了!”说着就让曹严华坐到火炉旁,把伞上的雪扫到了门外。
曹严华一边搓手一边问:“你和梅老师最近都好吧?小孩是吃母乳还是奶粉?”
“我们大人孩子都挺好,俩孩子吃我的奶。老梅把我照顾得很好,奶水很旺,够俩小家伙吃的,你先喝口热茶。”
“好,怎么没见梅老师呢?”曹严华跺着脚上的雪说。
“哦,得空又去看蘑菇了,我叫他过来!老梅,老梅,你过来吧,家里来客人了!”江童一边招呼着曹严华一边喊着。
“不了,不打扰梅老师了。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得空,又是大雪天,就摘了一些菜给你们送过来,顺便看看孩子,几个月了?”
“唉,你也不容易还总想着我们,小孩在里屋,快五个月了。”她俩说着就进了里屋去看孩子。
梅盛林正在蘑菇房里忙着,忽然听到江童喊就急忙起身回到了住处。一进屋门就看见了桌子上放着的那一大包菜,知道是曹严华来了,然后边洗手边问:“是曹严华来了吗?”
“是我,梅老师!我一来就耽误你的事,真不好意思。”曹严华听到梅盛林的声音从里屋出来说:“祝福您啊梅老师,一对儿女多好,让人一看就爱的不得了!”
“是啊是啊,都是我家江童的功劳,一次就生了俩,还是一男一女!”梅盛林高兴地说。
大人们说话间,一个孩子醒了,江童一看说:“这个梅香啊,总是不好好睡觉,大概是又尿了。”说着就脱鞋上炕去管女儿了。只见她熟练地给孩子换尿布,又给她喂奶。睡在一旁的儿子梅欣此时也醒了,梅盛林起身给儿子换了尿布递给妻子,这时的江童一左一右搂着俩孩子喂奶。
曹严华看着说:“江老师,你真行。我们养一个都累得半死,你一次就养两个,真是不容易啊!”
“是不容易,其实真正能行是我家老梅,不是他里里外外地撑着,我早都不行了。”
“这个我信,我们梅老师的能耐和人品,村上的人是赞不绝口,你现在又给老师生了龙凤,这就叫好人有好报!”
“唉,啥报不报的,日子嘛,慢慢往前过着,只是委屈了江童……”
“哎呀,看你,又说这种老话了,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就很好,我一点儿也没感到委屈!”
“不委屈不委屈,只要你觉得不委屈就好!曹严华,你最近的情况怎样?”梅盛林话题一转问道。
“大棚最近的情况不错,尤其到了冬天,市面上新鲜蔬菜品种比较单一,我的大棚优势就显出来了。我今天给你带来的就是头茬。冬天吃夏天的菜,价格也比夏时的高一些,工人们已经将一部分送往了城里,这不抽空我先把给你们的送过来,让你和江老师也尝个鲜,顺便再看看这两个小可爱!”曹严华说着就从江童怀里接过一个抱在手上。
“大棚的事已经步入正轨,接下来你有啥打算?女儿上了大学,家里你一个人孤孤单单,是不是也该考虑再找个作伴的人啊?这也是人生中的大事,抽空考虑考虑。”梅盛林接过另一个孩子说。
江童把俩孩子换下来的尿布送在了外间一个盆里泡着,然后又把俩孩子的小被窝整理了一下接过他们放下然后轻轻拍了几下说:“乖乖的别淘气啊!”说着又下了炕去了外间。
梅盛林和曹严华也来到外间,她接过梅盛林递过来的水说:“我都这个年龄了还考虑那些事啊?再说了,经历过一次就够让人伤心的了,现在也不再想了。”
“不要这样,你一个女人家经营那么多的大棚,有个贴己人也能帮帮你,这也是个好事么。”
“唉,贴己人在哪里呢?金凤她爸苗天元和我过得金凤都那么大了,到头来还不是分道扬镳各奔东西了吗?”
“天下还是有好人的,哪会都像那样?他也是被赌博害的。”
“这个我也知道,只是促成他最后和我离婚的却是在有了一点钱之后。哎,梅老师,说到钱,蔡老师用他那征地补偿款在外面做生意,据他说他的生意做的还挺大的,有店有房还有车。”
“有这么多的财产,那他做的是什么生意啊?”江童洗完尿布在火炉上烘着手问。
“听他自己说,他做是建材生意。”
“如果是建材生意,那肯家小不了!”梅盛林说。
“也可能吧。不过,他前段时间回来还在我跟前借了十万,打了借条,还口头承诺年利率一万八,他这样说,我就借给了他。”
“哦,他向你打的是借十万的借条,利息只是口头说的?”梅盛林又问。
“是啊,当时他是去我的大棚里找的我,然后说了这事,还说一年里我什么都没干就净落一万八,顶我几个大棚的收入。我想了想就答应了。”
“光听收入也挺大的,只是不知道靠谱不靠谱?这个利息比银行高得多,让人还是有点不放心!”
“就是因为比银行的高我才借给了他,要不我还不错呢!”
“如果他能按时间归还也就没有啥,毕竟只是一种民间借贷,或许这就是人们说的放高利贷吧,不过这也是有一定风险的。”梅盛林分析道。
“我想到时候蔡老师一定会还的。他给曹大姐打了借条,又是同村人,还曾是老师,又怎能拿着别人对他的信任骗人的钱呢?”江童也参与到了讨论中。
“江老师就叫我曹严华吧,梅老师是我的老师,你是梅老师的爱人,按理你就是我的师母,可现在你却叫我大姐,让我真不好意思。”
“这没啥,现在我虽为你老师的爱人,但我与你老师成家的时候,他已经不是老师了,你认你的老师没错,我认识你是因为你来过学校几次,论这点你比我在这里的时间长,我叫你大姐也没错。”
“嗯,是没错,你们就各叫各的,这也不影响啥。不过,江童刚才说的也有道理,这个道理呢是建立在诚信上。如果一个人不讲诚信了,即使打了借条又有什么用呢?同在一个村上住着又能怎样,曾经当过老师这更是一种飘渺的说法。当老师只是一种职业,当过老师不一定意味着人品就高尚,人的诚信与职业没有必然的联系。”梅盛林意味深长地说道。
“唉,但愿蔡老师是一个讲诚信,品德高尚的人,到时候能把曹大姐的钱还上。这么多年,曹大姐也着实不容易。”江童深情地说着又回里屋看孩子去了。
从梅盛林家出来,雪下得更大了。漫山遍野白茫茫一片,那群山都披上了银装,路上也有了积雪,踩上去软绵绵的。曹严华此刻无心欣赏这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美景,心里不停地在翻腾,细想着梅老师说的话。是啊,当过老师的人品未必一定高尚,当过老师的人格未必就一定好。现在借自己钱的蔡广田以前的确当过老师,而且还是自己的老师。他的人品,哦,对了,当年他还不是让自己抄写那张说梅老师怎么怎么的字条吗?自己没写,最后潘素云写了才把梅老师害得背黑锅。现在回想起来,蔡广田这个人的人品的确不高。可是,他后来为什么也教不成书了,难道这件事被上级知道了才不让他继续教书的吗?唉,那时候自己还小,搞不懂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无论怎样,梅老师那次被警察抓走就是与这张小纸条有关!与纸条有关就是与蔡广田有关,这样看起来,蔡广田这个人的确有问题。那个时候他都是这样的人,现在能变好吗?正在曹严华苦思冥相时,一不留意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这才发现雪已经停了,于是把伞上的雪抖了抖合起来。一阵风吹过,树上的雪嗖嗖地往下落,有的还落进了她的脖子里,冰冰凉凉的。
曹严华抬起头叹了口气想,人为什么总要把人往坏处想呢?如果说梅老师当年就是被蔡广田害的,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利害冲突,可是现在自己是借钱给他,这是在帮他,他再怎么坏也不能把借钱给他的人给害了吧?最多也就推迟还款或是利息不给还能怎样呢?再说了,他能做那么大的生意又怎么会赖账呢?难道他不再回自己的家乡了吗?哦,他还说老婆与他离婚是因为和伙计好上了,这个女人也真是,伙计再好也是个伙计,难道她这样做就是为了得到一些财产吗?如果不离婚得到的财产岂不更多,难道与蔡广田生活了几十年的这个女人不会算账吗?既然已经离了婚,给他介绍潘素云他又为什么不答应呢?是否还是因为多年前写字条的事?如果不是,那他会不会故意说自己的老婆在外面有人才离了婚,然后以此为借口来欺骗自己的钱呢?如果真是这样钱还不回来又该怎么办呢?他出去好几年了,在外面究竟干什么又有谁知道呢?不过,到时候他如果真的不还钱,那我就去法字告他,咱手上有他的借条怕什么!唉,告状就得打官司,村上的庄张两家为人命打的官司至今还没有结果,都是一个村的人,打官司既伤力伤财还伤人伤心,就是打赢了往后还怎么相处?想到这里,曹严华决定在村上打探一下,看蔡广田只借了自己的钱呢还是也有别人的。
这里的曹严华为自己因轻信蔡广田把辛辛苦苦积攒的十万块钱借给了他而忐忑不安,准备在村上其他人跟前打听的时候,已经到了那个城市的蔡广田先找了个小旅馆住下,吃了饭洗完澡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天已经接近黄昏,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如果在过去的这个时候,自己正往麻将场走呢!可是现在不行了,自己就是因为老打麻将输的只剩下了自己了,眼下身上虽然有十万,但那是借人家曹严华的。一年期满,不仅要还本钱还要还一万八的利息,所以那个地方不能再去了,赌博太害人了!当初如果曹严华知道了我的真实情况,她还会这样慷慨地借钱给我吗?不过,即使我没说真话,可是她也是在听到有高额利息回报后才答应的,看来这也是个爱钱货,连老师的钱也想赚,真是想钱想疯了!你也不看看你信任的蔡老师现在的情况,撒泡尿都想用箩过一下看看有没有金子,你想赚我的钱那不是在铁公鸡上拔毛吗?
蔡广田知道赌博害了自己,是拉他赌博的那伙人害了自己,但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不全怪那些人,他们也是眼红自己的生意才挖坑拉自己跳的,这样做是有些阴损,可是这又能……唉,当初生意打理得那么好也应该有老婆的一份功劳,每日起早贪黑的守店守家管孩子,到头来又落下了什么呢?这一切又能怪谁呢?现在她虽然和自己离了婚,可是还有孩子这根线牵着,作为父亲总该看看吧,据说她现在在一处城中村租了间房子卖水果,我应该去找她。想到这里,蔡广田出了旅店吃饭买衣,洗澡理发,准备第二天就去。
是夜,因放寒假已经回到妈妈身边的儿子帮着妈妈收拾好水果摊后说:“妈,你早点睡吧,累了一天,明早还要出摊呢!”
“你也不要再熬夜了,就是再年轻也得注意身体,妈可就只有你了,儿子!”
“我知道了,妈,我有个事想和你商量商量。”
“说吧,什么事?”妈妈坐在床沿边问。
“再过几天,我想回老家看看我爸,看他现在干什么?不行的话,就叫他回来和你一起卖水果,你看这里的气候又好,水果的品种也多,咱们每天卖水果也挺好,如果有我爸帮着点,说不定咱的水果生意会更好!你呢,自然也就轻松了,万一我考上了雅思,一旦出了国我也放心,你看怎样?”
“你的想法很好,你想回老家我也不反对,只是不要你爸掺和我的买卖,他的那个毛病我害怕。我自己卖水果是有些累,可是再累自己心里踏实。你不要担心我,我能卖多少就卖多少,多少赚点钱给你攒着,你爸就别指望了。”
妈,人是会变的,我想我爸他经历了这么大的变故,应该不会像以前那样再去赌博了吧?”
“哼,上贼船容易下贼船难!要你爸改了那毛病,除非脱胎换骨!”
“算了,咱不说我爸了。妈,要不这样,再过几天你也和我一起回老家,回去把我外婆外爷看看,他们都那么大年纪了,你现在离他们又这么远……”
“是啊,人慢慢上了年纪,见一面少一面了,我出来也有几年了,逢年过节最多也就是打个电话给点钱尽份心。如果你一定要回去,那我就和你一块儿回趟家也行!”
“好,如果你决定了,我就给咱买票!现在这火车票也不好买,尤其是过春节这段时间更难买!”
“行,那你就买吧。不过,现在应该睡觉,就是买也得明天啊!”
就在娘俩收拾着准备睡觉的时候,门突然响了,娘俩一愣顿时息声。片刻,门又响了,儿子问:“谁呀?”
“开门,我是你爸!”
“爸,真得是你吗?”儿子兴奋地问道。
“当然了,爸爸还能有假啊?快点开门!”门外的人显然有点不耐烦了。
“好,我就给你开门!”儿子说着就要去开门。
“慢着!你刚才说叫门的是你爸?”妈妈疑惑地站了起来问道。
“是啊,我爸就在门外站着呢,妈,你就让他进来吧!”儿子央求道。
“不行,不能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进门!”说着,她几步走到门跟对着门外的人喊道:“滚,你又来干什么?”
“凤英,你不要这样嘛,当着孩子的面。你把门打开,我只是想看看儿子,给你说几句话,说完了就走,从此再也不来你这里了!”
“是不是又赌输了拿我去顶债呀?”
“不不不,我蔡广田再不是人,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用老婆去顶赌债啊!我这次来就是想告诉你,我已经洗心革面不再赌博了,最近做生意还赚了一点钱,要不我哪里还有脸再来见你和儿子?”
“妈,你就让我爸进来吧,他现在已经不再赌了,而且还……”
“别听他胡说,谁知道他是真改了还是故意说这些话来骗咱娘俩的?假如他手上真有了钱,说不定也是来得不明不白,这样的钱咱敢要吗?再说了,他果真有了钱,早就去那个鬼地方了,还用来咱这里?”
“那,那让我问问。”儿子说着把妈妈拉到一边,嘴对着门缝问:“爸,你最近做啥生意了,赚了多少钱?”
“你咋和你妈一样蠢呢?这种事能站在大街上说吗?你是不是想要你老爸的命啊?”
“好,那我给你开门,你进来说。”儿子说着就开门。
“不能开!”母亲阻止的话还没落音,门已经被儿子打开,蔡广田的一只脚踏了进来。
“出去,你这个没人性的东西,来这儿干什么?”刘凤英愤怒地将蔡广田往外推。
“你这个女人也真是,我进也进来了,咋可能马上就出去呢?你看,我给你和儿子带来了什么?儿子,把门关上,关牢关紧!”蔡广田一屁股坐在床沿上将包打开往外掏钱。
“哇,这么多钱啊!爸,这些钱真是你做生意赚的?”
“那当然了,爸还能骗你吗?”
“妈,你看,我爸真得赚下钱了,他没再去那个地方!”儿子脸上放着兴奋的光。
蔡广田见刘凤英不吭声就对儿子说:“这些钱是爸爸给你出国准备的,我也知道这点钱你留学是远远不够的,但是爸爸还会再挣,一定要挣够你出国用的钱!”
“爸,你真好!”儿子一听蔡广田这样说,一时激动地抱住了爸爸的脖子。
“好个屁!我问你,这些钱到底是哪里来的?”刘凤英双目怒睁逼视着蔡广田,而蔡广田躲闪着对方的目光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我做生意,赚,赚的呀!怎么了,你你这样问我,好像这些钱是我,是我偷的抢的骗的一样,你你,看我是,是那样的人吗?儿子,你你说!”蔡广田说着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用不着儿子说!那我问你,你在哪里做什么生意?”
“我,我在做投,投资生意,投资,投资你懂吗?我就知道说了你也不懂!”这时蔡广田把掏出来的钱又塞进了包里紧紧抱着。
“投资?怕是投机吧?你这种人还做什么投资生意,不投机钻营设计害人就算是老蔡家祖坟上冒青烟了,还投资呢!骗谁呀,我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行!”
“你看你,当着儿子的面你都说了些什么呀?我蔡广田在你刘凤英的眼里,难道就是一堆狗屎吗?”
“狗屎臭还能当肥料,你呢,人渣一个!也配为人父为人夫?”
“你,你不要满嘴喷粪,我本打算让你和儿子看了这些钱,你就可以让我回到你们娘俩身边,我也可以帮你拉个下手,没想到……”
“妈,你就和我爸和好吧,你看我爸现在已经悔改了,你就饶他一回,给他一次改正的机会吧,妈!”
“狗能改了吃屎的毛病,天下就没有狗了!”
“妈!”
“凤英,看在儿子的份上,咱俩就,就复婚吧!”
“呸!要想和我复婚,除非把输了的再赢回来!”
“好,这可是你说的,你等着!”蔡广田说完提着包出了门,瞬间就消失在了茫茫的黑夜之中。
“爸,你不要走!”儿子大喊着追出了门外。
“别追,让他去!”刘凤英绝望地说道。
没追上爸爸的儿子返回屋里说:“妈,你这样做,不是又将我爸推上了麻将桌吗?这又是何苦呢?”
“你爸已经是近半百之人了,他想干什么那是别人能代替得了的还是能决定的?他和我依仗着国家给的那点征地补偿款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起早贪黑地摸索着打拼,好不容易积攒下了一点家产,谁知道你爸他却掉进了别人挖好的陷阱里,把多年的积蓄打麻将输光了不上算,最后输得没啥输了就拿我去顶债!儿子啊,我和你爸可是结发夫妻啊,他也能……”刘凤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爸他怎么能这样呢?这也太过分了!”儿子气愤地一拍桌子。
“那些讨债的见了我,说我人老珠黄不感兴趣,只要有钱,一捏一把水的嫩妹子多得是,这才把我放了一马。儿啊,这些人固然可恨,可是在这件事上我却觉得他们比你爸还强,如果他们真那样做了,你妈只有死路一条,哪里还能和你再相见啊!”
“噢,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你不原谅我爸,的确很难让人原谅!”
“就说刚才,如果你爸真有悔改之意,他就应该把哪些钱留下,可是你也看见了,他不是又带走了吗?所以说,他是否还想赌不是我说了算的。以前为这事我把嘴皮子快磨破了,结果怎么样呢?有用吗?儿子,你要知道,输掉的那些家产也有我的一份心血啊,难道我不心疼吗?他在做这些事的时候,把你妈我当成了什么?在他心里,我连个人都不是,哪里还谈得上人的尊严?!”
“妈,你不要生气了,以后咱俩在一起过,看我爸能折腾出个啥来!”
“儿啊,你爸是没救了,有他受的罪,不信你就等着听好吧。算了你就订票吧,咱们一起回家!”
怒气冲冲的蔡广田离开了刘凤英的租住地一路奔向小旅馆自己的住地,他越想越生气,当着儿子的面竟敢羞辱我,这个死老婆子简直是活腻了!这且不说,竟敢拿大话激我,我是谁,我是蔡广田!怕过谁呀,头割了碗大个疤,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就不信了,老天真要绝我吗?想到这里,他从包里抽出几张钞票,又奔那个灯火通明的麻将场了……
几天后,刘凤英收拾了家当退了房子,和儿子乘坐火车回了家乡……
冬天,正是曹严华大棚收获最繁忙的季节,为了将每种蔬菜都能卖个好价钱,从采摘、挑选、包装到上车运走,曹严华都跟着干,想在村民中打听一下关于蔡广田借钱的事就被耽误了,这一耽误就给忘了,一忘又晃过去了好长时间。
终于在把新一轮菜苗都栽上,能上市的菜还没长好的空间,曹严华又和工人们一起穿梭在各个大棚,开始了锄草、施肥、捉虫等工作。这些工人大部分都是本村的人,他们有的把地流转给了曹严华后,就给她当工人在这里上班,有的是只在农闲时干一段时间挣点零花钱。休息间,一位年长的女村民说:“曹老板,我看咱村上的这些女人中,就数你能行!一样的地在你手上,黄土就变成了黄金!种出的这些菜让人爱的舍不得摘!”
“就是,每次摘的时候,我们都很小心,生怕把哪里碰着伤着。摘下来以后,总要多看几眼!”
“要说有这么好啊,多亏了大家的帮助!如果不是大家齐心协力,指望我曹严华一个人,累死都不顶用!”
“那一开始还不是你一个人在打拼吗?”
“要说我一个人打拼,当时的情况大家也知道,我没指望也没依靠,只能一个人打拼了。其实,说到底,如果没有那点征地补偿款我也弄不出个啥名堂。另外呢,还有梅老师的帮助,于是就先在我家后院小打小闹地试着干。”
“说到征地补偿款,当年咱村也就你们几家有。庄容南吃了官司,蔡广田在外面发财……”
“屁!就他那种人,发了财也经不起他在麻将桌上折腾!”
“你是说,蔡广田也赌博?你是咋知道的?”吃了一惊的曹严华急忙问道。
“我娘家和蔡广田的丈人是一个村的,前几天我回了趟娘家,听我弟媳妇说,蔡广田和他老婆离婚了!”
“这个我也听说了,他老婆和自己店里的一个伙计好上了,他们才离了婚。”
“那是他自己说的!他老婆和儿子回来后在娘家住了一段时间,儿子因为要上学他妈就陪着儿子一起走了。刘凤英根本就没有和谁好上那种事,他们之所以离婚,是因为蔡广田爱上了赌博,不仅输掉了自己的房子车子和店面,还拿老婆顶赌债,就为这个,老婆才和他离了婚!”
“啊,怎么连他也变成了赌徒?这人是怎么了,有点钱就去干那事,真是有钱还不如没有钱!”一位村民叹息道。
“唉,我家苗天元就是爱上了赌博才把我害到了这步,蔡广田以前也是个老师,咋也把持不住自己去做那事?”
“听说他前段时间回来,在咱村上好几家借钱,还说十万起步,一年的利息是一万八,大伙一听觉得这要比银行的利息高得多,肯定不靠谱,就没有人敢借给他!”
“可是,我还听人说,他在外面生意做得很大,既然这样,他为什么会回来错钱呢?”
“这只是有人怀疑,说不定他在村上没借到钱就走了。”
村民的话像铁锤似的砸得曹严华心口一阵阵疼,难道自己真得上当了?想到这里,她给大伙们说:“你们先干着,把这点干完就回家,下午咱们再接着干。我有点不舒服就先走一步。”说完她快步走出大棚站在了外面。冷风吹过了她的脸颊,吹遍了她的全身,也吹冷了她的心……
回到家里,她拿起了电话给蔡广田打了过去:“喂,蔡老师,最近好吧?”
“好好好,好着呢!你今天打电话来是……”
“哦,蔡老师,最近生意可好啊?”
“好,很好,还是你有心,记挂着老师,谢谢!”
“哎,蔡老师,你最近在做啥生意啊?我听村上人说……”
“曹严华,你不要听村上人说什么,他们乱说是因为我在外面生意做大了,他们嫉妒!嫉妒人的人自己又没本事,这点你应该有体会!不过,你放心,我借你的钱如果一年还还不了,那就往后顺延,反正一年一万八的利息,一个子也少不了,你手上还有我蔡广田的借条,你怕啥?难道我这个给你当过老师的人会骗你吗?好了,我这里正在发货,就先挂了!”蔡广田说完就挂了电话,然后双手一翻牌叫道:“和了!”
放下电话的曹严华想着蔡广田说的话,心里稍微平静了一点,但还是有些迷茫,相信蔡广田说的吧,村上的人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似乎不相信都不由人,相信村上的人说的吧,人家蔡广田还正在发货,还说我的钱不会少,如果到期不还,就让我拿着借条去法院。一个让债主拿着自己的借条去法院的人,敢在外面胡折腾吗?村民们说的那些话,是不是蔡广田离了婚的老婆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故意损他呢?唉,这人啊真难辩!不管怎样,反正自己手上有蔡广田的借条,到时候他真是不还的话,那就按他说的那样去法院也不迟啊!想到这里,曹严华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