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行走在城市之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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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路在何方?

刚走出县城西关,我就看到了路口那辆五菱面包车,刘叔居然没走,在这等了我们一宿。我老远就望见了,居然生龙活虎的拎着编织袋就冲了过去,脚步声把车里的刘叔惊醒了,他揉了揉眼睛,只说了一句“上车”。我打开车门一跃而上,爹娘在后面倒是十分的诧异,老刘居然在这整整等了一夜,这也是真够热心助人的了。刘叔边发动汽车边问“大富怎么了?”老爹沉默了半分钟的时间才说“没了”。刘叔扶着方向盘的胳膊颤了一下,但是没有说什么,没有安慰,没有继续询问,也许他心里正在思考什么。

回到家的时候消息已经传遍了小村庄,所有人都知道村里唯一的高中生李富跳楼自杀了,原因不详,各种猜测和议论也随之而起。被人推下楼、自己想不开、学习学疯了、上学搞对象……各式各样的传言不知道他们都是从哪听来的,而且传言的传播速度远快于我们汽车的速度。全家没有举办任何的丧事,按照家里老规矩,没结婚成家的孩子死了是不能办丧事的,而且也不能入祖坟。

老爹在下洼村买了一口没有上漆的白棺材,装上了李富的骨灰,叫了村里的几个汉子在村东头的河边把棺材埋了。简单的烧了几叠纸钱,全程老爹没有怨恨,没有哭泣,甚至没有说话,可能是他无论如何想不明白,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儿子,眼看就长大成人顶门立户了,咋说没就没了,老娘则总是一个人在家哭一阵喊一阵的闹,我一直在家陪着她,怕出什么意外,周围的本家大娘婶子也都轮流来劝慰。

我独自整理李富的遗物,按照家乡的规矩,亡者生前的衣服被褥及日用品都要烧掉的,除非在至亲密友想留作纪念的东西,在带回来的编织袋里除了李富以前穿的衣物、书、日用品,还有一封遗书,遗书没有封,我打开了念给爹娘听。

爹娘:

我走了,我知道你们恨我,我辜负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期望,今天考完了,我根本感觉不出来自己考的则么样,这些年我一直努力地给父母争气给家里争光,但是我太累了,我已经把所有的毅力和勇气用光了,我已经彻底麻木了,我真的很害怕,怕万一考的不好,我没有勇气面对,所以我选择了退缩,我是一个自己都没法原谅的逃兵。

大贵:

我以后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了,家里只能托付给你了,我知道这些年被人总是拿我跟你跟你比较,你心里总是很不高兴,你说过你感觉自己是我的影子,但是我真的羡慕你,可以开心的上学,我虽然成绩好,但是我上学从来不开心。我给你留了一只钢笔作为纪念,希望你能坚持学习,如果成绩不好不想继续上学了没问题,千万不要忘了学习。我实在有太多的话想对你们说,但是我实在太累了,没有力气写更多了,我会在另一个世界祝福你们的。

我在李富的遗物中找到了那只钢笔,英雄的,并不是名贵的牌子,钢笔的塑料笔帽上有一支李富用刀尖刻画的雄鹰,也许学习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就是用这只雄鹰来鼓励自己的吧。李富一共有三只一样的,是他在镇里读书的时候发的奖品,曾经我记得我想跟他要一支,他舍不得给我,但是现在另外两只不见了。

李富死后的第五天,老爹在堂屋里用少有的沉重语气跟我说:“这些天我一直在想大富为啥就想不开呢,也许是我这些年给他的压力太大了,他这孩子也是太懂事了,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家里不容易,他心里苦啊!”老爹哭了。“我知道你不爱学习,成绩也不好,我也不指望你上大学给咱家光宗耀祖了。但是我还是盼着你能好好学习,好好考试,如果你还想上学,爹砸锅卖铁也供你读书,如果你说不想读了就算了,我绝不强求你,人啊,自有天命,强求不来的。”我默默的点了点头,到底学习意味着什么呢?

第二天我继续回到了学校,上学的路上我看到了李富那刚刚堆起来的坟头,坟旁边放着一束洁白的鲜花。老师对我这几天的逃课行为视而不见,他们已经习惯了,我也不想跟他们解释。李富放弃了生命,但是他没有放弃学习,而我从来不知道学习的意义,我们太不像兄弟了。百无聊赖之中我进了落平镇中学读初中,成绩依然是一团糟,每天就是上课睡觉、下课回家,偶尔借同学的小说来读,我这样的破落户是永远不会被老师关注的,倒是班里几个调皮的孩子总是试图来挑衅我,我在这个新建的班级里就像一头黄牛,虽然看上去体型庞大,但是太温柔了,谁都可以过来欺负两下,而我总是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们的挑衅,我肯定是不敢招惹他们的,因为我知道打架伤人是要陪给人家钱的。

事情最终还是爆发了,李立虎和孙成才他们几个课间聚在一起讨论学校的事,突然有人提到李富,曾经这个全县最差初中的风云人物,考进县里最好的高中,高考之后跳楼自杀了,孙成才神秘兮兮的说“你们不知道吧?李贵就是李富的亲弟弟。”大家的目光一下聚到了我的身上,我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如芒在背,我没有出声,孙成才哗众取宠的走到我身边,按着我的肩膀说:“棍儿,说说你哥咋死的。“

”滚“我只有简短的回答。

”哎吆,你小子还有脾气呢啊,听说他是被班里的姑娘甩了,想不开跳楼自杀的,是不是啊?“孙成才还在没玩没了的问。我噌的一下站了起来,孙成才没有丝毫的防备,我拎起坐着的板凳顺手砸在了孙成才的后腿窝上,这小子嚎叫了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重重的趴在了水泥地上,站不起来了,其他的几个人哗的一声都站了起来,但是面对比他们高半头的我和凶神般的目光,他们看了看地上的孙成才,把他架起来送去了门口的小诊所。这个孙成才还真的挺讲究,居然没有告诉老师,我忐忑的内心踏实了不少,但是他请了病假,在家休了一个多月才回来上课,这期间班级里清净了不少,再也没有人敢来招惹我了。

初一的寒假,我独自在家无所事事,北方的冬天天寒地冻,地理没有活,爹娘在炕头搓玉米,我翻着的书,都是李富留下的,他把仅有的那点零花钱都用来买书了,而我从来不喜欢看他那些小说,看着就累,我喜欢看各种杂志上的泡面文章和一些流行小说,读起来舒服省力,而他总是喜欢看一些大部头的名著,往往又舍不得买,只能经常借同学的来看,所以家里的书并不多。忽然我看到了路遥写的《平凡的世界》,随手翻开来看,我马上被作者的文字吸引了,没想到一个优秀的作家可以用文字把苦难写的这么有诗意,我从来没想过自己应该如何面对眼前的苦难,总感觉那是爹娘该考虑的事,我只用负责上学和玩,我忽然明白了李富的痛苦挣扎。我们都是平凡的人,生活在平凡的世界里,如果不经意间产生了走出平凡世界的想法,就要用超出常人数倍的努力去长途跋涉,我觉得将来要像孙少平一样走出去,如论过的苦与乐,我要看一看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