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先生的这句话将孟林一下子抛入深渊,他楞在当下,诧异道:“斐先生,可是有什么误会?”
“倒说不上误会,只是这件事是你们孟家欠我的。”斐先生淡淡的瞧了他一眼,杵着拐杖站起来,“不过也是上一辈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他慢慢走向栅栏,经过九炀时,特意看了他几眼,随即说道:“走吧,我先带你们去看看祠堂。”
又是一段狭小而蜿蜒的山路,不过却不用爬山涉水。在离斐先生住的小屋几百米的距离外,一处隐蔽的山洞前长着几株红色的朱果。
我指着那几株朱果,惊慌的说:“这个不是朱果吗?”
“对。”斐先生用拐杖抛开在山洞前茂盛的野草和枯树枝,一个仅有半人高的山洞出现在眼前,里面一股强烈的寒气透了出来,九炀皱眉看了一会,随即吩咐我,“小心些,里面的那些东西,只怕多得数不胜数。”
背包里放着的招魂铃在这一刻也响起的尖锐的铃声,阿力怪叫着躲进背包里不再出来。夜渊也忍不住弓着背紧张的注视着漆黑一片的山洞。
我弯腰往山洞中瞧了瞧,什么也看不见。猛然回头,发现孟林脸上挂着奇怪的笑容,被我发现之后登时不见了,又恢复成了以前那种吊儿郎当的摸样,转换的时间仅仅只有几秒钟。我心里闪过一丝怪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斐先生往山洞里迈了一步,忽然转头平静的说:“你们不用怕,里面的东西早就没有什么危险了。”
我和孟林面面相觑,我愣愣的瞧着斐先生佝偻的背影沉入山洞中,虽然他善意的提醒了,但是我心里还是忍有一丝害怕。
九炀率先跟着走了进去,潇洒的顺顺额前的碎发,“走!管他的,大不了咋们把这儿当避暑胜地!”
夜渊嘿嘿一笑,跟着九炀夜走了进去。我和孟林踌躇了一会,终于也快步跑进了山洞。
不一会,山洞外的树后走出一个矮小的身影,不紧不慢的跟了进去。
山洞四壁被打磨的十分平整光滑,而且每隔几步就设有一个烛台,上面一只小小的蜡烛被走在最前面的斐先生一一点燃。透着微弱的烛光和孟林手中的电筒,我将山洞内看得一清二楚。
这是一个向地下延伸的山洞,空旷而干燥,没有一丝被破坏的痕迹。烛台上的蜡已经积上了厚厚的一片灰尘,可见这里长久都没有人来。四壁上刻着林家祖先的丰功伟绩,简单勾勒,栩栩如生。
斐先生偶尔会停下来解说几句,满心的钦佩之意溢于言表。孟林对这些东西异常的感兴趣,一直紧紧跟着斐先生身后,时不时的询问几句。九炀和夜渊对此毫不关注,面色平静的向前走。我看着孟林鞍前马后缠着斐先生的行径感觉有些奇怪,忽又想起在山洞前他的怪异笑容,脑子里面越来越混乱。
九炀回头瞧见我慢腾腾的跟在最后面,已经跟斐先生拉下了好长一段的距离,无奈的摇摇头,伸手拖着我的手腕,“你啊,怎么老是掉在最后的?”
我被他拉住疾步往前走,却听见前面孟林一声惨叫,我一惊,夜渊立刻飞奔,九炀一把抱起我也跟了上去。
孟林吓得脸色苍白的摔在地上,大口的喘气,额间竟然冒出几粒冷汗。斐先生在旁边冷眼瞧着,似是憋笑道:“有这么吓人吗?”
只见前方出现一块空地,中央竖着一座栩栩如生的石像,是一条凶狠的龙,四爪腾空,身形以一种平衡弯曲盘旋,头部高高昂起,张着血盆大口,獠牙外突,尖利无比。那雕工细致入微,连身上的鳞片都能看见,可见此物出自名家之手。
巨龙的头正对着我们的方向,被摆放在转角的地方,若是不知道的人突然在黑暗中看见一个巨大的吐着獠牙的怪物,症状肯定是孟林是一样的。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那条仿佛正张嘴吞噬来者的巨龙,脑子一片眩晕,似乎听见了一阵阵咆哮,身子不由自主的靠在了九炀身上,呼吸有些急促。
“你怎么了?”九炀焦急的扶起我,我就着他的手站了一会,脑中的咆哮声渐渐消失,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这时,斐先生幽幽的声音响起,“这是林家的镇兽,和这古祠堂一样的年纪了,”他的手附在龙弯曲的脊背上,轻轻抚摸,眼中钦佩之光闪闪不断,“如不是他,这石门里的仇恨早就已经飞了出来。也许,这个还是一个活的吧。”
孟林立刻爬起来,绕过石像,忐忑的说:“斐先生,你别吓我了。”
老人呵呵一笑,话题一转,指着石像背后两扇巨大的石门,说:“那后面就是林家的祠堂,也是林家千年来猎杀囚禁的各种冤魂恶灵的囚牢。”
石门被斐先生轻轻一推,即刻向两边退去,一股寒气铺天盖地袭来,入眼处是一个圆柱形的地下储藏室,往下延伸,储藏室满满一圈的石壁上全是摆放着密密麻麻的青色瓷罐。一个接着一个,整齐的嵌入石壁中,下方还写着一拍蝇头小字,如某某年某某日。
走到中间,顺着一条螺旋状的石梯逐层往下,越到下面,瓷罐也越旧,上面刻着的时间也越久,到底部的时候基本上有些瓷罐都破得不成样子。斐先生举着蜡烛扫了一眼那些碎掉的瓷罐,淡然解释道:“哎,这些多半已经灰飞烟灭了。”
我四处打量了一番,不解的看着头上那不知放了多少瓷罐的山壁,问道:“斐先生,这里到底有多少冤魂啊?林家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个石室来收藏?”
“不知。”斐先生头也不回,半开玩笑道:“林家世代的仇家都在这里,若是这些被放了出来,林家就完了。哈哈哈。。。。”
我登时满头黑线,斐先生却显得一脸平静。
储藏室的底部是一块圆形的空地,前方几个拐角,隐隐有流动的风拂过。九炀站直了身子深呼吸一口,舒服的吐出一口浊气,笑问道:“怎么,斐先生这是要我们爬山吗?”
斐先生杵着拐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空旷的四壁上回响起他苍老的声音,“不是爬山,而是下山!”
眼前是一个山洞,外面是厚厚的云层,山风从洞口呼啸而入,地下一根手臂粗的铁链一头深深嵌入石壁中,一头延伸到了山洞外面,依稀可以听见哗啦啦铁链晃动的声音。斐先生精神抖擞的站在一旁,看着我们慢慢的说:“我只能送你们到这了,这下面就是封印的所在地,你们顺着铁链下去就能看到了。”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眼中一片清明,“你身上的东西,一定要保管好。”
“什么东西?”我一怔,疑惑道:“先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斐先生却遥遥头,杵着拐杖从我们中间穿过去,往回走,口中抑扬顿挫的念道:“苍天鉴,星如沉。。。。”
“斐先生。。。。”我不安的唤了一声,正欲追过去,却看见他的三两步就走远,九炀一手搭在我肩上劝道:“丫头,别追了,没有用的。”
“可是。。。”我登时惴惴不安,平静的心被他的那句话搅乱了。
九炀从山洞口小心的向外探出半个身子,瞧了半响,犹豫片刻,“深不见底。”
我靠在石壁上往外望去,只见一片云雾缭绕,仅仅只能看见几米远的地方,一条铁链穿云而下,清脆的声音从云层下面传了上来,我双腿一软,险些要摔了下去,幸好孟林及时抓住了将我拖了回来。
静坐了好一会,心里的恐慌才散去,夜渊看到我的摸样,登时着急起来,在我面前来回踱步,还埋怨了斐先生好一阵。
我扶了扶额头,看见九炀又站在了山洞口,衣服被山风吹得鼓鼓作响。他转头怔怔的看着大家,面露难色道:“我们必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