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白崖之黑夜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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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狱中风云

李大哥坐回熊皮椅子,慨然叹道:‘一入狱中难见天,狱中没有天,也没有地,只有一样可怕的东西,那就是人!要想在狱中活得像个人,就必须不把自己当人!所幸我与山林豹和云里鹞两位兄弟一见如故,有了他们的鼎力相助,这才在狱中活得像半个人!

狱中面对的首要的也是最大的一个劲敌,就是现在的矮脚虎。矮脚虎其实已经是狱中的小霸王了,只因他性格暴戾凶猛,浑身有一股蛮力,面相凶悍,便压住了狱中的许多人。也正因为他的凶悍,许多人背地里是怨恨他的。我们毕竟是后入者,自然不想与他发生冲突。可是监狱就是那样小个地方,难免会碰在一起。

狱中本就缺粮,矮脚虎体格健壮,食量惊人,每餐必定要掠取其他人盘里的餐饭,狱中之人苦不堪言。但也是敢怒不敢言。我亲眼见到几次矮脚虎伸手抢夺别人餐饭的情境,但也只是看着。跟矮脚虎经常一起的有三人:就是今天的毒尾蝎、猪一刀和短尾兔。

一日我们刚筑完堤坝回来,每人肚里都是饥饿难耐,面前仅有一小碟包谷糊糊,矮脚虎抓着碗几口吞了自己的,然后一扭身,伸手去抓旁边别人的餐盘。不料那人将碗口朝地上一歪,一碗饭就洒落在地。矮脚虎脸色一沉,猛的一拳向那个一头癞子的家伙砸去,直砸得他满口吐血。‘给老子把饭捡起来!’矮脚虎像一头发怒的老虎,狰狞着面目。那个满头癞子的家伙就是现在的癞头狗。癞头狗捂着脸,蹲下来一把把将饭抓起来。众人只顾喝自己的饭,只是偷眼去看几眼矮脚虎的背影。‘吃了!’矮脚虎把脚往凳子上一搭,指着碗里的饭说道。这时坐在我旁边的山林豹按捺不住,抄起还没吃尽的饭碗,猛的对着矮脚虎的头砸去。站在矮脚虎旁边的一个时常像是缩着脖子眼光游移不定的家伙像兔子受了一惊,吓得一跳,他就是后来的短尾兔,瞪着眼指着向矮脚虎飞来的碗却叫不出声来,矮脚虎这才将头一偏,饭碗击中矮脚虎的脖子。我心里一惊。心想这下怕是惹上了。

矮脚虎扭过头来,黑着脸望着我们。山林豹慢慢坐下来,扭头望也不望。矮脚虎摇晃着矮粗的身子走过来,后面跟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眼露杀气的大汉和一个满脸阴冷仿若死人脸的中年汉子,而那个像兔子一样受了一惊的家伙却远远地站着。众人也不禁扭头看着这边。瘦猴把碗往我这边一挪,身子顿时像被压扁了似的,从桌沿慢慢移过来。云里鹞本来不在我们一起吃饭,他见此情景,翻身一个俯冲过来,往我背后一立。此时只有一个人仍然低头呼呼地喝着自己碗里的稀饭,就是总是坐在进门靠左边的墙角的那个汉子,像是没有看到这回事似的,埋头吃着自己的饭。当时我心里不觉又是一惊,惊叹此人定力之深。

‘是你砸的?’矮脚虎指着我背后的云里鹞,然后回头望着短尾兔,短尾兔轻轻摇了摇头。短尾兔这时竟不敢指明是谁了。

‘兄弟,同是一个狱中的难友,何必如此呢?’我站起来直直地望着矮脚虎。

‘那就是你了?’矮脚虎盛气凌人。

‘是我!’山林豹忽的站起来,‘兄弟你坐下,不用替我承担!’

矮脚虎一双微小如豆的眼睛在山林豹身上扫视了一遍又一遍,脸色由黄变红,由红变青,最后又变黄。我随时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忽然,矮脚虎隔着面前的凳子猛的一跃,准备踏上桌子,扑倒山林豹。山林豹往后一退,矮脚虎一只粗脚已经踏上了桌子边沿。见势不妙,我顺势一脚踢过去,踢在桌子边沿,矮脚虎正好全身还在桌子边沿,半个身子还悬在半空,脚下的桌子被这一踢,身子不由得往后面仰身滚落下去,桌子正好结结实实地压在他身上。一声杀猪似的嚎叫,站在他身后的两个汉子脸色一沉,俯身去拉桌下的矮脚虎,把矮脚虎从桌下拉出来。这才扶着瘸腿的矮脚虎离去。那个胖的就是现在的猪一刀,而那个满脸阴冷的就是毒尾蝎。

两人扶着矮脚虎回到宿舍,众人这才围拢过来,其中一个满脸俊雅的书生模样的说道:‘这位大哥这次怕是惹上麻烦了!谁都知道这个秦峰是个莽汉子!’众人一片附和。

‘敢问兄弟是?’我拱手问道。

‘哎!狱中之人,名字早已轻微不传。今日见两位兄弟出手抱不平,心里好生佩服,本以为这世上全都是我这般的窝囊,不想近日遇到二位,真是死而无憾矣!’一个五大三粗的像一面山似的大汉闷声说道:‘打就打了,咱不能再忍了!我也刚听说了,我的老母亲因为我入狱而一病不起,本来当初就是为了老母亲吃口饱饭,不想是自己亲手害了老母!’说完竟呜呜地痛哭起来。他就是现在的开山斧。而那俊雅者就是现在站在我身旁的白面书生。’李大哥说着指着站在一旁静静听着的白面书生,白面书生微微点点头。

李大哥继续说道:‘哎,想不到全因这次闹事,这才有了后来的众兄弟,想来真是可笑之极!不过从那时起,我就深刻地觉得,我不能再那样忍耐下去了,我要在不是人的地方活得像个人!’

‘秦峰这次怕是很快就要报复的,我们得谋划怎样对付他才是。’白面书生镇定地说道,‘据我观察,秦峰有勇无谋,只可智取。而他身边的那个屠户,不过是没有脑子的莽汉;那个满脸阴冷之人不得不防,恐施奸计;另一个胆小的虽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但足见他心思细密,精明狡猾,也要防备。’众人一片附和,我也不禁对眼前这位白脸秀才顿生怜惜之意。

这时,癞头狗挤进来,对着我和山林豹俯身便拜,之前虽觉得他没骨气,像一只夹尾巴狗,可见到他那副模样,心里顿时也觉得他其实是可怜者。‘我愿意从此跟随两位大哥,听从大哥招呼,只为活得像点人!’癞头狗说道,‘还有我这位小兄弟,请二位大哥莫嫌弃。’只见钻出一个瘦小的家伙,脸颊比巴掌还小,露出两颗尖细的龅牙,贼头贼脑的样子。瘦猴往前面一跳,指着他的脸奇怪地叫道:‘哎呀!你脸上怎么有一只老鼠?’众人先是大惊,继而一片大笑。那个矮个子也咧嘴笑起来。后来才知道,他果然是有一身老鼠之能,号称‘偷天鼠’。

再回头去看墙角的那个汉子时,只见他竟闭幕微微靠着墙壁,旁若无人地睡起觉来。看着他的侧身,就像一头孤独的野狼,透出一股逼人的孤傲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