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秉性难移’这话是不错的,临近开学的日子里,我曾向曦风保证的‘勇敢’和‘独立’渐渐土崩瓦解,内心潜隐的忐忑和疑虑慢慢占了上风,可时间却越过越快,今天已经是学校报道的最后一天,下午还要去美术班领取美术画架、画箱等工具,事到如今怎么也无法推脱了。玥和弟弟也失去了等待我的耐性,一家人都在批斗我的不是,他们哪里知道我的担忧,曦风不在,我一个人要去以王孜为尊的班级里混,想想就腿软。
王玥一大早就背着她那醒目的大双肩包坐在我家傻等,我回避她想弄死我的眼神,一直慢吞吞的穿梭在各个房间收拾着包,弟弟也早已经收拾好,坐在那里和王玥聊他们的学校,玥作为学姐一副颇有经验和心得的样子,耐心的给即将开始高一生活的弟弟讲解着学校的各种制度,两人相谈甚欢,趁谈话空隙,弟弟体贴的说:“玥姐,把包拿下来吧,总背着多重啊。你还能不了解李莫莫,估计还要好一会呢。”
玥坚定的摇摇头,“弟弟,你不知道,我要是把包拿下来,她更慢了。”
“哼,李启,我长这么大都没福气听你叫我一声姐,这玥姐玥姐叫的真是亲热啊。小心我不给你腾房间,把你丢到学校宿舍去。”这次李启的升学意味我们租的房子里又多一个人头,关键是他优越性的性别使得他霸占了我的房间,而我不得已要和玥住一个房间。
弟弟还没说话,妈妈先不愿意了:“莫莫,这事可不要怪小启,这都是我们家长考虑的,一来你们那里住个男孩子也安全,二来他和玥一起上学也能相互照应。”
我这个弟弟我应该叫他哥哥才是,他又满嘴不客气的对我喊:“李莫莫,赶紧收拾,没看见玥姐的背包都没拿下来嘛。”
我们先是各自去学校报了道,等我回到住处他俩早已经回来,我扔下背包就爬到床上,横七竖八躺下后,随手翻起一本小说懒洋洋的看起来,而李启和玥则呈现出不一样的精神面貌来,李启负责把我那个房间的东西勤勤恳恳的往玥房间搬,而玥则不辞辛苦的收拾着以后属于我们的房间,她腰上系着一件脏衣服,脚下放着一大盆水、手里拿着块抹布锲而不舍的满屋子寻找灰尘。
“玥,求你别擦了,等李启把东西搬完,让他帮忙归拢归拢就算了,你擦干净了还是要落灰的,再说你老是在那里做苦力,会增加我‘好逸恶劳’的罪恶感。”
玥头也不抬,手里的活也不停下,满嘴的老气横秋:“哎,你说你一个大姑娘家怎么能这么懒?自己不做还不愿意让别人做,你也命好,家里有个好妈,估计你都没拖过地吧?要是在我家,我妈早拉你游街了。唉,我还受不了她每次让我干活的理由:‘多学会点活,免得以后去婆婆家受气’,感情她就是在为我以后的婆婆培养保姆。”
“哈哈,你妈觉得不把你培养成贤良淑女,以后到了婆婆家会受罪,可我精明神武的老妈是这么觉得的:假如我什么都会了以后才会受苦,现在她把我塑造成一个好吃懒做的人,以后就是要光明正大的赚个‘什么都不会’的名头,这样才会逼得别人去做去照顾我,这也是我妈的良苦用心下的小心机所在,嘿嘿。”
玥停下手里的活,诧异万分:“有道理啊!你看咱俩在一起,因为你什么都不会,所以什么都我做,哇哇,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弟弟甩一甩满头的汗:“玥姐,别听李莫莫的缪论,你也歇一会,我来弄吧。”
下午就要去美术班,实在有些胆寒,就不情愿的加入劳动中,假惺惺的说:“下午去美术班领画具,你们要不要去画室见识一下?”
他俩异口同声:“不要。”
“闲着也没事,去嘛,我自己不敢去艺术班。”
玥开始训导我:“莫莫,你怎么回事?曦风不在了你连学都不敢上了?你自己选择的学美术你不敢进艺术班,你怕什么啊?以后高二高三还有两年呢,你都不去了?”
“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恶毒的王孜,还有那些我恶心的猥琐男,谁知道他们都选择了美术啊,再说王孜和曦风一直是死对头,她一直看我不顺眼。”
玥有些生气:“那又怎样?总得面对啊!”
看他们这么绝情,我丢下刚拿在手中的抹布,再次把自己扔向床上,绝望的喊道:“上苍啊!我不想上学啦!寂寞沙洲冷啊!廉逸林个死东西也不带我一起去学校。”
弟弟不耐烦的说:“怎么又埋怨起逸林?他学体育也不和你一个班啊,好啦,我们和你一起去。”
我偷偷瞄一眼玥,看她也妥协了,又赶紧下来干活。
刚到九月的天气,依旧热浪滚滚,虽是下午,余温不减,别说他俩,我自己都不愿意出门,便殷勤的拿着自己的零花钱给他们买了冰淇淋,带他们一起来到画室,这不是我第一次来画室,只是以前都是在门口偷观里面的人画画,这次自己也要成为这画室的一份子,不自觉间忘记了之前的不安,转而兴奋起来。
还没走到画室,就听见里面分贝恰到好处的放着‘被风吹过的夏天’,原以为是挤破头皮抢画具的场景,竟被眼前两个安静画画的背影所代替。我们三个悄悄的走进来,都没有说话,各自打量着自己感兴趣的地方,画室整体来看宽敞明亮,到处都流露着让人安静下来的艺术氛围,除了井井有条摆放在四周的画架和小椅子外,就剩下各种形态和分不出性别的石膏像了,画室的四面墙上贴满了学生作业和老师范画,以素描画居多,也有不少水粉画,我在四面墙之间来回踱步,不断瞻望,佩服不已。
我们三个默契的走进那两个画画的人去观看作品,女生和男生都在静物写生,台子上摆着一块蓝布和几个圆柱圆锥的石膏,女生像是刚开始学习美术,把握不住造型也驾驭不了素描的黑白灰基调,而男生的画则亮煞了我的双眼,眼前摆放的景物已跃然于他的画纸上,他流畅的笔尖所到之处均是恰到好处,我暗想,这画画的水平已经达到要参加高考的学哥学姐的水平了。
玥和弟弟都不禁赞叹:“画的好像啊!”
那男生轻蔑道:“一幅画好不好和像不像没有关系,不懂就不要瞎评论,判定一幅画好不好,你得看它的明暗关系,调子层次,线条的流畅程度,看毕加索画的那些立体抽象画,比如阿维农少女,你能说那画的像人吗?可那就是名画!好画!千金难买。”
我们三个只因一句由心而发的赞叹就莫名其妙的被训了一顿,玥不爽:“这位同学,那你这意思‘画的像’就不是好画喽,那你画这么像,还真是悲哀哎,另外请问毕加索在哪里?是你同学吗?让他来露一手给我们开开眼?”
男生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没有说话,也许觉得和我们不是一个层次,无话可谈。而那女生被怒气涨红双脸的站起来,声音柔弱却话不饶人:“同学你怎么这么讲话啊,戴学长耐心给大家讲东西,你们不好好听就算了,还来捣乱,不想进步就别来打扰我们。”
虽然对我总是没底线的包容,但是对待外敌玥向来是不肯服输的,她反讥:“怎么就打扰你们了呢?不就是我嘴贱夸了那个自大狂一句嘛,你瞎激动什么啊?”
那男生只是苦笑着摇摇头,吐出俩字:“无知。”
“自恋狂,你骂谁无知呢?”
我赶紧拉住想上去理论的玥,劝慰道:“算啦算啦,和他们计较什么,这明显是无知小学妹崇拜着自恋大师哥的无聊桥段,咱们还是在门口等着领取画具吧。”我一边把玥往门口拖,一边招呼还在研究石膏的弟弟出去,“对了,玥,你真不知道毕加索是谁啊?”
玥冷笑道:“笑话!不就是那个爱吃颜料,又把自己耳朵割掉的变态吗?”
弟弟抢过话头:“不对不对,是那个每天画鸭蛋的家伙。”
“天哪,我的优等生们,你俩一个说的是梵高,一个说的是达芬奇。”真是隔行如隔山,看来我对他们的熏陶不够啊。
我和玥、李启三人站在画室门口等待老师,看画室那个男生把画放在凳子上,后退几步来回看,再过去继续画,玥和弟弟都不屑起来,大家正在没意思的等待着分发画具,突然有个穿着荧光绿背心、白色百褶裙、背着垮垮兔斯基背包的女孩跑过来。
“莫莫姐姐,玥姐姐,我来啦!”彩彩穿着高筒的白色帆布鞋快速的跑过来,人还没站稳就问:“杨柳姐姐有没有联系你?对啦对啦,我调到舞蹈班去了,我好朋友肖晓学舞蹈,我就跟着去了,咦,这位帅哥是哪位啊?”
我和玥都还没来得及答话,弟弟倒是主动:“你好,我叫李启,李莫莫的弟弟。”
彩彩双手拽着双肩包带,转着圈打探:“不对啊,是亲弟弟吗?和莫莫姐不像啊。”
弟弟解释道:“像了就完了,要么她太爷们,要么我太娘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