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我就有话直说!”
莫惜哥顿了顿,向毕归东道:“我们做盗人的,有一条铁定的规矩。不管是接帮里的活儿,还是接亲朋好友的活儿,必须要知道活儿的来路!如果对活儿一不知根、二不知底,那么,这种活儿是不能接的!毕老哥,明白兄弟的意思么?”
莫惜哥说的是实情。
盗帮里,确实有这么一条规矩。不过之前莫惜哥已经严重犯规一次了,去年接了母亲的活儿,去泉州盗取铁盒,就是因为不知道铁盒的来路,所以现在庞家因为铁盒被盗而发生惨事,他却丝毫不知内情。
有鉴于此,莫惜哥多了个心眼。
毕归东听得云里雾里,愕然道:“莫怜君,你跟我说这个,不知……”
“我哥哥是说她!”一旁的莫湘梨觉得毕归东真是呆傻,伸手指了指莫惜哥怀中的曲丛丛,向毕归东道,“她就是我哥哥的活儿,你明白了不?”
“噢!”毕归东恍然,随后惊愕道:“莫怜君,你的意思是,你不知道婴孩的来历,不肯抚养照看婴孩了?”
“可以这么说。”莫惜哥点点头。
“莫怜君,大丈夫言出即行!你既然答应了曲老先生的恳请,曲老先生尸骨未寒,你就要食言而肥吗?莫怜君——”
毕归东的情绪相当激动,说到这里,双膝跪倒在莫惜哥身前,拜伏在地:“莫怜君,只要你肯抚养照看婴孩,哪怕只抚养一年,我们也会对你感激不尽!”
莫惜哥不为所动,淡然道:“毕老哥,我这个人啊,跟你说实话,从不看重实利,只看重虚名!名和利,我只要名就行!——嗯,你说,我如果抚养这个小孩,有多少人会记得我的大恩大德?”
毕归东道:“感激莫怜君的人,太多了不好说,至少至少,有成千上万、好几万!”
“嗯!”莫惜哥点点头,心想:“听你这么说,我怀中的这个女娃,果然是很有来头的人物!”
“毕老哥,看你也是实在人,一句话吧——只要你告诉我这个孩子的来历,我就安安心心地抚养照看她!你放心,就算这孩子曾经挖过皇上的祖坟,我也决不会把她的来历说给任何人!”
莫惜哥心想,既然这女婴很有来头,而毕归东又不想让人知道女婴的来历,那只能说明,这女婴的父母、或者和女婴关系极为密切的人,曾经干下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当然,这种大事肯定不是彪炳千秋的好事,而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坏事。而最大的坏事,不过是挖皇家的祖坟。莫惜哥这么说,是为了让毕归东放心吐露实情。
毕归东依然拜伏在地,低垂着头道:“此事恕难奉告!请莫怜君避过这个话题,请莫怜君避过这个话题,请莫怜君避过……”
毕归东滔滔不绝,反复地重复着“请莫怜君避过这个话题”这句话。
“好了好了,我避过这个话题!”莫惜哥看准了,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女婴的来历如实相告的。
“莫怜君,你是否还愿意抚养照看婴孩?”毕归东渴盼道。
“当然愿意,我刚才是吓你的!”莫惜哥嬉笑着,在女婴曲丛丛的小脸上亲了一口,以示亲昵。曲丛丛被逗得咯咯大笑。
在莫惜哥看来,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大好人,但有一点——“信守承诺、不负所托”,自信是可以做到的,哪怕历尽千辛万苦。
在他心里,抚养小孩、照顾幼弟幼妹,这既是当兄长的责任,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他三叔莫慎独家的三个孩子,没有任何人要求他去抚养,他尚且主动揽活。而曲大先生病榻托孤,他既然答应了,当然决不会因为不明婴孩的来历,就食言而肥。
毕归东放下了心,自觉站起身,又向莫惜哥深深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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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沿着小道,走进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莫惜哥找到一户农家,买了些饭食垫饥。三人填饱肚子,在村口找了块干净的草地,就这么露天睡了一觉。
夏天的夜晚,露天睡觉,又是睡在绵软的草地上,不但不觉得受罪,反倒有凉风送爽,感觉惬意。
次日,天刚破晓,毕归东便要告辞。临行前,一再叮嘱莫惜哥,要好好抚养照看婴孩、不要忘了明年五月初一的约定。叮嘱再三,这才走人。
毕归东走后,莫惜哥兄妹俩商量着,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赶赴泉州,去看看庞家的动静。但是泉州距离登州,将近三千里路,如果带着女婴曲丛丛上路,一来极不方便,二来小娃娃也受不了风霜和颠簸之苦。
“得先把小孩安置妥当!”
莫惜哥心想,这么小的孩子,如果暂时寄托给农家抚养照看,恐怕没有哪个农人敢暂时收养,毕竟孩子太小,有个闪失谁也担当不起。
但是,不寄托给农家,难道真得带着婴孩上路么?莫惜哥心里一动,想起了舅舅戚景通。
这小孩已经五六个月大,只吃点面条就行,不用喝奶了,让舅舅暂时抚养她,应该是很放心的。
莫惜哥打定主意,当下便和妹妹再次赶往舅舅家。这个小村距离戚景通的府第,只有十多里,用不了小半个时辰,也就赶到了戚府。
戚景通正在家中,见外甥隔了一晚、去而复回,心里惊喜。听莫惜哥说到暂时照看小婴孩的事,也是毫不推脱,欣然应允。只是问起小婴孩的来历,莫惜哥自己都不知就里,也只好说是朋友的孩子。
兄妹俩在戚家吃过早饭,为了行路方便,莫湘梨换了身男装。随后,莫惜哥告别舅舅,和妹妹动身奔赴泉州。
至于寄养在青州城外农户家的莫湘诗,莫惜哥也想到了,眼下泉州之行祸大于福,也只好让她继续留在农家,等泉州的事情有了结果,如果小命还在,再去领回小妹湘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