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来,雪停了,但天仍寒冷难耐,陆子锋乐得躲在被窝中不起,看着陆江送他的货殖传,当看到最后一页上的一段话时,不经拍榻叫绝。
天下四行,士农工商,无士不治,无农不稳,无工不巧,无商则不富,地分南北,物有贵贱,若商旅不行,则财货不通,物不能尽其用,民不能得其利。民无利则不富,民不富则国无税,国无税则兵不强,兵不强则天下危,立国之本,在于赋税,赋税之道,在于商旅。然,世人皆以商狡诈,而抑之,实不可取,因利势导方为上。
此段话实在精辟,由商及国,条理清晰,足见陆江不简单,只是不知他对具体的经营是否在行,不然北方的茶市有这样一个人打理,必定能蒸蒸日上,可惜陆江的性格软弱了点,陆子锋几日都在考虑着如何拉他入伙,可他还得摸清陆江的心思才行。
“公子,有客来访。”门外的殷季透着莫名兴奋。
陆子锋放下货殖传,懒懒地回应了一句,自己在这里并无朋友,这大雪天的,谁有此闲情逸致来拜访自己,嘀咕一句,才慢慢爬起来。
穿好厚实的棉质衣物,用手随便拢了拢睡乱的头发,笑着出了房间。
门口站着一位千娇百媚的俏丽女子,年龄在双十年华间,身着淡白色武士劲装,外披一件质地纹路明显高贵的风衣,妙目流转下,极现媚态与诱惑,黑色眸子中藏着一抹异样的诡魅。
陆子锋眼中闪过一丝惊艳,清秀的脸上依旧努力保持着笑容,使他看起来显得淡然自若。
正当他猜测着对方的身份与来此的目的时,盯着陆子锋的俏丽女子一阵轻笑,发出悦耳动人的笑声,娇躯微动,把武士服下惹火的身材曲线毕露,让人看得两眼发直,果然是红颜祸水。
“能陪我出去走走吗?”笑颜如花的女子轻言浅语道,神态中竟然带着几分娇嗔。
望着女子的笑容,陆子锋怎么看怎么诡异,匆促之下找了一个连自己都觉得蹩脚的理由,“我怕冷。”
听闻此言,女子秀眉微扬,嘴角那丝笑意忍不住像波纹般迅速散开,直至俏脸上升起一丝捉摸不定的笑容,“你怕我?”
“我怕冷。”固执如陆子锋的人肯怕不多了。
女子一愣,随即娇笑不止,道:“那我们进屋谈好了。”语气中充满诱惑。
“我们还是出去谈吧。”陆子锋压住心中的遐想,这女人简直妖媚到了极点。
“你不是怕冷吗?”女子似乎与他有着一样的固执,对先前的问题揪住不放。
两人走在雪地中,身后远远跟着几个神色悍勇的武士,距离不远不近,即可保护到眼前的女子,又不必担心两人的话被人听到。
“苏姑娘有话直说。”两世为人都在南方的陆子锋抽着鼻子道,他确实不习惯北方的严寒,除去初来对大雪的欣喜,他很怀念江南那种温和湿润的空气。
“我还以为陆公子要继续装不认识呢?”苏静停住脚步,似笑非笑道。
陆子锋笑着没说话,苏静找他出来,绝不会是看上了他,虽然苏静试图给他造成这样的错觉。
“陆公子想染指茶市?”媚态尽去,苏静变得宛如冰天雪地中一朵冷艳的梅花,高傲得令人不敢近视,与刚才的娇媚相比,给一种火与冰的强烈视觉冲击。
陆子锋一怔,随即面色如常地微笑道:“苏姑娘高台在下了,庙堂之事,岂是我等升斗小民能插手的。”
“那陆公子的茶政十论又作何解?难道陆公子只想一心为国,那直接转呈给皇上即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两人四目对视,苏静眼中透着嘲弄,陆子锋抵不过她的目光,但又不甘心被眼前娇媚的女子打败。
视线稍稍下移,无赖似地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苏静,从饱满的到修长的玉腿,丝毫不放过一寸地方,陆子锋一改方才的淡然,眼带炙热和侵略,饶是大胆的苏静也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直到她俏脸含霜,陆子锋才悻悻地收起目光,既然被揭破,不如直接承认,笑着挑衅道:“想插手怎么样?不想插手又怎么样?”
“若是想插手,我劝你还是不要打我苏家的主意为好。”
“此话怎讲?”陆子锋紧了紧衣襟,然后把双手拢在袖中,目光飘向远处被压垮半边的茅草屋上,心中却想着那一家人将要如何才能渡过这个寒冷的冬日。
望着眼前把双手拢在袖中的男子,双目眯着仿佛在琢磨某事,又在想着其它事,反正让人难以看透。
突如其来的沉默令陆子锋忍不住转头回望,只见后者恢复了媚态,正笑意吟吟打量着自己,诱人的红唇一张一合道:“你不是想让秦叔叔把茶政十论交给我父亲,然后拿到朝堂上,让皇上与五大世家按照你的意思进行妥协吗?半月前,皇上突然在朝会上提议叶璇出任茶使,专司北狄三十六州之茶政,一旦叶璇上位,五大世家只有等着与拿着尚方宝剑的叶璇拼死相斗,无奈之下,我父亲抛出你写成的茶政十论。”
其实秦志新是怕事到临头被耽搁,直接便把茶政十论给了苏静的父亲,苏家现任宗主苏宇辉,原来秦志新的母亲年轻时,曾落难在苏家当过乳母,算起来秦志新与苏宇辉还有些情谊。
陆子锋事不关己地道:“那与我又有何干系?”
“皇上看过茶政十论后大赞可行,竟然让我父亲担任茶使,改叶璇为副使,执行新茶政,并免去我苏家全部赋税,你说其它四大世家怎么想?”
苏静兄妹来陆家见陆淮清,只怕也是为了此事而来,朝廷局势的陡然变动,必会打乱各方实力的平衡,而寻求一种新的平衡则成了当前急务。
“哦”,陆子锋眉头微皱,事情结果真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细细往深想,他倒吸了一口冷气,皇上是要对五大世家下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