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谁是真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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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无所有的女人

当李青在窗口心理咨询中心自己的办公室内见到曾艳艳的时候,她突然愣怔了一下,似乎有点意外,旋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自持。

曾艳艳的精神状态明显比上次见面好多了,她摘下墨镜,对着李青微微一笑,李青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纹,曾艳艳似乎并不介意,她缓缓开口说道:“李医生,今天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见您了,以后……我不会再来了。”

李青坐在曾艳艳对面的沙发上,西斜的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的目光穿过落地窗投射在某一点,点点头说道:“好!”

曾艳艳奇道:“您不问问我为什么吗?”

李青难得的掀起一边嘴角,流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我想你已经找到了内心的平静吧?”

曾艳艳露出一个苦笑,“是的,因为从现在开始,我再也不必因为不知道老公的行踪而忧心忡忡,再也不用担心他会睡在哪个女人的床上。”

“是的,从现在开始他是你一个人的了。”李青幽幽说道。

曾艳艳的眼泪忽然滑下了脸颊,“可是我已经没办法把他当作深爱的那个老公了,我看着他躺在医院的床上,口水不断从抽搐的嘴角流出,我一点也不想帮他擦,一点也不心疼他,我的心里在冷笑,在他能走能动,风光无限的时候,他把所有的热情都给了别的女人,现在瘫痪在床,却要我来给他端屎端尿伺候,凭什么?李医生,你说凭什么?”

李青静静注视着曾艳艳,曾艳艳似乎也无需李青给予任何答案,她深深陷入了某种回忆,“我们当年结婚的时候,我也是百里挑一的姑娘,学历、外貌、家庭背景,样样不输给他,他们一家穷得叮当响,我还不是不顾家里人反对嫁给了他?他说过一辈子对我好的,可是在我渐渐上了年纪的时候,他还不是找了别的女人,甚至承诺以后所有的财产都留给她的儿子,他的良心让狗吃了,他也不想想是谁陪着他苦日子熬过来的……”

李青一直专注的聆听着,虽然同样的话她听过不只一遍,但是她知道,今天不一样,这是一个女人等到最终结局后,一切尽在掌握的、安心的陈述和倾泻,或许伤感、或许喜悦、或许无奈、或许五味杂陈,谁又说得清呢?

时间悄悄流淌,曾艳艳终于停了下来,她抹了抹不知什么时候淌下的眼泪,略微有些羞赧,“不好意思,李医生,我一说这些就收不住,我还真是个怨妇,不过我想这是最后一次了,就像你说的,我以后要好好善待自己,我虽然不年轻了,但有句话不是说‘最美不过夕阳红’吗,我有钱、有时间,我去旅游、去交朋友,把以前舍不得吃的、舍不得穿的都要补回来,对自个儿好才是真的好。”

“你这样想就对了,对自己好才是真的好。”

“李医生,我以前跟你说过的那些话……,不会告诉别人吧?”曾艳艳忽然有些惶恐的问道:“你知道我只是发发牢骚,我不会真那么做的,你知道的是不是?”

李青点点头,“你是我的患者,我们所有的谈话都是保密的,我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可以相信我。”

“包括……警察吗?”

李青犹豫了一下,似乎想了想,她站起身来到曾艳艳旁边坐下,用轻柔的语气说道:“曾艳艳,听我说,放轻松,你看到挂在窗前那个风铃了吗,专心看,不要为任何事情操心,感觉怎么样?手有点微微的刺痛,现在你看着风铃,让你自己随着风铃而摆动,感觉压力的释放,看着风铃,完全靠你自己……”

曾艳艳站在街头,抬头看了看秋日里越发显得高远的蓝天白云,心里很是开阔,她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坐在宝马驾驶室里,略微思考了几秒钟,她在思索是回家还是去医院看看那个老不死的,从他突发脑溢血住进医院后她就去看过两次,后边一次看着他斜着嘴巴想说话而又说不出来的样子,她心里别提有多痛快了,当晚回去就睡了一个好觉,她已经好久没有睡过那么完整的一个好觉了,即使在他躺在她身边的夜晚,她也总是睡不踏实,因为她不知道过了这一晚,下一个晚上他还在不在。

最后曾艳艳还是决定去医院露个脸意思意思,毕竟现在还不好做得太过,惹人非议不是她想要的。

钟鸣自去警局认尸后,又惊又怒又悲,终于突发脑溢血倒了下去。当时在场的刘一禅赶紧打120将他送进医院,如今已经过去三天了,常海打来电话告知钟鸣前一天就醒了,他有话要说,刘一禅和程墨连忙赶往医院。

刘一禅和程墨推门进入病房,除了之前就认识的常海之外,病房里还有一个中年女人。中年女人脸上画着淡妆,身量高挑,并没有这个年纪的女人常见的臃肿身材,打扮得很齐整,脸上完全没有任何忧心悲伤的神色,平静得很,也平常得很。

听到开门声,钟鸣哆哆嗦嗦转过头来,混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

常海见刘一禅盯着女人看,他站起身介绍道:“这位是钟董夫人。”

刘一禅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钟夫人您好!”

“曾艳艳,”女人伸出手与刘一禅握了一下道:“不好意思,常海说你们有些问题要问我,我本来是打算昨天过去一趟的,但是老钟这样,你们也知道的,我实在走不开。”

曾艳艳寒暄着,说话的时候,程墨注意到站在一旁的常海忽然深深的看了曾艳艳一眼。

钟鸣已经度过危险期,他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口水从斜着的嘴角流淌下来,常海立刻走过去替他擦拭掉,抬头看着刘一禅道:“钟董有事要跟你们说。”

刘一禅走到近前,心里疑惑,钟鸣这个样子,到底要怎么说,全身上下除了眼珠子会动,哪里还能作出意思表达?

刘一禅见他眼神直直的望着自己身后,他回过头看了曾艳艳一眼,曾艳艳面色平静的走上前来,她站在钟鸣枕边伏低身子问道:“你想说什么?”

钟鸣混浊的眼睛似乎有泪水溢出,他喉咙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着,艰难的想要表达什么。

常海有些看不下去,他站在病床另一侧,哽咽道:“钟董想说,蔡晨晨的事情跟钟夫人没有关系,你们不要为难她,这件事情很有可能是一个外号叫‘史泰龙’的混混做的,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房地产项目,跟史泰龙争一块儿地皮,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接项目的资质,只是为了讹钱,以前为了不招惹是非,我们基本上都会满足他们,可这次他们太猖狂了,竟然狮子大开口,我就没让给,前几次往公司丢些死猫死耗子的,我们也就算了,这次没想到……没想到他们闹出了人命,这些我当天已经跟李警官说过,你们应该先去调查他们。”

刘一禅点点头道:“谢谢你们提供的线索,你刚才说到的史泰龙,原名李泰隆,我们已经调查过了,案发时间他因为打架斗殴,正被关在派出所,我们基本排除了他作案的可能性。”说完,他转头看向钟鸣,又问道:“你们知道蔡晨晨都跟什么人来往吗?”

常海也看着钟鸣,钟鸣闭了闭眼睛,显得万份疲累,大家都不知道他要表达什么意思,相互看着不知道如何是好,刘一禅心想,这种状态,要怎么问话。

程墨跨前一步说道:“钟董,这样吧,我问你答,是你就眨一下眼睛,不是你就眨两下眼睛,不清楚你就眨三下眼睛,怎么样?”

钟鸣睁开眼睛,轻轻眨了一下。

程墨问道:“蔡晨晨有没有要好的女性朋友?”

钟鸣眨了两下眼睛。

程墨再问:“那她有没有要好的男性朋友?”

钟鸣的眼睛忽然瞪得老大,眼神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常海知道钟鸣有多么自负,怎么可能允许自己的情人有别的男性朋友。

程墨接着说道:“恐怕你还不知道吧,根据DNA检验结果……”说到这里,刘一禅忽然拉了下程墨的袖子,程墨耸耸肩闭上了嘴巴。

刘一禅接着问道:“我换个方式问,死者有没有可能有其他男性朋友而你却不知道?”

钟鸣似乎思考了一下,他犹豫着眨了一下眼睛。

刘一禅和程墨对了对眼神,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钟鸣这个便宜老爸当得一点都不冤,恐怕真是被个丫头片子给骗了。程墨很想直接问钟鸣他到底知不知道蔡晨晨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但是面对这样一个后半辈子已经不可能直立行走的人,这句话很有可能会直接送他去西方极乐世界。

看来针对钟鸣的问话只能直接打住,刘一禅转头看着曾艳艳道:“钟夫人,咱们能到外边聊聊吗?”

曾艳艳点点头道:“可以。”

刘一禅最后看了钟鸣一眼,钟鸣的眼睛里流露出些许担心。

曾艳艳跟着刘一禅和程墨来到医院走廊,曾艳艳从手提包里拿出一支烟点燃说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刘一禅道:“你知道蔡晨晨的存在吗?”

曾艳艳看了眼刘一禅,嘴角微微一弯道:“男人有了外心,做妻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但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我除了伤心失望,也做不了别的,我无能为力。”

“那你见过蔡晨晨吗?”

“没见过,”曾艳艳吐了口烟说道:“我见她,不等于给自己找不自在吗,人家年轻漂亮,我不过是个黄脸婆。”

“那你甘心就这样?让别的女人给你的丈夫生孩子?”程墨接着问道。

曾艳艳笑了笑道:“这不是没生吗,我相信老天有眼。”

虽然可以理解,但曾艳艳的笑容多少有些刺眼,刘一禅直截了当问道:“案发时间你在哪里?”

曾艳艳平静道:“我没杀那个女人,她死的时候我跟老钟在家睡觉,这个你们可以向老钟求证。”

程墨忽然道:“求证就不必了,我们知道不是你杀的,不过有件事想请教你。”

曾艳艳警觉道:“什么事儿?”

“蔡晨晨被杀前的住处,你知道在哪里吗?案发当天我们就想问钟先生的,可是哪里知道他会突发脑溢血,他手下人也都不知道,所以……”

曾艳艳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们还没去过她住的地方吗?”

程墨摇了摇头,曾艳艳拧息手中的香烟说道:“这个我就更不知道了,你们还是去问老钟吧,如果没什么其他要问的,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程墨摇摇头道:“那真是太遗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