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风云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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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认亲

金玲也不知道遇上了什么急事儿,撂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接着又火烧屁股似地跑了。秦越登时闹了个一头雾水,没来得及问之下不觉诧异地与武松的对望一眼,只好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跟着,接着就追了出去。

秦越他们这次也是仓促搬进来的,沈迈忙碌之下无暇细致安排,因此他们娘几个虽然是沈府正儿八经的亲戚,但此时所住的也只是客房,离武松娘俩的住处并没多远,几步路便走到了。

干净利落的小院门口,沈氏早已经四处张望地等着了,满脸上都刻着心事,看见秦越匆匆地走过来,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下意识地回头向院儿里望了望,便往外紧赶两步急忙向秦越招起了手,那意思自然是让他赶快过去。

秦越顿觉诧异,突然间受到了沈氏的情绪感染,连忙迎上去压住声音问道:

“娘,谁来了?”

“是你……唉……”

沈氏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微微一低头还没来得及组织措辞,就听厅门大敞的堂屋里传来了金玲急急兴奋的稚嫩声音:

“算出来了吗?算出来了吗?”

紧接着就听见一个陌生而又年轻的声音大咧咧的应道:

“你急个甚,我这不正算着的么。呃……三。这里定然是三。嘎嘎,就是这张弓。”

“为甚是三呀?我怎么看着像九?”

“九你个头。好好看看,这里是六对不对?这里……”

……

这是搞什么怪?金玲在沈府内宅不可能有熟到这种程度的人啊,而且听那声音居然还是个成了年的大小伙子……这情景让秦越更是一头雾水,本来还隐隐有点方向的猜测顿时全乱了。

沈氏此时已经没工夫再解释,听见堂屋里另外两个声音像是已经发现秦越回来,正商量着要往外走,只好低声匆匆说道:

“快进去吧,那天你都见过。”

“都见过?……喔。”

秦越哪里还敢怠慢,答应一声连忙撩袍跑进了院去,与此同时堂屋里那两个人也走了出来,两边一打照面,秦越登时一阵醒悟。

你别说,还真都见过,一黑一白两个大高个儿杵在一起,就差头戴写有“一见生财”和“天下太平”的尖帽子了,任谁见上一次都得印象深刻,正是蒋瑎和秦觏两个人。特别是蒋瑎,如果算上在码头上那次,秦越和他这已经算是第三次见面。

“五郎回来了?在下蒋瑎。”

“哦~原来是蒋衙内。失敬失敬。”

“呵呵,你我是姨表兄弟,哪来的什么衙内不衙内?哦,愚兄替你绍介绍介,这位是……”

“嗨呀,梦锡这不是拿某当外人待么?哈哈哈哈,刚才某跟婶娘论过了,你们富阳秦氏跟我高邮秦氏还真不算远,都是隋朝文昌公后嗣,细论起来你我还是平辈。当哥哥的在家行三,单名一个觏字,左‘冓’右‘见’,今后五郎叫我一声三哥就是。”

“高邮?左‘冓’右……莫非三哥是秦……”

“惭愧惭愧,唉……但凡谁见了某都是这样问,也不知哪日才能翻过来。少游正是家中长兄,某草字少章。”

“三哥怎么只听半截话?小弟刚才正要问你是否秦少章。你那首《黄金缕》绝不比少游为差。”

“哈哈哈哈,梦锡看到没有?我家兄弟就是比你会说话。不过三哥我倒还有自知之明,真论起来只怕还是履常那首《除夜对酒赠少章》传的更广些,人家好歹是苏门六君子,不是某能比的。哦,陈履常如今正在徐州做州学教授,只怕一时半会你们还见不上面,倒是李方叔这次和某一起跟随东坡学士来了杭州,那天听了你的诗大是赞赏,只不过先生给他派了差,今天没能过来罢了,瞅个空子三哥便替你们绍介绍介。哦,婶娘只管去歇着,我们兄弟自己说话就是。”

……

中国人宗族观念向来极重,古代人更是如此,遇上同姓之人如果不往老根上狠狠的扒一扒家谱绝对不死心。秦觏生性豪爽,喜爱结交朋友,是个自来熟,那天在沈迈那里听见秦越那番话以及那首诗早已经印象大好,紧接着又发现他也姓秦更是被震了一下,今天正式见了面发觉秦越实在对脾气,自然是欣喜,反倒把真正跟秦越多少有点亲戚关系的蒋瑎甩一边去了,看见沈氏知趣的往旁边屋走去,便连忙告声罪,亲亲热热的拉着秦越和蒋瑎说笑着走进了堂屋。

进了屋秦越才发现金玲在闹什么幺蛾子,只见她双膝跪在一张圆凳上,正趴在桌上与一个只露出半个侧脸,大约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兴奋地研究着什么,根本就对门外来了人丝毫没有兴趣,而摆在他们面前桌面上则放着一张张鬼画符似的纸,正是秦越闲来无事做出来给金玲玩的数独游戏。

那年轻人秦越干脆彻底不认识,但是见他和蒋瑎一样在袖口缝了块白布以示在孝,倒也接着就明白必然是沈老太君的近支晚辈,只是实在想不明白他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这么不懂礼数。

倒是跟在旁边的蒋瑎细心,见秦越走进门一边跟他们说话一边抬眼向那年轻人扫去,接着便尴尬的咳了一声,“呵呵”笑道:

“这是三舅家的七郎,大大咧咧惯了,五郎也用不着理他。那个……”

说着话,蒋瑎正有些犹豫该不该把沈七郎硬扳过来见礼,没曾想人家沈七郎自己却先转回了头来,挂着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对蒋瑎说道:

“三哥也用不着骂我,你们刚才在外头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只管说你们的就是,那般文绉绉地费劲小弟哪里掺和得进去?倒是这大九宫对我的心思,要不然我把你们领过来还不走做甚?”

“你说你这个……呵呵呵呵,唉,不必理他,不必理他,五郎、少章,我们坐。”

面对这么直白的说法,蒋瑎实在没脾气了,只得怏怏然的连忙让起了座。

蒋瑎这是在遮羞,秦越心知肚明,自然也不点破,不过作为在沈家外院住了四年的寄户,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位没谱的沈七郎,但听了蒋瑎的话倒是也接着就知道他是谁了。

沈七郎名叫沈诰,是沈迈的幼子,虽说是出了七位进士的钱塘沈氏嫡亲的孙儿,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学问上却实在不成才,老爹沈迈虽说也没本事考上进士,但论起学问来也不算很差,一看这小子还不如自己,也就对他不报什么希望了,只想着过上几年替他谋个荫亲出身,就算没本事做官,守着家业也算是一辈子。

要说起来沈诰其实也不笨,就是心怎么用不到读书上罢了。可是在这个时代在这种家庭里读书考科举才是唯一的正路,沈诰一看老爹这副态度更是自暴自弃,干脆连族学都不怎么去了,虽说没正经惹出什么事儿,但每天也就是到处瞎逛荡,这几天如果不是沈老太君发丧他得轮班跪灵,估计沈府里头也挂不上他的面。

这就是时代的悲哀,生在这种家庭里,不管有没有成功的希望,也必须得去走那条万马千军抢着挤的独木桥,如果不肯走就会被视作异类。这个时代的人对此视若当然,秦越来自另一个时代却能感受到沈诰心里的苦,所以心有戚戚然之下虽然见他一副爱答不理的架势,到也不以为意,跟着秦觏、蒋瑎落座的当口突然发现他们座旁也放着好几张数独,恐怕同样是研究了半天,心里便不由好笑:

原来你们的玩心也不小啊,今天过来只怕也就是文人精神病发作,除了因为那首诗也没什么正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