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夫人和袁尚来说,迎娶张凝事实上已经是板上钉钉、无法更改的事情了,但是这件事还需要一个关键的人说句话来肯定,这个人就是袁绍。
这天,袁绍正在批阅边关防务的信件,刘夫人带着袁绍平日里必须要喝的补品来到了他的面前,劳累半日的袁绍正好得空休息片刻,端起了刘夫人精心准备的补品喝了起来。
看着袁绍的心情不算太差,刘夫人觉得时机差不多了,简单的寒暄后开始了她的话题:
“这个月底熙儿就要大婚了,眼下就剩下尚儿还没有着落呢?”
她边说边将食盒的盖子盖好,低头之余不忘抬眼打量着袁绍的反应,袁绍听后点头说道:
“是啊,他也老大不小的了,是时候成家了。”
说到这里袁绍忽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刘夫人向他提过了张凝,顿时反应过来,放下了手中的碗看着刘夫人:“你之前不是说张郃的妹妹秀外慧中、紫色绝伦,和尚儿天生一对么?”
刘夫人就是在等袁绍的这句话,一听他这么说立刻眉飞色舞的开始了早就准备好的话:
“是啊,这么好的女孩子若是不做咱们尚儿的妻子,那不是太可惜了么?”
平日里袁绍对袁尚就十分的偏爱,但是张凝是张郃的妹妹,他也看出了刘夫人和袁尚心里在打什么样的算盘。
对袁谭和袁尚的明争暗斗袁绍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一直以来局面比较平稳,并没有出什么大的乱子,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张郃在军中的地位世人皆知,这种笼络他的方法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动荡,更会遭致袁谭一方的强烈不安。
情节演变如果加剧的话,可能会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因此袁绍思量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复他,只是暂时安抚了刘夫人:
“这样吧,我亲自看看张凝这个孩子,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就择日成婚。”
张凝无论是外貌还是才识都是难以挑剔的,刘夫人听到后心里觉得有了点底,满心欢喜的离去了。但是她走后不久,袁绍心想有个人一定会给个公正的建议,便唤来了仆人:
“去,把田丰给我召来...”
话音刚落,他又想到了田丰说话太直,那种不顾自己颜面的“逼谏”作风让他早就令自己十分的反感了,便叫住了仆人,改口道:
“算了,把许攸叫来。”
许攸到来后,袁绍将刘夫人和自己说的事情原原委委的告诉了许攸,许攸捻须片刻后说道:“主公,依在下看,先不要管张凝是否愿意嫁给三公子,她本是一女子无碍全局,关键在于张郃对这件事情的态度,那才是最重要的。”
这话说道了袁绍的心坎上了,他连连点头:“对对对,张郃在河北之地拥有很大的名望,且与高览等战将交情匪浅,这件事若是处理的不好,很可能会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主公所言甚是,依在下之见,我觉得这正是一个试探张郃对主公忠诚心的绝好机会。”
许攸的话令袁绍非常在意,他挥袖伸手道:“请试言之。”
“先将婚事以商量的口吻征求张郃的意见,如果他愿意将妹妹嫁到袁家,则至少可证明他对主公无异心,同时也可利用张凝来牵制张郃乃至高览等将;如果他稍有迟疑,则可徐图削去他的军权,再观后效;如果他果断拒绝,则寻机杀之,震慑诸将。”
袁绍听后眯起眼睛微微点头:“先生所言有理。”
退出议事厅后许攸快步走到了张郃家中,将自己方才与袁绍的对话尽皆告知了张郃。张郃大惊,对许攸出这么一个恶毒的主意恨得咬牙切齿,拔出利剑抵在许攸的喉咙上:
“你这卑鄙小人,陷我于不仁不义!”
“将军稍安勿躁。”许攸十分镇定地将张郃的剑刃拨开,从容说道:
“请将军试想一下,主公为何会对这件事犹豫不决,下不了决心呢?”许攸的话不得不让张郃冷静下来,放下了手中的剑,许攸见状继续说道:“可见主公对你已生疑,我之所以向主公出此建议,是想让主动彻底打消对你的顾虑,你若应允则前途无量,若拒绝纵使我不出此策,主公也不会再信任你,请将军三思啊。”
虽然张郃听了许攸的话不得不仔细思考这件事的严重性,然而还没有等他想好该怎么和张凝说的时候,出手很快的刘夫人急速劝袁绍召他与张凝去议事厅见面。
张凝气的跑回了房中将门重重的关上再也不出来,眼下已经没有时间再去想了,春华跟着张郃来到了张凝的房门前敲了敲门:“凝儿,我们走吧...”
最不愿张凝去的人就是张郃,但他已经别无选择,却又不想逼迫张凝作出痛苦的选择,只能手持利剑坐在张凝的房门前。张郃下定了决心:
如果张凝要去便陪她一起去,如果她不愿意去,就拼死杀出一条路送她去郭嘉身边。
在屋内得知外面一切的张凝伤心至极,暗自垂泪,事实上她知道张家的命运系于她一身,别无选择的不仅是张郃,还包括她。
春华伏在她的膝盖上仰脸望着她,站起身伸出小手拭去了张凝脸颊上流淌的泪珠:
“凝儿姐姐不要哭...”
袁绍的第三次催促来了,听着传令的口气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张郃缓缓将剑抽出剑鞘,眼中已露杀机。另一方面,甄宓也前往袁府拜见袁绍及刘夫人,请求暂缓这件事,然而还没有等她开口,已知其来意的刘夫人巧妙的打断了她的话,绕开了话题让她坐于偏席,已知自己插不上嘴的甄宓只好焦急的等待着。
第三次催促后,张郃身后的房门被打开,张凝已经以焕然一新的面貌站在张郃的身后,张郃转过头十分惊愕的看着张凝,随即说道:
“凝儿不用怕,大哥回保你周全的。”
张凝嫣然一笑:“恩,大哥,我们走吧。”
说罢便独自一人径直走向了门口,走到门口时她回过头继续笑着看向张郃:
“袁绍还在等着我们...”
两个人坐在袁绍派来的马车上,张郃低着头始终不说一句话,偶尔抬起头看看张凝的表情,张凝始终是释然的笑容应对,这让张郃的心中更加惴惴不安,他担心张凝会做什么傻事。
很快的车子就在府门外停了下来,张凝走在张郃的身旁一起来到了袁绍的面前,左侧各坐着袁谭和袁尚,右侧坐着袁熙和甄宓,上座有袁绍及刘夫人。
即使是再三催促,但是见他们还是来了,袁绍也不恼火反而展露笑颜:
“儁乂,你可让我好等啊。”
张郃与张凝一起下跪请罪,刚屈下膝盖的时候刘夫人便抬起手极其殷切的说道:
“快起来,都快是一家人了,这套虚礼就免了吧。”
一旁坐着的袁熙和甄宓替他们捏了把汗,心中甚是忐忑。
袁尚的眼睛始终没有从张凝的身上离开过,刘夫人也不打算兜大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张将军,听闻令妹尚未婚配,不知却否?”
满怀艰难的张郃咬了咬牙,又看了看张凝正准备开口,忽然张凝抢先开口:
“听闻夫人重视礼教,素有长者之风,小女子有事想向夫人请教。”
这种答非所问的回答让在场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刘夫人看张凝表情平静,笑容淡定,不像是要出什么幺蛾子,便也不急于追问婚配的事情,欣然回答道:“请说吧。”
张凝问:“自古以来女子素以忠贞为人称道,请问夫人何谓忠贞?”
“对内相夫教子,夫君所言无所不从是为忠也;对外含蓄矜持,谨言慎行洁身自好是为贞也。”刘夫人回答了她,虽然心里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但仍旧没有猜出她的真实目的。
所有人都觉得刘夫人所言有理,纷纷点头,张凝也是如此,她笑道:
“既然如此,假若我许配与三公子为妻,虽未行婚嫁之礼,但有婚约在先为证,便不可再嫁与他人,否则便是不忠不贞,对否?”
这话说的袁尚和刘夫人心中暖洋洋的,刘夫人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张凝:“不错。”
站在她旁边的张郃,以及坐在偏席的袁熙和甄宓听后眉头紧锁着,斜视着张凝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好眼睁睁的看着。
此时张凝似乎是得到了什么肯定似得,满意的笑了笑,微微上前跨了一步,看着周边的人说道:“夫人所言甚合礼教,不光是我,任何一女子都应遵循此礼法。既如此,我就不能再嫁给三公子为妻了。”
这句话宛如晴空的一道霹雳,顿时让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刘夫人和袁尚,他站起身捏紧拳头问道:“为何不能嫁?”
张凝转过身,对袁尚那锐利的眼神熟视无睹般从容回答:
“因为我早已委身给了别人,已非玉洁冰清之躯,并且和他有了三生之约。”
刘夫人察觉到了自己着了张凝的道,但是自己亲口说出的话是不能当场推翻了,她站起身大声质问张凝:“休得乱编理由搪塞于我,你委身何人?”
“颍川郭奉孝,两年前我与兄长前往颍川招募郭嘉之时,便与他有了爱慕之心,现我已非完璧之身,如若夫人强求我嫁与三公子便是对他最大的亵渎,我只有当场撞柱而亡,从而能全袁家的名声。”
灰头土脸的刘夫人找不到任何的话再来与她争辩,气的双手不断抖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了,袁尚也是如此,顿时间大殿内鸦雀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