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根本不准备活着回去的狴奴狼骑没有任何减速,大多数狼骑在战马屁股上又刺一刀,然后笔直地朝着熙军重甲步兵的盾墙冲去。
“准备冲撞!”
前排的重甲步军握了握长矛,手心里全是汗水。刚才狴奴不要命的冲锋他们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那种即使被杀也要咬上对手一口的狠劲是让他们惊讶的。以前一直都以为狴奴是那种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跑的部队,完全没想到狴奴狼骑竟然又如此之强的战斗意志!
狼骑有自己的尊严,但是这些重甲步军也有自己的骄傲。他们是大熙优秀的军人,他们就是一堵不可撼动的城墙,只要有一口气,就别想从这过!
“嗡!”
两翼的弓弩手再次发射了,重甲步军纷纷奇怪,什么情况啊?对付十几个人还要用箭阵?可是还没回过神来,又是“嗡”的一声,重甲步军感觉不对劲了,仔细听听,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弓弩手根本就不是对着那几十个狴奴狼骑射击的!
那几十个孤单的背影后,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但是在那黑暗之中,却传来了凌乱的马蹄声,打过仗的老兵都知道,这很有可能是狴奴以零散的阵型冲了过来。这样一来,弓箭对黑暗中目标的打击效果并不好。
大营外一百多步就看不见了,这个距离对骑兵只需要几个呼吸而已。如果大量的骑兵以分散队形冲击,弓弩手很难讲他们阻挡住。虽然分散阵型不利于对步兵方阵冲击,但是狂野无匹的冲击力也是能够将步兵的阵型冲乱的。一旦步兵不能结阵抗骑,那么只有被残忍屠戮的下场。
不等重甲步兵们想好对策,哲莫耶率领的几十狼骑带着满腔的仇恨撞了上来。重甲步兵们在什长的指挥下凶狠迅捷地刺出手中的长矛。他们的配合很有章法,三柄长矛刺向骑在马上的狴奴,剩下的长矛分别刺向他的左右和战马,这样一来,狴奴骑士基本不能躲开。
“嗤!”,“嘭!”
长矛入肉声和骨头折断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最先撞上盾墙的狴奴骑兵被几柄长矛同时刺中,热血喷洒间,那几个狼骑被捅刺得满身是洞,当场死亡。只不过,前排的重甲步军也被撞得粉身碎骨,倒飞而出。他们重重地撞上后排的袍泽,又跌落下来。
但是所有的重甲士兵都做好了冲撞的准备,单个骑兵的冲击效果在第三排重甲士兵被止住。但是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哲莫耶。
战斧旋风般抡起,哲莫耶仗着自己臂力强劲,硬生生斩断几杆刺来的长矛。一般来说,长矛的木杆上都要刷上几层特殊的油漆,以此来让矛杆光滑,敌人刀斧砍上去都会滑开,无法斩断长矛。这样一来只有一种办法比较有效,那就是刀刃和矛杆垂直,然后用足够的力气砍下去。
哲莫耶是狴奴中出了名的勇士,跟随狼主柘恒东征西讨,杀人盈野。五年前,狴奴与铁勒五部交战,哲莫耶当日斩杀上百人,铁勒骑兵避恐不及;四年前,狴奴征服烈迭金十部,哲莫耶阵斩烈迭金大将花不怯;两年前,狴奴屠灭楼烦族,哲莫耶单人独骑,凭一己之力,阵斩楼烦王麾下十八劲骑;狴奴此番南下入侵大熙,哲莫耶所率骑兵成为了狼骑的急先锋。
哲莫耶的速度和力量不用赘述,单单是面对多柄刺来的长矛能如此迅速地做出有效措施,这一点已经很不错了。握着断矛的重甲步军都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哲莫耶的战斧已经带着风声狠狠斩下,“噗”,一个重甲士兵的头盔和脑袋被一齐劈开,红红白白的脑浆和鲜血喷洒四射,迷糊住了其他人的眼睛。哲莫耶抓紧这个机会,战斧横扫而过,三颗死不瞑目的人头飞起。
无头尸体像断线木偶一样倒下,重甲步军的第一线立即出现了一个缺口,此时哲莫耶的战马已经迅速地冲了过来,再次将第二排的两名重甲步兵撞飞,后面跟上来的几十名狴奴狼骑一下子就将哲莫耶打开的缺口撕开了一些。
谁都没想到哲莫耶会如此悍勇,几十人也敢发动冲锋,竟然还在重甲步军的铜墙铁壁上打开了一个缺口。
“迫!”
周雄死死盯着那个血红的身影,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传令校尉令旗一展,有点手忙脚乱的重甲步兵开始向哲莫耶等人聚集,试图压缩他们的活动空间,不给他们将战马速度提起来的机会,活活困死他们。
哲莫耶感到压力越来越大,眼睁睁地看着身边的狼骑一个接一个被挑下马,然后在不知疲倦的捅刺下化作一具千疮百孔的残缺尸体。现在还跟在他身边的狼骑只有二十几人,而且个个带伤。哲莫耶猛地一提马缰,竟然赶在被堵死之前从侧面冲出了重甲步军的方阵。
周雄暗叫一声不好,重甲步军没有将哲莫耶缠住,现在哲莫耶的面前,是近战能力最低的弓箭手部队!果然,一声声惨叫伴着哲莫耶疯狂地喊杀声传来,在他的战斧翻飞之下,一串串鲜血带着各种残肢断臂飞起,弓箭手部队被折磨也打乱了!
而且,对面的狴奴好像也发现了这一点,数不清的狼骑从黑暗中飞奔出来,踩过先前袍泽的尸体,嗷嗷叫着杀向熙军大营。原本准备偷袭的狴奴现在却开始强攻。
周雄脸上的肌肉轻轻一颤,原本占尽上风的熙军一下子优势荡然无存,“立即增援辕门!塞门刀车就位!”,他对着点将台下大喊道:“宇文朔峰何在?!给我诛灭此獠!”,周雄的手,直指在弓箭手队伍中大发神勇的哲莫耶。
早已按捺不住的宇文朔峰立即冲了出去,胯下宝驹四蹄翻飞,手中马槊一扬,朝着哲莫耶就冲了过去。弓箭手们看见疯狂加速而来的宇文朔峰立即向两边散开,这位的悍勇可是出了名的,赶紧让路的好,被这位爷撞死了那才叫冤。
其实也不能怪宇文朔峰,武将对决时谁的速度慢谁就吃大亏,不想第一回合就被对方斩落马下,只有在双方交锋前尽可能地提高速度。
从空中看去,宇文朔峰就像一艘劈波斩浪的快船,而向两边分开的波浪就是熙军弓箭手。
哲莫耶也发现了杀意漫天的宇文朔峰,他一斧将一个弓箭手拦腰斩断,不顾被粘稠的鲜血洒了一身,大声呐喊着朝宇文朔峰冲来。
两人交锋!
哲莫耶只感觉到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一阵劲风袭来,他下意识地将战斧回旋,用宽大的斧面挡住面门。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之音响起,哲莫耶被溅起的火花烫了一脸,来不及多想,就感觉到肩膀上受了重重一击。哲莫耶同样打出了血性,在两马交错而过时,战斧划出一道冷冽的光芒,准确砍向宇文朔峰的后背。不过宇文朔峰好像也有同样的打算,马槊回旋反抽,精钢打制的槊头不遗余力地砸在哲莫耶的战斧上。
“当!”金属撞击的声音很大,足见两人那恐怖的力量。
宇文朔峰骑在马上的身子微微摇晃,双腿使劲才稳住重心。不过哲莫耶更加不堪,他差点从马上掉了下去,赶进抓住缰绳,用力踩住马镫才骑在马上。哲莫耶感到肩膀上传来的疼痛,久经沙场的他知道,自己的左肩就算没有骨折也好不到那里去。虽然哲莫耶之前已经受了伤,但是一个回合之间,高下立判。
两人调转过马头,准备再一次交锋。但是细心的人看见,哲莫耶的左手在微微颤抖,额头上滚落下豆大的汗珠,将满脸的血污冲出几条沟壑。不过,宇文朔峰好像也在颤抖,如果谁要是说他害怕了,这里的熙军士兵肯定会毫不犹豫喷他一脸吐沫星子。
宇文朔峰当然不是害怕,他是在激动。同样都是将门虎子,周翊那个混蛋都成为正四品的忠武将军了,还顺手拐走了自己的妹妹,现在帝都里的小姑娘甚至流传着“嫁人当嫁少将军”的话。宇文朔峰很不爽,周翊那个家伙不就是箭术和骑术强过自己吗,最多比自己更无耻、更狡猾、更邪恶罢了,其他还不是和自己差不多,凭什么他都是忠武将军了,自己还是父亲安排的一个校尉?!
对面那个狴奴看起来绝对是个大官,宇文朔峰也很有把握把他的人头拿下。虽然在军功上仍然比不上周翊,但是应该够自己晋升成一个中郎将了吧,也比李烈、东方志好了。
哲莫耶正忍受着肩膀上剧烈的疼痛,思考着自己如何脱身,那里知道宇文朔峰的心思。不过,对面那个身手这么厉害的熙人看向自己的眼神,怎么感觉就像草原上饿了三天的野狼看到了鲜嫩的羊肉一样?
“杀!”宇文朔峰虎目圆睁,发出一次近乎野兽的吼叫,震得周围的士兵耳鼓生疼,他们朝宇文朔峰投去非常怪异的眼神:娘咧,您老还是人吗?
哲莫耶一咬牙,也和宇文朔峰对冲起来。但是他武艺本来就略逊于宇文朔峰,此时又受了伤,面对宇文朔峰这样的人物更是没什么胜算。
“啊!”哲莫耶大喊一声,右手高高擎起战斧,只是还没等战斧劈下,宇文朔峰那杆特别粗长的马槊已经对胸刺来,带起的劲风让哲莫耶的绊甲涤飘飘飞舞。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哲莫耶的腰身诡异地一扭,马槊就擦着他的胸膛刺过,锐利的槊锋切开了哲莫耶胸前的皮甲,鲜血顺着那道巨大的缝隙滴滴答答落了下来。
哲莫耶本准备趁着交错而过的时候对着宇文朔峰迎面一拳,但是胸口的疼痛让他的身躯不受控制地一颤,拳头自然打偏了方向。宇文朔峰又伸出蒲扇一样的左手朝着哲莫耶的脖子抓去,竟然是想将他生擒活捉!
哲莫耶脑袋一缩,结果宇文朔峰抓到了他的头盔。用力一扯之下,哲莫耶颔下的绳结猛然绷紧,他的气管立即被卡得死死的,脸憋得通红。
“啪”,绳结终于不堪重负地断裂,两人交错而过,哲莫耶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着血腥味的空气;而宇文朔峰则高高举起手里的头盔,在士兵们的欢呼声中,他轻蔑地将那个做工精致的头盔扔掉,马槊遥指哲莫耶的眉心,“给我去死!”
宇文朔峰的马槊在地上重重一杵,早已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战马立即启动,狂奔而出。不过这一次哲莫耶右手一抡,他的战斧打着旋就向满脸杀气的宇文朔峰飞来。宇文朔峰不得不稍稍减速,马槊横向一扫,将那柄沉重的战斧嗑开。再加速时,只看见哲莫耶抽出弯刀,几下砍杀,从熙军的一个防守薄弱之处突破,眼看就能跑出大营。
宇文朔峰打马就追,岂料这样一来却是帮了倒忙。如果他不追,周围的弓箭手就可以把哲莫耶留下;但是现在他追了上去,弓箭手就会担心伤着他,不敢放箭。
不过哲莫耶的战马已经跑了很久,自己也是非常疲惫,但是宇文朔峰人马的体力都还很充沛,很快就追上。宇文朔峰右手一递,马槊就像毒龙一样怒冲而出,已经破开哲莫耶的背甲,马上就能将他刺一个透心凉。
但是就在这时,宇文朔峰的瞳孔猛然一缩,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做出了动作。他的马槊横向一抽,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一支长长地羽箭被宇文朔峰的马槊抽到一边,然后贯穿了一个熙军士兵的脖子后,又余势未竭地凿进了后一名士兵的胸膛。
这支箭的力道竟然如此恐怖!
宇文朔峰的目光越过正在逃跑的哲莫耶,在狴奴撤退号角响起的地方,柘恒正慢慢收起长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