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语成箴,蓝怡惊得心头一跳,险把手里的茶杯摔在地上。她不得不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喝茶,否则非得一口喷在胡氏擦脂抹粉的脸上。
胡氏尤自沉浸在欢喜之中,“小蓝公子人和气,嗯,若单论长相可比咱们村雷夫子还好几分,家资殷实,这一点雷夫子可比不上。他这样一等一的家世人品,若是能做了咱们家的女婿,那可真是天大的好事啊!”
虽说蓝俊正是翩翩佳公子,蓝家在梅县也是商贾巨富,但比起雷天泽家世的显赫,还是不在同一档次的。不过,这些村里人并不知道罢了,在他们眼里雷天泽不过是游学到此的白衣书生而已。
这不是关键,“五弟妹,听你的意思是想给月莲做媒?”
胡氏点头,“那是,俗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蓝俊正和周月莲……还真不是一般的不般配,不只是门不当户不对,就这两个人也是毫无生活在一起的可能性的。
“五弟妹,蓝俊正并非月莲妹妹的良配。”看到胡氏不认同亟待辩解的模样,蓝怡制止她接着说道,“蓝家乃是书香门第,蓝俊正又是家中嫡子,娶妻定会选门户相当且知书达理的女子。这件事你在我这里提提也就罢了,莫再出去说与旁人,否则徒惹起村里人议论,月莲妹妹正是说亲的关键时候,不要凭白地惹些闲话,耽误了她的好姻缘。”
胡氏信誓旦旦地道,“二嫂,我当然晓得月莲到了定亲的年纪,这不也是替她着急么。昨日里我们俩在山坡边放羊,是小蓝公子主动过来搭话,夸奖咱们这里山美人秀,羊养得也好。说书的不是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么,咱们这样的家门,有啥值得他惦记着巴巴跑过来的?还不是看上咱们月莲了么!”
这推理和说辞也是绝了!蓝怡深吸一口气,懒得再与她计较,“五弟妹,我且问你,今日过来是你的意思还是四婶的意思?”
胡氏脖子一缩,用帕子擦擦嘴角,眼神游移,“我想先来问问二嫂小蓝公子的情况,再回去跟婆婆提。二嫂,你明日里见了小蓝公子便问问,万一他真的有这意思呢?哪怕是成亲了,咱们月莲给他当妾也是使得的,蓝家富贵,月莲若是能嫁进去这辈子定能吃香喝辣,使奴唤婢,这样的好事,婆婆能不同意?”
蓝怡眼神发冷,脸色淡淡地道,“我与蓝俊正到如今也只见过两三面,不熟。要问你自己问去。”
蓝怡的性子胡氏也了解,见她不悦的模样,她也不敢再说什么,又闲扯了几句好话便讪讪地在离去。
周卫极进来见蓝怡脸色不悦,问过后皱眉,他自然晓得蓝家的情况与自家堂妹的模样秉性,“越来越不像话,这是明摆着就不成事儿!媳妇儿,你只当没听过罢。”
“嗯,月莲的亲事由着她这样胡闹下去,也是个麻烦。”蓝怡拧拧眉,想起四叔和四婶的做派,“也不晓得四叔四婶是怎么打算的。”
周卫极伸出手指,飞快地把油灯中过长的灯花用指甲掐掉,“四叔四婶虽偏心七弟,但也不算太糊涂。就算他们想胡来,爷爷那里也说不过去,这件事还轮不到咱们说话。”
周老爷子是周家族长,虽话不多说但心里明白,不会由着他们胡来。蓝怡点点头,也不在多说话。
周卫极拉住蓝怡的手,微凉,“我记得岳母从梅县带过来一个小巧的手炉,你取出来用上吧,今年不要再把手指冻伤。”
去年她右手的两根手指冻得红肿的样子,想起来还是心疼的。岳母郑氏更舍不得女儿受苦,早就替她准备了一个精致小巧的铜炉让她天冷时用来暖手。不过现在还没有进十一月,不到数九天最冷的时候,蓝怡也没有觉得太冷,所以并未取出来用上。
“好,明天就找出来。”蓝怡从他长着一层薄茧的大手中取暖,柔柔道,“瑶姨也为我备了不少柏树籽,让我用来煮水泡手,说是可以防冻的。我仔细着,不会冻的。”
手指冻肿的感觉非常难受,特别是开春快好时那种痒痒的感觉,蓝怡可不想再重温一遍,“卫极,走,咱们到院里打拳去,活动开了就不冷了。”
第二日贾氏听说胡氏想给周月莲说亲的事情,也是惊掉了下巴,摇头不知胡氏怎么能有这么异想天开的想法,“蓝家那样的门户,莫说月莲去当妾,当蓝六爷身边的三等丫鬟都是不够格的。”
听贾氏这样说,蓝怡回想在王家和夏家见到的丫鬟们的举止言谈,点点头,“瑶姨,蓝俊正娶亲了么?”
“两年前已娶正妻,现在已有两子,一嫡一庶。我记得他的两房妾室的家世也不差。”贾氏消息灵通,“倒是蓝四爷至今无子,除了正妻也并无妾室。”
蓝俊辰对文轩的母亲依柔用情甚深,依柔死后他仍念念不忘。想到依柔的容貌和这两年听来的她的品性才情,蓝怡觉得一般的庸脂俗粉是难入蓝俊辰的眼的,若是他的妻子与依柔相差甚多,他估计也没有什么亲近的想法。
“瑶姨见过蓝俊辰的妻子的,是个怎样的人?”
贾氏抬手用绣花针轻刮鬓角的乌发,晓得蓝怡为什么这样问,“我只见过两三次,举止得宜,模样虽比不得文轩的娘亲,但也算是上等的。蓝四奶奶的娘家是皇商,家资巨富,听说蓝四奶奶未出嫁时已抛头露面帮着父亲打理生意,眼界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许多,处事手段也颇为了得。”
蓝怡挑挑眉,没想到蓝俊辰的妻子是个女强人。蓝俊辰喜欢依柔那样的女子,想来与妻子的感情应不会太好。贾氏似乎知道蓝怡在想什么,摇头叹息一声,“她虽有娘家撑腰,自己也颇有手段,但因嫁入蓝家几年仍无子嗣,让蓝家人颇有微词。上次我回去蓝家正在张罗着给蓝俊辰纳张家嫡出的姑娘为贵妾。”
“张家?”蓝怡微微皱眉,“张家嫡出的姑娘,估计不愿意入蓝家为妾吧。”
“听说是蓝家家主亲自卜卦算的,才让蓝夫人去替蓝四爷张罗此事。虽说是张家嫡女,但也是侧支的,而且蓝四爷若是不出意外,便是下任蓝家家主,能嫁于他为妾,对这位张家姑娘来说,也是个好归宿。若是她再能给蓝四爷生下儿子……”说到这里,贾氏微微一顿,“张家二爷对这门亲事并不赞成,所以最后能不能成还不好说。坊间传出蓝四奶奶为纳妾的事大怒,搞得蓝家内宅不得安生。”
张平育反对张家的姑娘嫁入蓝家,一定有他的理由,他现在在张家的地位稳固,他若反对,此事怕是难成。张平育到黄县后除了陪恩师下棋外,多数时间都在为生意上的事情奔波,与蓝家兄弟交流甚少。张平育本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这样的情形倒也算正常,不过若按他与蓝俊辰乃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发小同窗之情,这便是疏远许多了。
蓝怡又想起这几日见到蓝家两兄弟的相处情况,以及蓝俊正几次试探自己,希望得到依柔当年失踪是否与蓝俊辰有关的证据,接着问道,“蓝俊辰和蓝俊正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么?蓝俊正有没有可能成为蓝家的下任家主?”
“他们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现在的蓝夫人乃是蓝六爷的亲生母亲,也是蓝四爷的亲姨母。听说现在的蓝夫人待蓝四爷比亲生儿子还好,样样都是先紧着他,蓝老爷对蓝夫人十分满意,蓝家的内宅诸事全由她掌管着。”贾氏回道,“按着蓝家的规矩,若是蓝四爷一直无子嗣,便不能成为蓝家的下任家主。除了他,能当下任家主的,首选便是蓝六爷了。蓝六爷才情能力均不输蓝四爷,在蓝家的呼声也不低。不过,我看他毕竟年轻几岁,在处事上不如蓝四爷稳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