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袁世凯扬威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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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设计谋诱捕太公 平叛乱崭露头角2

大院君说:“我比较过两国的通商条约,正如大人所言。对大人的全力周全,小国上下皆感激万分。”

大院君又问:“大人带来五百精锐,是打算驻在哪里?是否驻扎宫中?”

大院君显然是在试探大军的真实意图。马建忠断然否定说:“这五百人纯粹是为保护我的安全而来,如今已经在城外驻扎,哪有进宫驻扎的道理?数百年来,中国军队从无驻扎属国宫中的先例,院公何出此言?”

大院君说:“我是希望借助上国加强宫中宿卫,既然如此,我就不勉强了。”又问,“大军大约何时到来?届时我先去拜访大帅。”

马建忠说:“最晚明天下午可到,如果顺利,上午也有可能。届时吴大帅肯定会进宫先行拜会院公,您是否回拜,届时你们两位再定不迟。”

大院君派自己的轿夫送马建忠回住所南别宫,并吩咐轿夫就在南别宫侍侯。朝鲜自明代开始,对出使入朝的中国官员礼仪十分隆重,专门在西门外建了慕华馆,届时国王率世子及百官在此迎候,并接风洗尘。同时又在城内建南别宫,专供使臣居住,堪称朝鲜最高规格的国宾馆。马建忠几次到朝鲜,都在此居住。因为局势不稳,袁世凯专门派了先锋队二十人前来加强警卫。

吴长庆的大军第二天傍晚才赶到汉城城下,驻扎在南门外的南檀一带,离汉城六七里。大院君闻讯,亲自到南别宫会见马建忠,问是否立即前去拜访吴长庆。马建忠听他的语气,还是有所顾虑,就对他说:“暂不必去拜访,我去见筱帅,报告院公一心谋求社稷稳定之意,并细商如何牵制日人。”

马建忠赶到吴长庆大营,丁汝昌、张謇等人都在。吴长庆拿出一纸电报说:“这是今天威海派出的快艇送来的电报,眉叔先看看。”

马建忠接过来,是两天前军机处发的电谕:

又谕:张树声奏,援护朝鲜陆师拔队起程,并查探情形。俟抵朝鲜后,扼扎海口附近地方,该提督即亲统数营,向王京进扎,拟将李昰应获致,除其凶顽,以期转危为安。所筹尚合机宜,即著该督饬令吴长庆酌度情形,稳慎进扎,务将李昰应获致,庶该国之乱自平。该提督当相机因应,妥为办理。一面约束部伍,毋任稍有扰累日本之兵。

马建忠说:“朝廷已经明确同意拘捕大院君,大帅可以放手干了。”

吴长庆说:“朝廷对日本兵深为顾虑,只怕中日起冲突,如果我们拘捕大院君,日本人会不会干预?”

马建忠说:“大院君一直排日,日本人必欲除之而后快,我们拘捕大院君,他们是求之不得,想来不会干预。我与花房义质已经见过面,他也希望中国能尽快平定朝乱。”

吴长庆稍稍放了心,又问:“如果实行诱捕之计,把握有几成?”

马建忠说:“至少七成。还有三成在天。”

于是把两天来的情况简要的向吴长庆报告。

吴长庆说:“看来大院君对你颇为信任,这省去许多麻烦,今晚咱们要好好计议一番。”又说,“把世凯也叫来,他跟着眉叔先期入城,肯定也有所见闻。”

按照马建忠的要求,袁世凯的先锋队一直呆在驻地,以免惹起大院君的怀疑。袁世凯自然不会呆在营中无所事事,他换上为军营送菜的朝鲜人衣服,悄悄四处观察,他的结论是:“朝鲜乱兵武器低劣,而且号令不整,一千人足以镇服。”

吴长庆说:“世凯,不要看事太易,别忘了关羽大意失荆州,何况我等并没有关老爷的本事。”

马建忠说:“大院君对大军的到来其实戒心很深,为了打消他的疑虑,请大帅手书一信,派人送去,以安其心。”

吴长庆说:“这有何难?我立即写来。”

信不长,说明本来打算今天进宫,但天色已晚,不再打扰。明天上午一定拜会,商讨如何稳定朝鲜局势。

袁世凯自靠奋勇进城送信,带着赵国贤等四名护兵策马直奔大院君的府邸云岘宫。云岘宫原是大院君的私邸,自从他代高宗摄政后就不断扩建,其规模直逼朝鲜王宫。袁世凯持有大院君赠给马建忠的腰牌,很容易进了大门,但却被守直房的卫队拦下了。守直房是一排十几间瓦房,里面所驻是负责云岘宫管理、警备及杂务的人员,大院君的卫队统领就住在这里。因为时近傍晚,云岘宫内已经准备落锁,是否让袁世凯见大院君无人敢作主。卫队统领只好亲自来接待袁世凯,把他请进茶室,着人备茶,备冰镇西瓜,极其殷勤。为便于交流,又叫来一位懂汉语的通词。他待袁世凯喝过一杯茶后才说:“天色已晚,大院君不便见客,贵使的信可否由小职代转。”

袁世凯决心要见到大院君,两手抚膝,收腹挺胸,声音洪亮的说:“本会办非见到院公不可。马大人有交待,须当面呈递院公,并请院公给一张亲笔收条。”他又撒谎说,“吴大帅和马大人都有话让我代转,因此必得见到院公。”

统领不敢耽搁,亲自去向大院君回话,一会儿回来了,说:“院公将在迎和楼接见贵使,请贵使随我来。”

过了守直房,从一个大门进去,便是大院君居住之地老乐堂,迎和楼则是大院君见客的地方。统领把袁世凯领进去,大院君已经在室内正襟危坐。他是长脸颊,下巴飘着一把斑白的胡须,两眼炯炯,不怒而威。他略欠欠身,以示客气,并示意袁世凯坐。袁世凯拱手向大院君施礼,然后落坐,两脚外分,双手抚膝,收腹挺胸,这才说:“吴大帅有一封亲笔,马观察派小职送呈。”然后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信来,双手递给站在一旁的统领,统领再呈给大院君。

大院君看完了信,说:“感谢吴大帅和马大人的好意,有上国大军帮助,敝国定能度过眼前危机,请代我表达谢意。”又问袁世凯,“听说贵使还有话要转,我洗耳恭听。”

袁世凯说:“吴大帅和马大人的意思,明天上午进宫拜会院公,主要是商讨应付倭国的对策,请院公也事先筹划,届时可互相参酌。此事不宜行诸文牍,因此要小职务必转告。”

大院君说:“请转告吴大帅和马大人,我方自然用心谋划,一切还需偏劳上国大军。”

袁世凯说:“我国派军前来,就是为帮助属国应付倭国,自然应当为院公解忧,说不上偏劳,实是职责所系。”

听袁世凯谈吐,绝非普通信使,因此大院君问道:“看贵使气度,不似一般信使。”

袁世凯说:“小职是前敌营务处会办、先锋队统领并专责军纪稽查。不过既然奉命前来送信,便是信使而已。”

大院君说:“上国果然人才济济,贵使干炼、沉着,英气逼人!”

袁世凯说:“在院公面前,小职实在不敢当英气二字。我常听马大人说,院公德高望重,治国理政朝鲜无出其右者。此次变乱,院公协调各方,调度有据,幸未酿成大乱,院公居功至伟。今日有幸面见,院公不怒而威,名不虚传。”袁世凯顺口送出一叠高帽,尤嫌不足,指指站在一边的统领说,“卫队统领寸步不离,名为侍应,实则防备,极其尽职。管中窥豹,可见院公用人得才,驭下有术。”

这无形之中,又送卫队统领一顶高帽,统领满面笑容,拱手称“谬赞”。

大院君亲笔写一纸收到条,并让卫队统领送袁世凯出门。卫队统领对袁世凯十分客气,一直送到大门外,要亲自扶袁世凯上马。袁世凯纨绔脾气发作,从口袋里摸出十两银子,赛到统领手中说:“初次相见,来得匆匆,未备礼物,几两银子,请你和兄弟们买瓜果消暑。”

十两银子不多也不算少,而且是上国官员,何曾给他这样的小官送礼?统领一激动,自己当了上马石,两手托住袁世凯的脚,帮他跨上马背。

袁世凯抱拳扬鞭,直奔城外。

他回到吴长庆大帐,交上大院君的收条,说了自己的经历,众人无不称赞。马建忠说:“慰廷此行真是非常值得,大院君的疑心几乎可以尽除了。”

丁汝昌则向袁世凯直竖大拇指。

吴长庆舒口气说:“诱捕大院君此时有八成把握了。”又转头对张謇说,“季直,一旦拘捕了大院君,必须立即发布告示,以安民心。这篇文告就非你莫属了,今晚你就辛苦辛苦,明天能够拿出大稿,抄录数十份,以备广为张帖。”

张謇说:“这是份内之事。除此之外,这些天我一直在想,朝鲜这次变乱,看似是饷米质次引起,其实根源并不在此。朝鲜如何善后,必当深思统筹,我打算尽快拿出个稿子,请大帅及诸位指正。”

吴长庆说:“那真是太好了,咱们虽为平乱,但平乱是治标不治本,朝鲜未来是得好好谋划。你专心去写这两篇大文章,一般事情就不劳驾你了。”

几个人对明天如何诱捕大院君,已经进行详细的谋划,其中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如何把大院君的随行人员隔开,而且不能放走一人,不然消息一旦透露,朝鲜军队前来救援,局势将非常棘手。袁世凯说:“这有何难,交给我来处置。”

他向众人讲了自己的计划,都觉得可行。他又建议,如果一切顺利,捕到了大院君,由他率先锋队直接送到马山浦登舰,交由朝廷发落。

丁汝昌说:“早有此议,但送人的事就不劳慰廷了,这是我水帅的职责。明天我带一百水勇过来,专责押解到马山浦。”

袁世凯说:“如果吴大帅的军营中又出现水师官兵,恐怕会引起大院君的怀疑,还是由先锋队来做比较好,服色相同,彼此相熟,不易引人注目。”

吴长庆点头说:“禹亭,世凯说的有道理,我看水帅兄弟不必进营,可在去马山浦的路上接应。”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接下来,又对可能出现的意外,进行详细预测、准备,一直商议至深夜。

第二天上午吴长庆在马建忠的陪同下去昌德宫拜会大院君。昌德宫位于汉城北岳山东麓,被称为东阙。始建于永乐三年(1405年,朝鲜太宗五年),本来是作为王朝的离宫,但因为正宫景福宫被毁无力修复,离宫反而成了正宫。大院君摄政后,修复了景福宫,可是几年前,景福宫发生太监安设炸弹的事件,高宗李熙又将朝廷搬回昌德宫。

吴长庆、马建忠、袁世凯三人都是骑马前往,袁世凯因为是负责护卫,因此策马前行,带领四骑开道,另十六骑跟随在吴长庆、马建忠身后。昌德宫正门敦化门的中门大开,吴长庆一行二十余人策马直入,过禁川桥,入进善门,到达仁正门前,几个人这才下马,步行入内,二十名护卫被挡在门外。进门便是昌德宫的正殿仁政殿,朝鲜国王处理重大政务比如登基、会见外国使节等皆在此地。此殿阔五楹,最为雄壮,不过因为是属国,严守亲王府的规制,类似王府的银安殿,琉璃瓦是丹青色,有别于大清皇宫的金黄色。

大院君已经在丹陛下迎接。因为他是第一次见吴长庆,恭恭敬敬递上名刺。吴长庆双手接过,说:“久闻院公英名,今日得以面见,三生有幸。”

大院君说:“敝邦不幸生乱,劳驾将军跨海前来相助,感激不尽。将军威名,老夫久闻,不胜渴慕。”他又指指身后三十岁左右戎装男子说,“这是犬子载冕。”

李载冕是大院君的长子,根据朝鲜的习俗,“长子不为人后”,所以当年他无缘王位,而由弟弟李载福(李熙)入嗣哲宗承继王位。父亲执政十余年,他却没得大用,因此颇怀怨恨,结果被闵妃收买,合谋将大院君赶出王宫。但掌权后的闵妃也未重用他,让他十分悔恨,因而对赋闲的大院君极尽孝道。大院君这次重新执政后,就重用这位长子,不仅让他出任户曹判书,还兼任训练大将,掌握着财政和兵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