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咳咳。”
从嘴里喷出一口烟气，下一秒就被呛得咳嗽起来。童桐烦躁地将烟头扔在防护网外面，转了个身靠在平台的栏杆上。
又翘课了。从上周见了陶亚以后，翘课成了童桐的家常便饭。反正坐在教室里也听不进去，不如出来清醒清醒头脑。
可是，真的到了该清醒的时候了吗？
仰望天空，是一如既往的纯粹蓝色。这个世界，没了李贺也不会有任何改变，这本身就是多么残酷的事实啊。所以他童桐，也应该随着这个世界不发生任何改变，不会因为缺少李贺而发生任何改变。
可是他想他。他从未这样想念过某个人。尤其是他真正开始感觉到，李贺确实离开了自己以后。那些思念根本就不是他能够控制得住的，疯狂地缠住他的身体，让他不能呼吸。
爱情本来就是这么卑贱的事情吗？闭上眼睛，童桐听到自己胸腔里发出的空空响声。他真的用了真心的缘故吧，所以这一次才会这么痛，让手指脚趾全部卷曲程度的疼痛。
“哟，这不是小美人吗？”
平台的另一侧传来令人不快的声音，童桐抬头，看见一张熟悉的脸。
小霸王……
两年前的斗殴事件以后，这家伙学乖了很多。虽然还是在校园里横行霸道，但是绝对不会碰李贺和童桐。托他董事父亲的福，他也升到了百济的高中。只是开学到现在，还没有和童桐正式地打过照面。
“……”童桐抬腿要走，对方却不客气地拦上来。
“抽烟呛着了啊？要不要我来教你？”对方点起一支烟，朝着童桐的脸吐出烟气。
“我要回去了。”厌恶地皱起眉头，用手挥了挥浑浊的空气。
“别这么急着走嘛，我们已经好久没说说话了，是吧。”拉住了童桐的胳膊，被毫不客气地甩开。
“我没什么想要和你说的。”
“我有啊。”
“我不想听。”
“李贺甩了你是吧？”
“！！”狠狠地瞪向对方。
“我有个朋友是市中的，听说他有了个小新欢。两人一个宿舍，打得火热得很呢。”
“……”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吧，李贺可是你哥哥呢，这种不伦的丑事，换了谁也想早点摆脱吧。”
“……”
“哎哟，我们伶牙俐齿的小美人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寡言，都是我一个人在说呢。听说那个小新欢也是个不爱说话的主，是不是想学学他然后把李贺给弄回……”
“啪！”
童桐不客气地用力扇了上去，小霸王下意识地闪躲，巴掌就落在他的脖颈上，瞬间清晰的五个指印。
“童桐！！”一把抓住童桐的手腕，小霸王一个使力就将他压在了防护网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敢对我动手？！”
“你以为你是谁啊？！仗着老爸登鼻子上脸的是你吧！”
“你最好搞清楚你的处境，现在不会有李贺给你撑腰了，你也就只是一只破鞋！校园里早就传遍了，不会有人再奉你为什么‘小王子’了，清醒点吧！谁也不会捡李贺的破鞋……啊！”
被童桐毫不留情地一脚踹在肚子上，小霸王一屁股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立马站起来，冲过来就将童桐狠狠甩倒在地上，将整个身体压上去。
“我今天就算被处分被退学被抓起来我也要上了你童桐！！”
“混……”
“啊啊……”小霸王的衣领忽然被人从背后用力拎起，接着被不客气地整个人摔到一边，“哪个王八……靳凡？！”
“童桐你没事吧？”靳凡抓住童桐的手臂将他从地上拉起来，然后仔细地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嗯……靳凡你怎么来了？不是还在上课吗？”
“看你一直不回教室，有点担心，所以也就说个谎请假出来了。”
“靳凡你多管什么闲事？！别告诉童桐这个破鞋真的是你接收了！”小霸王揉着摔疼的胳膊不甘地咆哮。
“以后别打他的主意。”靳凡平静地回话，字句里却充满了力量。
“切。你也不过是个俗人，看上童桐这种货色。你难道不知道……”
“你难道不知道你爸的董事职位是我爸给的？”
“……”一瞬间小霸王噤了声，“忒”得吐了口痰在地上，悻悻地离开了天台。
“真的没事吗，童桐？”
担心地望着面前的朋友，这个人和自己第一次碰面时相比已经消瘦了很多。那份特有的傲慢也已经渐渐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眼睛的空洞无神。
“嗯……”虚脱了一般靠在防护网上，童桐发了一会儿愣，忽然独自凄凉地笑起来。
“怎么了？笑什么？”
“你知道吗？刚刚被摁在地上的一瞬间，我心里居然好高兴。”
“什么？”
“如果真的被上了，李贺就一定不会坐视不管。那样他就会回来了，真的回到我身边来，我知道的。”
“疯子……”
“你没看到我骗他的那晚他对我多温柔，那才是真的李贺。”
“童桐你该清醒清醒了。”伸出手将童桐抱住，“李贺只会是过去式，再继续下去对你和他都不会有任何好处，你明白吗？”
“连你也这么说吗？连你也……”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下来。
“童桐，放手吧。”
“我不……我不要……呜呜……我死也不要……”
周二下午的训练场，李贺忽然接到了来自家里的电话。是妈妈，说童桐高烧三天不退，已经住院了。简单地和老师打了个招呼，并没有告诉陶亚实话，只说是家里有事，李贺急匆匆地奔向了医院。
说不出是什么心境，却比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童桐生病的原因。因为自己也只差没有躺到病床上而已。
每日每日忍受心的煎熬，每日每日告诉自己第二天就会好一点，可是那伤口并没有丝毫平复的迹象，那是因为童桐还没有痊愈。要知道童桐疼，他也会疼。
来到病房的走廊上，就迎面遇上靳凡。对方坐在长椅上，仿佛在等待着自己的出现。
“等会儿再进去，童桐刚睡着。”
靳凡先开了口，示意李贺坐下。
“情况怎么样？”
“他只知道喊你的名字。”
“……”
“前几天也差点和小霸王起冲突。”
“什么？！”
“没怎么样，你放心。不过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
“他说如果被上了李贺就会回到他身边了。”
“……”鼻子瞬间一阵酸，李贺咬紧牙关才没让眼泪冲破眼眶，“疯子……”
“我也这么说了，不过童桐好像真的会疯，没有你的话。”
“……”
“我知道你的难处，可也并不是不能留在童桐身边的吧。”
“……你不懂。我不能那样做。”
“那就找个最好的方法，如果你真的爱他的话，就重新找个方法。”
“能有什么方法？我们的身份都注定了。”
“是你选择开始的。”
“……”
靳凡走了以后，李贺推开病房门。母亲趁他来的时候去食堂买饭，留下他一个人在童桐身边。
对方还没醒，睡着的脸却依旧显示出不安稳。苍白的额头上细细密密的一层冷汗，干燥的嘴唇上全是裂纹。轻轻拉起对方的一只手，李贺大胆地将它贴在自己脸上。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顺着对方的手指落下，就像那晚童桐的眼泪穿过自己指缝时一样。
“傻瓜……”除了这话李贺不知道能说什么。
你不是天下独尊的小美人吗？你不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王子吗？为什么要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变成这样？为什么要为一个不值得的人弄到这步？那样冰雪聪明的你，为什么只在这件事上一根筋？为什么始终想不透我们禁忌的关系？你要我看着这样的你怎样平静，怎样放手，怎样转头？
像是感觉到李贺一般，躺在床上的人慢慢地睁开了眼。扭过头便看到握着自己手伏在被子上流泪的人，一瞬间童桐的眼眶也湿润了。
他知道，他就知道李贺不会这么绝情，他就知道李贺还爱着他，像他对他的感情一样……
“李贺……”沙哑的喉咙里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对方惊得猛然抬起头，意识到自己的眼泪又迅速侧过脸去擦。
“哦，你醒了。”慌张地站起身来，握着童桐的手也松开，“医生说没什么，吊完这瓶水你睡一觉大概就会退烧了。妈去买饭了，一会儿就回来。既然你没事了我也放心了。”
“李贺……”没有多说别的话，只是呼唤对方的名字，仿佛下一次就会得不到回应一般，童桐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
“李贺……”
“我在这。”
“不要离开我。”
“……”
“去陶亚那里也没关系，只是不要离开我。”
“……”
“不要让我的位置被别人替代。你不是我的，我却只会是你的。”
“童桐……”
“你顾忌的一切我都接受，所以我什么也不要，名分也不要。我会是你的弟弟童桐，你会是和我同一个妈妈的哥哥李贺，只是不要离开我，不要放开手。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和别人恋爱，甚至某天结婚，只是把我的位置留给我，永远留给我。”
“你为什么这么傻？世界上比我好的人多得是。”
“是啊……”童桐自嘲地笑了下，低下头来轻轻抹去眼泪，“不过这不是你教我的吗？”他再抬起头来，是李贺再熟悉不过的美丽笑容：“是你教我的，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