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秀儿刚才借口拿东西识相地出去了,要不然,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现在的处境。讪讪地低下头,不知该说些什么,又听他说道:“把男装换了。”
“为什么?”她一时惊讶,因而也顾不上刚才的尴尬。
“你见过哪个男子有耳洞的?”他反问道,“之前还好,现在扮男装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了,根本就是白费功夫。”
她本已摘了耳坠,又故意用头发做了些掩饰,不想还是被他一眼看穿,小声反驳道:“谁会像你似的贴的那么近……”
没等他说话,秀儿从外面进来,插话道:“楚姐姐,少主说的有道理。你们两个若是这样出去,说不定喜欢你的姑娘会比喜欢少主的还多呢!”前半句是劝她,后半句分明就是调侃了。
“那样也好”对秀儿显然少了几分拘束,半开玩笑道:“说不定还能顺便帮你找个少主夫人什么的。”他先是微怔,随后却是含笑不语。
“这种事情,楚姐姐你还是问少主吧!”秀儿看了一眼那人的脸色,虽不好明说,但已是意有所指。
她听了之后,就要换回之前的装束,又被他拦住,“除了浅青色的那件不行,其他颜色随便。”
南思不解他话里意思,正要发问,却见他眉头微皱,止住了她的问题,“按我说的做就是了,别问那么多。”烟雨楼南思受伤那次,穿的就是浅青色的衣服,因而每每想起,他总是莫名抵触。平时在山庄还好,可这次是远赴蒙古,不希望她再出什么意外,所以下意识地排斥青色。
她不明就里,还以为对方是在故意挑剔,忍不住小声嘀咕道:“多事……”他听了却只是摇头笑笑。
所谓得知了欧阳锋的消息,无非是之前派出去的人,打听到了郭靖、黄蓉等人先后到了蒙古,所以便猜测欧阳锋也可能在那里。再加上杨康此时正和完颜洪烈一起守城,当初烟雨楼的大多数当事人现在都在蒙古,说不定欧阳锋也会和他们一样。抱着这种想法,两人才决定到蒙古走一趟。
西域虽气候偏冷,但较之蒙古,仍是要逊色几分。南思经过这段时间,几乎忘了大夫之前的叮嘱,直到随着温度的下降,胸口再次出现隐隐的不适,她才意识到原来那次受伤并非小事。好在并不是时时发作,只有天气骤冷,身体一时调整不过来的时候,才会觉得胸口压得难受。当然,这一切,那个人并不知道。
好在几经辗转,两人终于打听到了蒙古和大金交战的地方――之前只听说两军在花剌子模交战,却不知具体地点,所以自是费了一番功夫。欧阳克本就不喜郭靖,对他此番率领蒙古军攻打金国城池一事,更是不屑一顾。
“这姓郭的小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算是要报恩,也犯不着用这种法子。”言语间很是不赞同,“他也不想想,若是金国灭了,下一个就该是宋国或是大理了。真不知道,若是洪七他们丐帮的人,或是南帝知道了,该做何感想?”
“奈何有人不是这么想”南思也有些无奈,“看你的样子,似乎想要帮金国?”
“我也不知道”他坦然摇了摇头,“赵王对我有知遇之恩,可杨康偏偏处处看我不顺眼。况且,这国家之事,非一人之力能够解决的。”随即转向身边的人,“走吧,先去金国方面看看,问问我叔父的下落。”南思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什么,将一块令牌放进他手中,“你之前给的,不知道有没有用。”
他几乎忘了这件事,看见令牌才想起之前罚她抄写经文的事来,接过令牌,半是玩笑道:“想不到你居然还随身带着。”
“可不是么,罚我抄经的账,我可一直记着呢!”她故意说道。
“行了,以后找机会还上就是了。”他笑着说道。
不知是令牌的缘故,还是完颜洪烈身边的人记性太好,两人没费什么周折,就见到了完颜洪烈他们。故人相见本是好事,只是相见的地点是在战场,个中滋味未免有些复杂了。无非是先寒暄几句,接着又谈到近来的情况:蒙古军队围城已久,城中虽有地理优势,但也坚持不了多久。得知欧阳克此来是打听欧阳锋的下落,完颜洪烈转头看向杨康,以为他会知道欧阳锋的下落。
杨康此时倒没有找欧阳克的麻烦,不过话里仍是带着些刺:“自从烟雨楼那日众人失散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欧阳先生。按理说,欧阳先生得到了真经的全文,应该马上传授给他唯一的传人,难道是欧阳兄那日只顾着佳人、所以忘了自己的叔父?”这话听来甚是刺耳,可他现在无暇顾及许多,因而只是不软不硬地回道:“欧阳克自是比不得小王爷冷静,能够弃佳人于不顾、一心追求虚无缥缈的东西。”言罢,转向一旁的完颜洪烈道:“打扰王爷了”顿了顿,又道:“欧阳克虽知王爷一片爱国之心,可还是要奉劝一句王爷一句……”
“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欧阳少侠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不过本王心意已决,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说完坦然笑笑,似是早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他闻之一叹,自知没有办法劝对方改变主意,只好极郑重地行了一礼:“王爷多多保重。”心情有些复杂地走出了营帐。
南思一直在帐外等候,虽然不知道里面说了什么,可见他似是有心事,也就没有多问,只是跟在他后面走着。最后还是忍不住问道:“打听欧阳前辈的消息了?还是……”还是有什么别的事。
“没打听到我叔父的消息,只是觉得有些感慨罢了。”
“是与赵王有关?”她多少猜出来一些。
“嗯”他点了点头,“虽然明知道各人自有缘法,可还是心有戚戚焉。”
“凡事强求不来”她安慰道,“不过我们可以做一些事,给蒙古添些麻烦。”
“你又要做什么?”他闻言一惊,担心她又像之前一样冒险。
“没什么,就是找郭靖打听打听你叔父的下落,顺便、”说到这里不由笑笑,“‘帮’成吉思汗打发走一位得力干将。”
“我估计,蒙古人并不想要这样的‘帮忙’。”他摇头笑笑,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攻下花剌子模的方法是黄蓉想出来的,如果郭靖和黄蓉不在,蒙古大军虽勇猛,但未必立刻就能攻下城池。若是时间拖得久了,金国方面得以休养生息,胜负之数还未可知。
西域苦寒,花喇子模则更要冷上几分,帐子里虽燃着炉火,却也难消彻骨的寒意。纤细的身影蜷在榻上的一角,压抑着咳嗽的声音。心知那人有感赵王的知遇之恩,所以到底还是选择了留下——至少也要还了这份人情再走。
花喇子模久攻不下,蒙古方面定然军心动荡;加之对方用的又是以战养战的法子,方圆百里并无其他城池,粮草的供应难免不足,这样一来就为己方赢得了时机。骑兵、军心、投石机——蒙古大军一路走来,这三样是致胜的关键因素。眼下冰天雪地,石料更是难寻,投石机倒是可以先放放。若是再翦除剩下的两翼,围城之困也未必不可解……
花剌子模·营帐
“你就这么笃定,单凭这些就能拦住蒙古大军的铁骑?”瞟了一眼手上的字条,抬眼看向她。
“将利刃砌入城墙是未雨绸缪,即便有朝一日兵临城下,料想蒙军的云梯也派不上用场。”书中的情节她记得很清楚:蒙古军队借助风势,用风筝攻上城墙,趁机夺下了城池。此番以利刃入墙,也是为了防止对方用书中的方式攻城。除此之外,还特意备下大量弓箭,箭尖之上缠有火绳,射入地面之时可以融开冻土,而眼下正值隆冬,热力须臾即散,箭矢很快便会被冰封在土层之下,无疑是道绝佳的屏障。
“弓箭为障,以铁脊为箭身,中间的空隙撒上铁蒺藜,你这是打定主意要毁了蒙古的铁骑啊?”他半开玩笑道。蒙古战马耐力虽强,但体格较小,只适合在平原上驰骋,似她这般先以铁脊箭为路障,后设铁蒺藜为陷阱,别说是战马,就连普通的士兵也是难以越过。若是执意纵马硬闯,结果不是被箭尾划伤,便是踏中地上的铁蒺藜,无论是哪一种,蒙古铁骑定然损失惨重。
“早点毁了也好,省得为祸百姓”她低头回了一句。一将功成万骨枯,无论最后胜负与否,受苦的也都是普通百姓罢了。她向来不喜这些,可既然他要还赵王一个人情,那她陪着就是了。
“我不该带你过来的”显然觉察到了她的抵触,“这种事不是你该插手的。”平心而论,他也不愿掺和到政局当中,当初受聘于金国,也只是一时兴起罢了。可完颜洪烈好歹对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若是就这样一走了之,未免于心难安。只是这些由他一个人承担便好,不该将南思也牵连进来。
“韩非先生说的好——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不愿他多想,故而岔开了话题,“既然担了恶名,倒不如真的做点什么。我虽不喜战事,却也不想看蒙古人滥杀无辜。”蒙古大军骁勇善战不假,其残忍嗜杀的名声也是真的,若是城池真的落入蒙古人之手,城中老幼怕是难逃一劫。
“我自认没有兼济天下的能力,也不愿受那些身外之事牵绊”他倒是说得坦然,“此间事了,我就带你回西域如何?”此番蒙古之行,本意是打听欧阳锋下落,还人情只是顺便,若是让他因此耗在这里,他也是不愿的。
见她答应了,才继续说道:“我和王爷还有些事要商量,可能晚些回来。”当前战事紧急,他既选择留下,自然应当尽一份绵薄之力。
“嗯”她轻轻点头,后面半句还未曾出口,便已被拦下:“早点休息,不必等我”话既已这样说了,她也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