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时节,下午五点暑气依然未消,正在兴头的两人回了市区又吃了一顿麻辣香锅,挥汗如雨,别提多痛快了。直到拍着滚圆的肚皮走出饭店,安然才想起明美来,头顶顷刻间聚起一小团乌云。
她合并双手窝起掌心,发自丹田地吹了一口气,仔细闻了闻,不由得皱起眉头——刚才吃得太过忘形,嘴里满是大蒜和酱的味道,如果晚上去找明美解释这两天的境遇,恐怕会有失美感。
一只暖烘烘的大手突然握住她的右手,把她吓了一跳。慌乱中抬头发现原来是熊师兄,她更觉窘迫,用力抽回了手,背到身后。熊大仁望着她涨红的脸,猜想是自己太过心急,于是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走吧,继续玩儿。”
“玩儿?”安然心想,我得回去了,去找明美。
“刚才叫了大伙儿出来唱歌,地方已经订好了,假也帮他们请好了。”他看了看表说,“估计这会儿他们已经到了,我们也抓紧吧!”
他拉起安然向停车位走去,这次他小心地避开了手,而是紧紧抓着她的手腕。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来到了KTV楼下。安然尾随熊师兄进了包厢,一进门就被起哄的声音盖了一脸。
“呦,难得啊,安然居然穿裙子了!”那仁说。
“要说今天能出来嗨皮,还得多谢我们安然呢!”小玉一副夫唱妇随的腔调。
安然不解地问:“问什么要谢我?要谢也是谢熊师兄啊!”
熊师兄只是笑着不说话。
很快,纷杂的起哄声就被一寸金的嚎叫掩盖了。
脱去了训练服,褪去国家运动员的压力,他们不过是一群普通人,像在这个星球上生活的其他人一样,又换了、有脆弱、有需要发泄的时刻。在闪耀的灯光下,他们争抢着仅有的两个话筒,唱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谁也不服谁。不许喝酒也没关系,欢乐的时刻,可乐也可醉人,觥筹交错间,有几个人显然上头了。
就在这时,包厢的门被从外打开,一张孩子气的脸探了进来,随即咧开嘴笑了。
“黎苗儿?”芳芳喊她,“快进来,等你半天了,怎么才来?”
小姑娘笑嘻嘻地走进门来,一席撞色的短裙,衬得人格外精神。
“呦!今天是怎么了!安然穿了裙子,你小子也穿了裙子!”阿里木打趣道。
“去去去,谁是小子了!”黎苗向里迈了一步,身后闪出一个娇小的人影,“我是带着任务来的!”
大家的目光聚集在那个娇小的身影上,闪动的灯光中,明美的脸似乎有些苍白。男孩子们各个热情地欢呼起来,女孩子们却顷刻间变得鸦雀无声。
“明……”安然脱口而出,还没喊出声,一个话筒就递到了她嘴边,或者说,差点塞进她嘴里。一寸金拉住她的手,硬是将她拉到沙发中间,塞到熊师兄旁边。
“给你们点的歌儿到了!快唱!”
安然还是想站起来去找明美,却见芳芳抢先一步,将明美拉到了旁边的沙发上,跟她们坐在一起。黎苗已经开始为她们俩找东西吃了,明美似乎也很享受女孩子们的相伴,总之,一眼都没有望向自己。
音乐声起,是一首对唱的情歌。熊师兄倒不害羞,张嘴就唱,声音浑厚有力,别提多迷人了,刚刚唱了一句,就引得一寸金尖叫连连。在场的男男女女毫不客气地起两人的哄,一会儿让抱一下,一会儿让亲个嘴,半首歌还没唱完,就已经有人让他俩去领证儿了。安然站在焦点的焦点上,浑身不自在,嗓子都黏在一起,以往的劲头不知跑去了哪里,每唱一句都是颤音儿。她是个爱面子的人,几次都想扔下话筒不唱了,但又不想让熊师兄没面子,于是只好硬着头皮唱了下去。
明美啊,不要怪我。她时不时地偷瞟明美,可是她从头至尾压根就没有看过自己,只是坐在女孩子们中间,满面春风般的笑意。
这个微笑,像她,又不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