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亲爱的罗伯特先生,经过我两天的观察,我发现您是场上唯一尽职尽责的人,也是最为专业的人。这场比赛,即使是在我这样一个菜鸟看来,也存在很多不专业的地方,出现了很多问题。我一直在从中协调,所以知道您从一开始到现在始终在尽心尽力地操心各种事情,一点不得闲。尽管如此,一场比赛您都没有落下。”
这话说到了罗伯特的心坎上,作为一个五十来岁青春不再的专业委员,他确实感到累了。
“琳恩,你说的很对,我确实是感到很累。所以一些问题,尽管看到了,也没有精力去一一纠正。”
“我理解您。我照顾十八个人,尚且无法面面俱到,更何况您要监督这么大一场比赛。但我还是希望您能够尽力去把持公正,”明美看了一眼笑呵呵的李队长,接着说:“队长跟我说过,这么多年,他接触过各式各样的委员会成员,只有您让他感觉像个朋友。因为您没有偏见,胸怀坦荡,刚正不阿,值得信赖。”
罗伯特的目光渐渐柔和,明美猜测,今天赛场上的事,他一定也有一些想法,但因能力所限,无法及时纠正,所以今天才会单刀赴会,让喝多少就喝多少。
“我想为我的态度向您道歉,”明美端起酒杯真诚地说,“请理解我焦急的心情。”
“当然,当然,”罗伯特一饮而尽,无论语气还是动作都放尊重了很多,“您当然有权怀疑和生气,作为一个公民。”
明美一饮而尽,心情也好了很多。
这时候李队长缓过神来,问道:“老罗,你们在说什么,还连说带喝的?”
罗伯特脸上闪过一丝紧张,明美赶紧用英语说:“没什么,在讲笑话。”然后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拍着头笑道:“瞧我,都喝多了,怎么跟队长您说上英文了?”
大家一笑而过,罗伯特也远远投来一抹感激的目光。
好不容易,这场酒席终于散了。明美打了个哈欠,从队长房中走出来。她很想笑,单纯地觉得眼前晃来晃去的世界很有趣,仿佛连楼梯都跳起了舞。
回到房间,明美首先朝安然的床铺望了一眼,只见她猫在被子里,身体卷成一个球。
“安然,不要蒙着头睡觉!”
安然没理她。
明美正要走过去掀被子,突然窗外一个炸雷,让她短暂地清醒过来。
打雷了?什么时候开始的?难道是刚才说话太大声所以没有听到?土耳其今年的天气怎么这么反常?老是一阵雷一阵雨的!
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安然是因为打雷才藏进被子里的?
她爬上自己的床,侧身躺着,目不转睛地瞪着安然,试图从摇晃的世界中分辨出安然是不是呼吸平稳地睡熟了。五分钟以后,她放弃了这项尝试,借着无所顾忌的酒劲儿悄悄爬上安然的床,钻进了她的被子里。
她轻轻地用脚将被子一点一点往下拉,终于让安然的脑袋露了出来。不出明美所料,安然睡得满头大汗。但她没料到的是,安然突然翻了一个身,将脸扎进了她的颈窝里,四肢也顺道粘了过来,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她的一条胳膊和一条腿上。仿佛胆小的孩子终于投进母亲的怀抱,睡眠总算踏实了,连呼吸都渐渐平稳下来。
“孩子气。”明美伸手给她擦了一把汗,心里泛起不曾体验过的温柔。有一个男人,他在自己身边睡了八年,竟未曾激起半分这样的情感。究竟是他错了,还是自己错了?她问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如果不是爱情,那究竟是什么?
相识十年,交往八年,结婚六年,她始终不确定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离婚两周,相遇一周,同屋三天,她在用力地忍耐着不去亲吻她紧闭的眼。
明美苦笑地想,我是多么糟糕的一个人啊!浪费了别人的人生,又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
然而在所有的混乱中,这份喜爱又是如此真实,如此确定,如同宇宙间最基本的真理,让所有怀疑都站不住脚。
我一定是疯了。
反正我都醉了。就让我再疯狂一会儿。
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花香,明美毫不费力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