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中国只有一种自己的类型电影的话,那么这种类型就一定是武侠片了。早在上个世纪20年代,就有诸如《火烧红莲寺》等古装武侠片古装武侠片风靡海峡两岸了。50年代的李小龙,更是以他独特的个人魅力,将中国武术推向了中国影坛。
中国的武侠文化由来已久,历史可以追溯到春秋战国时期,上千年来的文学典籍中一直不乏侠客形象,金庸、古龙、温瑞安等武侠小说名家更是将这一文化弘扬到了顶峰,而电影的出现,则给了武侠文化一个具象的表现舞台。
传统武侠片将戏曲舞台打斗与武术实战结合起来的打斗方式,成为了银幕上的主流。
出身戏班的成龙那种结合了杂技的打法,虽然惊险,但不血腥,非常适合全年龄段的观众,因而在票房上大获成功。
以刘家良为代表的南派武术,例如《少林三十六房》,是在戏曲编排的基础之上,加入了武术实战元素,同时用吊威亚等科技手段,制造更多的银幕奇观。
而以张彻为代表的邵氏武侠片,例如《独臂刀》,更多的则是模仿日本黑帮电影。
胡金铨以《侠女》的空灵飘逸,成为了武侠片中,最具有传统中国气质的大师。
李小龙,则以深厚的武术功底,把个人明星化推到了极致,而这,也是曹平未来的方向之一。
2009年,徐浩峰以一部武林口述史《逝去的武林》名噪武术圈,而此书的口述者李忠轩就是徐浩峰的二老爷,同时也是形意拳大师唐维禄的弟子,武林名号二先生。《一代宗师》里,宫羽田说过,我的师哥李存义创建了中华武术会,李存义,就是徐浩峰二老爷的师爷,唐维禄的师父。
作为武学渊源深厚的他,对武学有着他自己独到的见解,之前喝酒的时候他就说过,武者之所以扎马步,一方面是为了稳固下盘,但更大的原因是为了模仿马战。古代武将在战场上对决都是需要骑马,而生死较量也是在纵马交错的一瞬间,这在他第一部电影《倭寇的踪迹》中就有表现。
电影已经开拍五天了,但第一个动作镜头迟迟没有开始,就是因为徐浩峰和曹平对于动作的设计理念有些冲突,所以,这些天,曹平一直在和刀姐研究动作编排。
刀姐虽然武学功底深厚,各种武器信手拈来都能成为杀招,但这毕竟是电影,演员的身体素质还是要考虑进来的,让普通人去打出那样凌厉的杀招本就不可能,因此,曹平也只能参考她给出的招式动作来另行编排,尽量设计成合理的,能被演员用出的招式,来进行拍摄。
这是曹平接的最困难的一单活。《一代宗师》的时候他只是辅助进行动作设计,大方向上是八爷拿主意,还有各个门派的师傅交流,而徐浩峰当时也主要去和王家卫和八爷沟通剧情和动作设计,在那两个更细致的人面前,曹平倒并没有感觉徐浩峰有多难缠,而《绣春刀》那会他虽然要负责设计动作,还要负责威亚团队的培养和沟通,但也只是身体上疲累,更何况片中就那么几种武器,设计难度也没有这么大。连续换了三套设计方案,徐浩峰却迟迟不能拍板,也不说哪里不好,只是说再研究研究。几天下来,曹平不免有些焦躁,但也无可奈何,毕竟一部电影作品的呈现,还是要导演决定该怎么拍,他不同意,那就再改呗!曹平只得找出他之前的电影作品,包括文学作品细细揣摩他的风格。
徐浩峰吃饭的时候说过,他想拍的是和港式武侠不同的东西,而在曹平看来,最明显的就是香港武侠展示的是拳脚功夫,而徐浩峰的电影展示的是兵器厮杀。这些日子,曹平和刀姐把各个武器的招式套路都学了一遍。
徐浩峰一直研究道教,心态是极为宽和的,拍起戏来也是不急不缓,拍摄现场大部分时间也是他在给演员讲戏。虽然他只有两部作品的经验,但在导演功底上,他却完全不逊色国内顶尖的那几位。他是个记忆力超强的人,在片场的时候,就算不拿剧本,他也能清楚的记得分镜头场景设计和镜头次序。而在曹平埋头设计动作的时候,电影中的文戏镜头也按照计划表,缓慢而又匀速的拍摄着。
接下来的十天,曹平几乎是废寝忘食的进行着动作编排,剧组租了一个室内舞蹈教室作为演员们训练的地方。除了吃饭上厕所,曹平一天到晚都泡在那里,和刀姐一遍一遍的编排,设计动作。剧组外景拍摄是最费钱的,光是在起士林的戏份,剧组就包了一个星期的场,那是天津最早的一家西餐厅,更不用提那些需要协调警方封锁街道拍摄的戏份了,动辄一两百人的群演的食宿工资也不是个小数目,虽然这也是导演需要考虑的事,但如果因为曹平自己迟迟拿不出动作方案来,影响了拍摄,那也是不可原谅的。剧组一旦开始拍摄,那每一天都是在烧钱,更何况演员练习动作也是需要时间,这也由不得他不着急。
俗话说皇上不急太监急,貌似就是这么个情况,曹平几乎是一天一次的给徐浩峰展示一套完整的动作,但每次展示完,他也不说问题在哪,反复就那么一句,研究研究,就得让曹平推倒重来,这一来二去,就算是曹平,也有点心力交瘁的感觉。
其实他猜得出,徐浩峰这是在磨自己,毕竟理念的不同是根深蒂固的,这是他的电影,不可能来迁就自己,那就只能自己去想办法,一点一点去往导演的意思上去靠。他也感觉的到自己的方案已经一次比一次更让徐浩峰满意了,不然他也不会坚持到现在,但是总差那么点意思,近在眼前,但怎么也够不到,让曹平很是难受。
终于,第十天晚上,徐浩峰回到酒店后,又被曹平拉到舞蹈室。和刀姐演示了一套双刀对攻子午鸳鸯钺的动作后,总算没有说在研究研究,而是对曹平说了一番自己对咏春拳的理解。
在徐浩峰的理解中,咏春拳并不是属于兵营武技传承的拳,而是刺客用的一种拳。从外貌上来讲,咏春叶问的徒弟,除了李小龙专门去练过健身,其他的人外貌外形,尽量要把自己保持在一个体弱之人的形象上,就是为了藏拙。而且一开始为什么说咏春是女人拳,也是因为女人不具备危险性。最适合当刺客的,就是残疾人,十四岁以下的男孩子,还有就是老人。
对于徐浩峰的这个说法,曹平也是比较认同的,因为他在宗师剧组,包括这段时间对咏春拳研究来看,徐浩峰说咏春是刺客拳并不是空穴来风。因为咏春拳理中发明了很多发力技法,这些发力技法是避开了传统武术发力的方法,可以让使用者在肌肉并不是很发达,反应并不是很快的情况下,还能够以弱胜强。
而且咏春拳中最重要的理论和曹氏家拳有个共同之处叫“吃位”,曹氏家拳叫“占生门”,这是一种数百年传承下来的经验累积。就算是修习者反应慢,但可以通过前代祖师的经验总结,可以算出来敌手的下一招大概攻来的方位,修习者就可以提前防备,而事实证明,这种经验确实在交手过程中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曹平从小的挨揍经历,其实也是爷爷对他的一种训练,他也是凭借这个在刀姐的虐待下屡败屡战的。
终于理解了徐浩峰的意思后,曹平突然有种称不上醍醐灌顶但却有点恍然大悟的感觉。原来他想要的是这种动作,曹平苦笑着说道:“你直接跟我说不就完了么?还让我白忙活这么久。”
徐浩峰笑着说道:“我告诉你,那还是我的东西,你自己琢磨,那就是你的东西了。”
曹平一愣,笑着认真说道:“谢谢你,徐老师。”徐浩峰这是有意的在培养自己,这种独有的个人理念和对武学的理解是在学校学不到的,而这是养成徐浩峰鲜明个人风格的财富,称不上宝贵,但绝对难得。
站起身来,徐导伸了个懒腰,说道:“明天你也跟组吧!拍你的镜头,意思懂了就行,现场现教现学,慢慢来,不着急。走!先吃饭去!”
念头通达以后,曹平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舒爽,忙活了一下午到现在,他还没吃饭,徐浩峰一提醒,他顿时感觉饥肠辘辘,拿起外套,招呼了一声刀姐,就跟着徐导下楼吃饭去也。
徐浩峰对刀姐很是喜欢,当然是对她高超的功夫的喜欢,电梯里,他笑着问道:“小刀,想拍戏吗?你这么好的条件和身手,不拍戏可惜了,要不我给你在戏里安排个角色吧?”
看了眼曹平,刀姐笑道:“好呀!我要跟他拍对手戏!”
“行!”徐浩峰哈哈笑道:“我让你在戏里揍他一顿!”
“那倒不用。”刀姐说道:“平时也没少揍。”
“切!你就是轻功好。”曹平当然不服气,说道:“等我换个好点的轻功,谁揍谁还不一定呢!”刀姐的轻身功夫和速度是她最大的武器,平常交手时,曹平经常连她的衣角都摸不到,当然,喜欢穿紧身衣服的她也没有衣角。
为了照顾迪丽热巴,今天吃饭专门找了家清真的馆子,曹平到的时候,她正拿着根鸡爪啃得起劲,见曹平进来,她嘴角泛油的喊道:“哥!快来吃大盘鸡,他家做的好吃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