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窃听独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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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萤光星点

把沉思凝固成地板,镶嵌在脚下,赵桂芝觉得安慰很多,想到住在酒店,早晚得离开,脸上的表情又复杂起来,集合似的愁在一起,烦恼、不安、害怕、担心,总拢统罩上心头。她紧紧闭上了眼睛,在黑暗的世界里旋转,努力搜寻,四处奔走,只想抓住失去的时光。

突然,一蒙面人用枪顶住胸口,逼迫她后退,退进一间黑屋子,没有一点光线,没有一点异味,那还有思维呢?身体漂浮在空气里,摇摇晃晃,如逐波浮萍。听不到孩子们,看不见孩子们,黑暗世界里充满恐怖。她使劲儿挥动双手,黑暗中有千万双手,七手八脚摁住她,绳索捆上来,无能挣开,拼命呼喊,口中塞了物体,喊不出声,呼吸困难,心速由强变弱,失去抗挣。窃听器无处不在,记录下这样一段数字:“54587146901234598826578-----。”经查阅有关书籍,译出原文:“黑暗世界看似没手脚,其实处处有狠手,黑暗世界看似没嘴,其实处处有无底洞,黑暗世界看似没眼睛,其实处处有眼睛,黑暗世界没有心脏么?不!黑暗世界得心脏大若宇宙,小若针孔。黑暗不是恐怖,而是谣言,而是欺骗,而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搅乱世界,打破平静,伸出贪婪,握住利益。黑暗世界宛如猪屎坑,黑乎乎,臭轰轰,朴素迷离。男人,女人,孩子,老人无家可归------。”捆绑之身体像一根花斑蛇,在地上乱弹,乱滚,然而,黑暗世界里没有仁慈,没有思维,没有肉心,更没有脚步声,赵桂芝害怕了------。

母亲的伟大不只是孕育生命,而是为生命时刻做出牺牲。赵桂芝想逃出黑暗屋子,给孩子们通风报信,让他们赶紧离开这个无处不窃听的世界,然后,给金永峰坟头添一把土,告诉他孩子们已长大成人,她也坚守到最后一刻钟,已尽心尽力,然后,再给父母坟前磕几个头,说几句心里话,才了却她的老命;可是,铁桶一样屋子,任凭她挣扎,任凭她哀鸣,黑暗世界寂静无声。冤死之人,张大嘴,在黑暗处四处漂移,围着她转圈圈,急出一头冷汗。赵桂芝一路奔波劳累,坐在沙发上睡着了。儿女瞧见她一头汗,身子不停抽搐,大家一片惊慌。金国泰走过来,抓住母亲的手,轻轻摇道:“娘,娘,您又做噩梦了。”

老人惊慌抬起头,四处张望,瞧得孩子在数,把心放回肚子里,又低下头,合上眼,在回忆世界里独自游荡。儿女慌张神情,她根本没瞧见。

大家怕影响她休息,就没多说话。有的站着,有的坐着,还有的望着窗外,静静的守候着她,屋子里一片寂静。其实,赵桂芝这次并有没睡,脑子清醒得很。因为父母坟墓没了,实在无法原谅自己,迟迟不肯从悲痛中走出来,孩子们一举一动,凭空气流动,凭他们呼吸,都能觉察到每一个人心理,甚至他们心中微妙变化,都能够探视到。

其实,孩子们不是没有办法找到离散亲人,而是孝顺她,才默默顺着她。做一切违背母亲意愿的事,都是伤害,就是不孝顺,只有母亲高兴了,孩子们就幸福快乐了。现在,他们只有耐心等候。等待她从苦恼的回忆里走出来,然后才知道该怎么做。

赵桂芝抬起头,看了看孩子们,想说点什么,但没有气力说出来,又把头低下去了。金国安趁此走到她身边,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望着她,神神秘秘问道:“娘,您不是还有个哥哥吗?”

老人眼泪汪汪撇了金国安一眼,觉得这小子在往伤口上散盐,故意揭伤疤,脸色立马阴沉得如一团乌云,嘴唇撅得老高,身子侧向一边,便是作了狠狠地回答。

金国安不依不饶,伸长脖子,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娘,舅舅也许找过您,找遍东三省,照遍大江南北,他也认为您不在人世了,所以,舅舅就放弃了您。这次您回来,千万不能放弃找到舅舅。”

金国安故意把舅舅叫得亲,叫得响。他想用妹妹对哥哥那份亲情,把母亲从伤痛里拉出来,然后,用哥哥对妹妹那份爱,来唤醒母亲紧闭的双眼,使一个极度绝望之人看见曙光。说实话,金国安是割大腿上肉来医治胳膊上伤口,实际一处还比一处痛。

但是,尽管萤火虫光亮就那么一点点,它也是光亮!在漆黑夜里,是温暖的,可爱的。就像赵桂芝明明知道金国安在骗人,不能期望,但是,她宁可信其有,甘愿接受儿子欺骗,也不相信自己哥哥真就离开了她,这是为什么呢?

一位历经千山万水、在心底千百次呼喊,思念,期盼,梦寐以求的哥哥如果还活着,意味着什么?

活着意味着他们还能团聚,意味着他们还是兄妹。就这么简单。

“要是还活着该多好!”她抹了一把泪,然后问道:“哥哥,您在哪里呢?”

赵桂芝从心底发出对亲人呼喊,喊声催人泪下。经历生死离别之人,眼里只有珍惜和亲情,瞧不见名利。不经历生离死别之人,是无法体会到她此时此刻的心情。赵桂芝眼里全是忧伤。她带着乞求的声音问道:

“孩子们,你们能找到他吗?”

当一个人绝望的时候,请不要跟着绝望,对她提出的问题也不要及时回答,在她极度失去信心的时候,转身离开之时,把希望之火悄悄给她点燃。当温暖的火焰装满冰冷屋子的时候,就能照亮出口,奇迹就会出现。这时候,金建国走上前,像金国安一样,单膝跪在她面前,握住另一只手,望着她,轻声说道:

“娘,请允许我们去找,也许会有奇迹出现。”

金建国的话,像热水袋一样,温暖在她心口。慈祥的笑脸,慢慢盛开。大家心情不再那么沉重,脸上露出光亮,沉睡的树林热闹起来,鸟儿在歌唱,太阳升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