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窃听独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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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产业升级

话说赤北空山杨氏铁匠铺子第四代传人,不打铁,要打人脸,引来不少人围观,大家还争先恐后试戴脸壳子,吵着嚷着要先定制一副。由于生意兴隆,工人百日昼夜加班加点,熬得双眼向炉里木炭一样红。在监听器里,我找到了第四代传人说过的一段话,念给大家听:

“高祖打铁,爷爷打铁,爹也打铁,现在自己亦打铁,前三辈人打铁硬没打出个啥名堂,我再照这样打下去,就是把骨头打散架,也开不上金家儿女那样的小汽车。改革的大好时光摆在眼前,不想办法转型升级,磨叽啥子嘛?成天就是打锄头,镰刀,弯刀,斧子,钉耙,挣个油盐钱,要想买房买车,门儿经都没有。人人都说人生苦短,我总得在有生之年,有辆属于自己的小汽车。自己握着自己的方向盘,把小命儿攥在自己手里,飚一回才带劲;如果再打锄头、镰刀、弯刀、斧子、钉耙这样的玩意儿,永远没有奔头。打锄头,镰刀,弯刀,斧子,钉耙这些玩意儿不挣钱也就罢了,关键种庄稼的人越来越少,再过几年,要是留守老头子也不种庄稼了,不上山砍柴了,年轻人都去城里打工,我这铁打给自己看呢?照这样发展下去,不但要破产,而且还要把祖上传下来的手艺给废了。现在趁我年轻,改行还来得及。再说,中央不是三令五审鼓励产业升级产业转型吗?当地政府不是支持农民投资办厂吗?我咋就不听号召呢?还打什么锄头,镰刀,弯刀,斧子,钉耙有意思吗?真是活见鬼。居然还从早打到晚,从晚打到明,不但改变不了自己的穷命运,而且还落一身腰酸背痛,脑肌劳损。要是换个思路,换个打法,会不会开上小汽车呢?”

小铁匠说这段话的时候,四世同堂,十二口人围着桌子吃饭,他愤愤不平的说完大实话,就把手里的碗往桌子中间一推,走出院门。

在老铁匠眼里,一个铁匠不打铁,就只有打人,要不然,打什么呢?改行直接打造小汽车?打航空母舰?打无人飞机?打监听器?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成年人做事要务实,不能像孩子一样,异想天开。

小铁匠杨建坐在沙发上想,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吃饭也想,连做梦都想有俩小汽车。小铁匠挠破头皮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弄得一脸的憔悴,连头发胡子都变得焦黄焦黄,宛如山坡上的干毛草,草原上的狮毛。要是遇到一点火星,一定会发场火灾。小铁匠气冲冲走出院门后,点起一只香烟,漫无目的的往前溜达,不知不觉来到金家院外。

金家院子,在赤北空山非常受人尊敬。女人喜欢院内男人的诚实,男人喜欢院内女人的善良,老人喜欢院内人的勤劳,少年喜欢院内人的勇敢,小铁匠喜欢院内人的拼搏。他就远远地坐在一个光滑的石头上,望着金家的院门,好奇心钻进金家院子里,在那里四处张望,忽思乱想:“这一家人还缺什么呢?”

小铁匠个子不高,胳膊好像比腿粗,胸肌比他媳妇的胸肌还要发达,一双豌豆眼。最典型的是他焦黄的胡子在嘴角四周跑了一圈后,从嘴角处往两腮帮子无限延伸,和焦黄的头发连城一片,就像小岛连着大陆,也就是络腮大胡子。他身穿一件破棉袄,蓝布裤子补丁接补丁,胶鞋麻麻点点,仿佛打铁时溅出的火星,把他一身烧得千疮百孔,似一个要饭的乞丐。

小铁匠想开小汽车,又没有发财的路子,着急上火,没心情打理那焦黄的络腮胡子,仿佛一脸狮毛。他坐在石头上,一支烟接一支烟抽,嘴成了出烟的烟囱。不知是做发财梦想入了神,还是走火入魔,点烟时点燃了胡子,烧着了脸,双手不停地在嘴上抹,在脸上搓,嘴里还发出呼哧呼哧声音,一片火海看看要烧到山顶,他急中生智,将披在身上的破棉袄裹住头,来个断氧灭火法,才没酿成灾难。小铁匠捂住脸,痛苦的站起来,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道:

“出路没找到,险些烧成疤子,往后还得戴脸壳子见人。戴脸壳子见人?脸壳子一戴,谁认识谁?什么人要戴脸壳子?谁没有脸壳子?金国平在首都做买卖戴脸壳子吗?金国安在申城做人戴脸壳子吗?金家女儿在外不戴脸壳子吗?牛水灵那脸壳子还礴吗?江月露的脸壳子堪比城墙啊,-------。”

小铁匠带着脸壳子这个问题回到家,就坐在打铁房风炉旁发呆。

老铁匠背有点抠,一边朝打铁房走过来,一边叫小铁匠的乳名“近娃子,”然后气喘吁吁的问道,“太阳快到头顶了,你为什么还不升火开炉?”老铁匠对小铁匠说这话的时候,将手里的大旱烟杆在地上狠狠的杵,那是着急和无奈的举动。

小铁匠没回答老铁匠的话,还是稳稳当当坐在矮板凳上,捂住脸,双手肘在膝盖上,专心致志想着自己的心事。

老铁匠像一头垂头丧气的老狗,嗷嗷几声就往回走。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活一天是一天的绝望心里。

小铁匠偷偷地看了看老铁匠背影,想把脸壳子的事说给爷爷听,又怕说给爷爷听,因为打铁的人都是暴脾气,说不好老铁匠会整他的不务正业。一般来讲,新想法要与年轻人分享。爷爷眼里只有循规蹈矩,老老实实打铁,不说给他听,就是孝顺!

老铁匠失望的回头看了眼小铁匠,说道:“我看这打铁的手艺到你们这一辈要黄,要黄(完蛋)。”然后失望的走进屋子。

“快生火,还有三把弯刀,两把镰刀,四把锄头要打,天黑人家要来取,钱都收了。”小铁匠媳妇谷春花崩爆米花似的一面说,一面忙着往炉膛里添燃料,准备开炉打铁。

“今天我想休息一天,要不要得?我不想打那些破玩意儿了。”小铁匠要死不活的、而又十分严肃的对媳妇说道。

“你不打铁,吃啥子?”

“打别的东西。”

“你高祖,你爷爷,你爹,你,你们祖祖辈辈都是打铁的。儿子将来还有可能接我们的班。我们家除了打铁,难道还能打出印钞机吗?”

谷春花忙着生火的同时,回头望了望自己的男人。就这一望,把她吓一跳,赶紧朝男人扑了过来。扒开男人捂住脸的手,一只食指钩住男人的下颚。小铁匠仰着头,张着嘴,就像公牛笑春一样,望着媳妇的眼睛。一脸惊慌失措的谷春花,捧住男人的脸,心疼的问道:

“你这是咋回事?”

“点烟点着了。”

“你咋没把这房子给烧了呢?你知道我就喜欢你这毛毛在我胸口蹭,你却把它给我烧了,你是故意的吧?”谷春花三分心疼,三分惋惜的吼道。

“媳妇,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要如实回答。”小铁匠一脸的严肃对谷春花说道。

春花“嗯!”了一声,又点了点头,表示对男人的心疼,愿意听他倾诉。

“如果我烧成疤子,你还要我不?”

“你这不是鬼话嘛,娃娃都那么大了,我不要你,他们能答应吗?”

“我就知道你疼我。”小铁匠死皮赖脸的冲着媳妇笑了笑,继续说道:“这脸烧得好!”然后,他一把把媳妇拽在自己大腿上坐稳。一只手抱着媳妇腰,一只手指着自己半边脸,望着媳妇的眼睛又道:“他给我带来财运了,也可以说是商机,直接点,就是大大的钞票,你想知道吗?”

春花侧过身,温柔的,心疼的将男人的头抱在怀里。欲哭无声摇了摇头,表示不想知道男人所说的财运、商机、钞票是什么东西。她的眼神告诉所有的人:“她只想男人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生活,其它她都不在乎,哪怕打铁,打一辈子铁,穷一辈子,也是幸福。”

“我想打脸壳子。”

“你要打什么?”春花不相信自己耳朵,眯起眼睛,望着男人不怀好意的反问道。

“我要打脸壳子!”

“你打脸壳子为啥把脸烧了呢?打那破玩意儿干嘛?”

“干嘛?城里的,乡下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有面子的,没面子的,有钱的,没钱的,当官的,经商的,谁不需要?我要把脸壳子做成产业,让全天下的男人女人都到赤北空山来买脸壳子-----。”

“就做你的黄粱美梦去吧。”春花站起来要走,气冲冲的要走。小铁匠反手一把抓住她的手,就像螃蟹夹住东西不放,又把媳妇拽回自己怀里,耐心解释给她听,他说:“媳妇,活在当下,关键要学会变通。城里的工厂都在革新升级,我们农民也要大胆创新,不能拖京城和申城的后腿。你看那金家兄弟,小车里来,小车里去,风雨不占,个个白白净净,过上了小康生活,插上了翅膀,正儿八经的在实现中国梦,我们呢?我们呢?”小铁匠扯起自己破烂的棉袄,抖了抖,拿给媳妇看,然后羞愧的说道:“这没法去走国际时装秀,这不是古墓里挖出来的古董,我们生活在新中国,不能过古人的生活啊。”

一提到金家人,就像触碰到谷春花的敏感神经,她的背脊骨似乎弯了,嘴也撅起来了,脸上的颜色十分僵硬,她用非常复杂的眼神望着男人烧焦的络腮胡子,没发一言半语,静静地看着男人的脸,想听听他的高见。

铁匠善于趁热打铁,抓住机会,赶紧说道:“老婆,这个产业大得很。如今,穷人想装富人,要戴脸壳子,贪官要装好人,要戴脸壳子,猪八戒要像人样要,戴脸壳子,尤其金家那些女人不想变老,不想有皱纹,这脸壳子一戴,不是永葆青春了吗?再说,那些明星大腕出门,戴上脸壳子,出去偷人,不但不会被骚扰,而且还可以换着把戏玩,法院大人戴上脸壳子,一可以秉公办案,二可以防打击报复,三可以收受贿赂,没人知晓,恶人和富人要装善人,必须戴脸壳子;你看那些公家公职人员,穿上官服一个样,脱下官服立马另一个样,是不是判若两人?我这脸壳子更有神奇功能,医生戴上它可以开黑药,不要太方便,老师戴上它可以教出一问三不知的投毒学生,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村书记楼山木戴上它,可以大摇大摆幽会情人牛水灵,不要太灵光,牛水灵戴上它,可以偷------。”

“你要是打一副楼山木的脸壳子,趁我不在家,爬进牛水灵床上咋办?”春花调皮的指着小铁匠的额头,不放心似的严厉问道。

“我给你说正经事,不许打岔!”小铁匠不开心的唬住春花,继续他的宏伟事业:“我还要给女人打一对挺拔的这个。”他指着春花硕大的凸出物说道,“还要打一副这个。”他摸摸春花的臀部说道,“为了让各行各业的人都消费得起,我决定把脸壳子做成金的,银的,铜的,铝的,不锈钢的,铁的,有必要,我还要做成塑料薄膜,我要让所有的人变得年轻漂亮,我要让所有的人在不同的场合,戴上恰如其分的脸壳子,让他们自豪的走在人类的大道上,不停的得瑟。媳妇,有了形形色色的脸壳子,那些人办起事来,如鱼得水,没有任何后顾之忧,多安逸。总统大选,这次不是戴上了吗?我要让韩国美容院关门,让赤北空山变成脸壳子生产基地。我要让那些割双眼皮的、隆胸的、做翘臀的,都不受皮肉之苦。我就是救世之主。

脸壳子一戴,天下一片美丽。老婆大人,你说这个产业链有没有希望?”

小铁匠望着媳妇一阵傻笑,嘴张得如狮子的嘴大——高兴得合不拢。谷春花听得男人一番天花乱缀,春梦有些燥动。她在心里暗暗盘算,不过还是出了声,窃听器记录下了这一段话,如下:

“赤北空山二百万人口,一万个人有十个人买,那得多少个?一个最少也得一二百块吧,中国十四亿人口,那得多少------。”

谷春花的脸如同四月盛开的桃花,别样红。她狠狠的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高兴的说道:“老公,说干就干。把收了订金的锄头,弯刀,镰刀还是给打了吧?尤其那六把斧头,说是要砍大柳树用,村书记楼山木和外交部长牛水灵下了死命令,这两个人不能得罪,以后我们还仰仗他们多给吹捧,帮我们搞销售。打好这些货,从今往后,我谷春花跟着你一心打脸壳子。”

小铁匠抱着媳妇站起来,在炉棚里转了一个圈,送给对方一个大大的鼓励,然后甜蜜的扯开风炉,木炭吐出红红的火舌。一锅铁水倒进无数个脸壳子模子里,冒起热气腾腾的青烟。工人们不停的翻砂,发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十分悦耳,隔壁房里传来轰轰的打磨声,不但刺耳,还火星乱飞,抛光师傅一会儿开动手里磨光机,一会儿停下来用手摸,细眼看,把那一个个脸壳子磨得铮光瓦亮,彩色房里姑娘们抱着脸壳子精心上颜色,忘记周围还有人活着,二楼打印机叽叽的叫,传来订单合同,电话嘟嘟响,世界各地来咨询价格和加盟合资,点钞机噗噗的响,准备下午给员工发奖金,谷春花在后门指手画脚,指挥这个吆喝那个,把脸壳子装进木盒子里,贴上标签,写上地址,发往世界各地。吕大头,牛水灵,窃听器-----,他们目瞪口呆的看着打铁棚,研究使用什么隐形机和炸弹彻底摧毁这座聚宝盆。赤北空山一心一意进入铁器加工时代,没有注意他们嫉妒的眼神。

销售汽车的小王,在打铁房门口喊道:“杨董,您的小车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