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画画,丘西没有告诉金国平。因为他们都是赤北空山金家走出来的男人,均有那张纸片,不需交流,就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他一样信奉金家人的信仰:握住手的不是弟兄,握在一起的是弟兄的心。白天,他照常去金国平公司上班,他也可以不去,但他从来没迟到和早退过,他有的是力气和精神。晚上,他从学校上完课回来,还趴在灯下画线条,一横,一横,一竖,一竖的练习,每一笔都很仔细。他画的直线,经得起尺子的检验,画的米字格,没有一个大小不匀,画的圆,如同圆规所助。老师叫他画直线,他不画曲线或圆,叫他画一万条,他决不少一条,就这么简单。
在练习基本功的时候,丘西会情不自禁的联想到在赤北空山干农活的事。当时,金国泰教他挖地,尽管他把锄头举得天高,全力挖下去,还是没有金国泰掘的深,因为手上和腰部没有足够的力量,阅历不够,使不出其中的巧劲,金国泰怎么教也是如此。唯有时间,唯有时间才能在一个人成长的岁月里慢慢注入力量和神奇。这个过程,自己一时三刻无法体会,一年半载也未必知晓,微妙得没法用一个词来形容。唯有只有经过长期不懈的努力,才慢慢感悟到它的存在。就像在擂台上与对手过过招,才深知自己的实力。现在,丘西掘的地和金国泰掘的地一样深了,也能扛起同样一根木头,那也只是力气增加了而矣,要想肩挑重担,走出精彩,那就只有磨练肩膀,下足功夫,一步一个脚印。
功夫是个神奇的东西。不但要刻苦训练,还要静静领悟,感受其精髓。有一次,丘西画圆,就想起婶婶张英磨面粉的磨盘,自然而然就想到婶婶教小牛拉磨。婶婶不但不许小牛偷吃磨盘上的东西,而且还要小牛自觉的一直走下去。一直走下去还不算一头好牛,还要给它习惯性蒙上眼睛,让它用心感悟脚下的路,让它调节呼吸来判断磨盘的转速,让它高高竖起的两只耳朵倾听主人对它的褒贬,识别磨盘里磨的是什么东西。一头牛,走进磨房,蒙上眼睛都知道主人磨的什么东西,那么这头牛才算牛牛。牛牛习惯的好坏,决定将来挨鞭子的多少,就像丘西努力多少,决定未来的功夫一样重要。
认真练习基本功是出神入化的开始。起初,丘西画不好线条和圆,他就重复的画,天天画,月月画,当画又好又快的时候,就把握笔的手逐渐提高,后来像钱秀才握住毛笔的顶端,悬笔画直线,自认为握住笔的任何部位,画的直线和圆都一样时为止,然后,他又开始练习不同姿势画线条和圆。当坐着,站着,蹲着,趴着画的线条和圆都很漂亮的时候,他奇思妙想,要来个倒悬姿势画线条和圆,数这个动作难度大,练习苦。在这四年的时间里,他倒悬在空中画直线和圆的时间就有三年。在这三年里,他的脸撑大了,双腿拉长了,肚子里的东西好像要从嘴里吐出来,十分难受。为了练习好这个动作,丘西用小时候在赤北空山憋住饿肚子的毅力坚持住了,再加上在金家扫地练就的耐心,克服了急于求成的毛糙心理。一个孤儿将毅力,自强,耐心,还有童年时的苦难,编织成一根结实的索子,将自己的身体倒悬在空中,直至画的直线和圆经得起世界尺子检验为止。他从练功房走出来,画出的方就是方,圆就是圆,决不是方非方圆不圆的鬼画。他严格要求自己并不是把自己练成一个画家,也没想过要靠画画养活未来,只想把自己练成一个不折不扣、有自食其力的男人,就这么个要求;如果金国平非要给他找个师父,看看自己能不能学会手艺,就是为了证明这个。
赤北空山男人小的时候大多数鼻流口水、眼泪汪汪,一副弱不经风的神态,但是,田野里的劳动把他们教勇敢了,手里的锄把他们意志磨坚强了。所以,生活的不容易,让他们懂得了执着,有股干事的劲儿。在丘西心里,有太多太多画要画。画赤北空山将军山飞瀑,画金国泰弯腰在田里除草,画赵桂芝在樱桃树下静坐时的神态,画张英在井边清洗衣服,画那棵又高又大的柳树,------。那天晚上,他心血澎湃,想在纸上给自己画一个老婆,于是一边画,一边想,一边想,一边画:“------,要大大方方的,眼睛可以不大,但要有灵气,鼻头可以不高,但要挺拔,头发可以不长,但要乌黑乌黑,人要贤惠,会做饭,玩手机的不要,爱赌博的免谈,在QQ微信上卖弄的不要,爱看书,最好也教我识文断字,不骂我死去的爹娘,不强迫我买房,也不强迫我买车,两个人走出去耍,既不装腔作势,也不随意发脾气,不能动不动这个人也瞧不起,那个人也看不惯,一幅盛气凌人鬼样子,谁喜欢和她打成一片呢?穷的时候,不自卑不浮躁,富二代给多少钱,多大的房子也不跟人跑,踏踏实实上班,开开心心回家,一个洗碗,一个洗衣,努力实现一个家庭的梦想;富有的时候,不但不在外面胡吃海喝,而且还不嚣张跋扈,更不去整容。女人爱美自古有之,男人得大度,得支持,要给钱,还得回赤北空一趟,给她买一副杨氏铁匠铺子里的脸壳子,体体面面送给她。一来带动当地经济,二来支持国货,三来爱老婆的付出实际行动,四来------。”
丘西画呀画,想呀想。给女子点上美人痣,没想到纸上女子要然而起,宛如赵桂芝年轻之时。她看了看丘西,轻轻笑了笑。笑得丘西害羞的低下头,偷偷暗思:“我前世今生,真能修得这么好个媳妇?列祖列宗积德啊!”
丘西正想和图上美女来个拥抱,来个自拍,发给远在赤北空山赵桂芝,张英,金国泰,让他们帮他把把关,看看他漂亮的女朋友是不是耍朋友的时候是个贤妻良母,一旦结婚,就是一个刁钻古怪的母老虎。在赤北空山有很多女人婚前一个样,婚后一个样,生完孩子就更不得了,判若三人。如果要她们冷静思考,自己都觉得不是自己。想到家乡还没有网,他脸上有些尴尬,就在尴尬这一霎间,美女转过身,背对着他,甜美的声音突然传进他的耳朵里:
“丘西,善良的媳妇最美,贤惠是善良的一种。房可以住人,也可以住鬼,车跑得越快,死得越快,一切来自自然,融入自然,千万莫勉强。如果你心中有爱,真爱就离你不远。哪里有人那里就有房,那里就有家。家在爱里,心在家里,人在人世。该你的跑不掉,不该你的早晚也会失去。以信心对抗命运,千万不要用不正当的手段致富和骗取姑娘的欢心,也不要用言语去欺骗与你有着共同信念的人。一切美善皆自恰当,切勿过度。
如今,拜金,拜房,拜车,败家的年代,拼完亲爹亲娘,还要拼干爹干娘,最后还要拼北上广户籍。丘西,你有什么?上无片瓦,下无寸土,一个孤儿,倒悬你三天也滴不出一点墨汁的文盲,千万别好高骛远。你如此地位,身在如此社会,没饿死你灵魂就是你福气。要感激赵桂芝收留你,要记住她的话,你怀里的纸片是她赐给你最好的礼物,那比亲爹亲娘,干爹干娘还要亲,比北上广的户口还要珍贵,你万万不可泄露上面的秘密,遵守你对金家人的诺言,对自己的一言一行要负责到底。
趁人们头朝下,屁股朝上,趴在地上拜金的时候,丘西,你抓紧时间学习,努力学习,拼死拼活学习。学习不只是看书,还要动手,动脑,动思维。学人品,学道义,学礼貌,学信仰,学志气,学赵桂芝那种精神,千万莫学吕大头监听器。男人一旦学坏,就是一堆废品,整不好就是你最忌讳的两个字“渣男“。莫要认为学得好还不如干爹好,莫要认为学得好还不如嫁的好,这是什么人说的话呢?将来你会明白。丘西,你要记住:学得好是自己把握方向盘,活自己的人生。当他们拜完了金,败完了家,败光了时间,你在首都城就像猿一样,可以直立行走了,就有了学历。千万记住:别人戏弄你,你别戏弄别人,哄来骗去,欺骗的还是自己的青春。还有,你在外如果不尊重别人,别人还是会尊重你,要知道,别人是出于礼貌礼节,叫涵养。千万不要认为别人欠你,该你,怕你,一定要记住那是别人在教你做人做事。你要好好得珍惜,切记。
丘西,首都城美好的时光不是幻想,而是金国平所说“要实实在在付出。”到头来,你才不会人财两空,才不会追悔莫及。切记!切记!
丘西,你空虚,你虚伪,你做事不够自信,才在纸上画老婆对不对?媳妇不是在纸上画得漂亮,她就漂亮,媳妇不是在心里想她贤惠,她就贤惠;而是男人要用心去呵护,用时间去陪伴,用真情实意去关心,这样的媳妇不但最美,而且最贤惠。最近有个M小姐做得的确让人寒心,那是千年出一回极品,你不可能遇到,对爱人还是要充满信心和信任。对了,世界有丑陋的心,有无耻的行为,有肮脏的嘴脸,绝对没有丑媳妇。丑媳妇是因为有了丑陋的眼睛和龌龊的心,才有了丑媳妇一说;金家人信奉女人的痛苦和卑贱是社会造成的。丘西,你认为是谁把女人引到了深渊?又是谁给女人戴上了虚荣?女人的堕落,难道不是崴风邪气给她们戴上了金银珠宝吗?你生在美好的国家,又赶上了美好的君主,享受到美好的政策,接受了美好的教育,你还有什么不知足呢?孩子,莫要追求不切实际的东西,莫要异想天开,莫要你呀你,我呀我,她呀她,钱呀钱的。世界大得很,草原足够你奔跑,大海足够你眺望,沙漠足够你翻滚,森林足够你沉静,千万莫在金钱树上吊死,莫在房屋上愁死,莫在攀比上颠死,短暂的人生真不值得为这些东西丢了性命。还有,老婆的外表可以用各式各样的衣物去装饰。装饰是艺术,艺术是高雅纯洁,高雅纯洁的东西能装进人的腔体里么?高雅纯洁是一个善良人由内而外自然散发的光和热,那是有温度有光的的东西,不是每一个人都有,就是过去所说的心灵美。艺术的灵魂来源于自然,漂亮的老婆源于一个家庭和社会的正确引导,和自身再修行。虽然可以用美工刀一刀一刀雕刻出来,还可以抹各式各样的彩色腻子修饰,你们赤北空山杨铁匠还可以打出一个称心如意的铁媳妇,但是,这样的老婆一到手,人心是不是就凉了呢?因为杨铁匠无法把高雅纯洁打进一个女人的腔体里,你说是不是?
丘西,只有虔诚修行的人,只有充满爱心的人,只有负责任的人,才可以成为这个社会的主人。既爱大家,又愿意为自己小家做出牺牲的男人,才能做一个孩子的父亲。
你不可能一直是一个孩子,更不可能一直活在自己的生活中,必须要走进现实的殿堂。一个人走进现实的殿堂必须献上一份勤劳,一份爱心,一份责任,一份严肃-----。殿堂里招聘雪中送炭和锦上添花的人,鄙视幸灾乐祸落井下石的人。如果,你丘西愿意去殿堂里工作,请一定带上你的真诚。
一定带上你的真诚。
丘西,且莫虚度,切记,切记;
切莫虚荣,切记,切记;
切莫透支你的信用,切记,切记。
美女莞尔一笑,在纸上化作一团青烟消失了。摆在丘西面前的还是一张洁白无瑕的纸。他眼望着媳妇飞走,心里很不是滋味,赶忙扑上去抓住媳妇的手,扑了个空,气急败坏的坐在角落里哭泣,甚至想从二十六楼跳下去,结束贱命算了。可是,他仔细一想,千万不能这样做。在监听器里,我找到了他不跳楼的原因,如下:“我死了,金国平该怎么办?外交部长牛水灵在赤北空山该怎么说。说丘西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死,说丘西因为买果果产品10而死——为追求时尚;说丘西是因为金国平不关心他而死——走投无路;更可怕的是,吕大头的监听器会说丘西是因为吃喝嫖赌吸毒——欠别人的钱打死的。总之,牛水灵和吕大头所说的死,和我跳楼的死没有关系,但是,牛水灵和吕大头的说辞,足以让我在十八层地狱不得安宁。到头来,死了比活着还要痛苦。”
丘西自言自语道:“与其被牛水灵和吕大头胡说八道,还不如堂堂正正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