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祝嬷嬷所说,她们刚用完早餐,一个年长的公公就带着几个人进来了。囚笼上的锁链被打开,那公公朝笼里道:“梅妃娘娘,随老奴走吧!”梅廿九站起身来,点了点头,这一去不知面对她的是什么,但也无从逃避。她有点担忧地向身后两个丫头望了一眼。琳琅回了她一个微笑,琉璃做了一个鬼脸,梅廿九的心情一下轻松很多。
年长的公公在前面带路,其余的人,紧随在她们身后。看这走的路途,梅廿九就知道,她们要被带到绵福宫去。
在绵福宫的门口,梅廿九再一次遇见了杜蘅。蓝色的布衫,有被露水打湿的痕迹。他的眼睛,少了往日如水般的沉静,竟似有几分焦灼,脸上的颓色很明显。手里握着那管梅廿九见过的竹箫,静默地立在那,像一株不会说话的树。梅廿九就那样,打他的面前走过,进到绵福宫里去了。
看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杜蘅突然有一种站立不稳的感觉。自从子衿那儿得到她被关进暴室的消息,他就开始焦躁不安。本来想去敬端太后面前求情的,却又怕太后问及自己和梅妃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和她,是什么样的关系,这要让他如何去说?他只能拿出一些银钱,偷偷摸摸地送给暴室里那些贪得无厌的嬷嬷,他希望她们能看在银子的份上,少让他的兰儿吃一点苦头。他能为兰儿做的,只有这么一点。以前他是清高自负的,可这一回,他却有了从未有过的深深的挫败感。他不是江湖大侠,可以飞檐走壁,潜进暴室救走兰儿。他也没有至高无上的权利,可以仅凭一句话,救出他的兰儿。他只是小小的一介太医,他除了在她受伤生病的时候为她疗伤诊病,其他的,他什么也做不到。
“梅妃参见太后娘娘!”梅廿九在正殿里跪了下去。殿里,非同寻常的热闹。璎皇贵妃、贤妃、良妃、德妃似乎都到了,还有一些人,是她从未见过的。她们都用鄙夷的眼神看着她,看得她要低到尘埃里面去。
“这两日,你在暴室里受苦了!”敬端太后用怜悯的腔调说。
“太后严重了,臣妾犯了错,受罚是应该的!”梅廿九低低地说。
“你也许听说了,哀家派人搜遍整个后宫,都没有找到那几部经书。那些经书的非凡意义,梅妃你自然明白,所以,不对你施以惩戒是不行的。本来误了祈年大会是大罪,哀家赐你一杯毒酒或者一条白绫也不算过分!可是梅妃,你和其他的妃嫔不一样,你是乌梅的公主,若是杀了你,消息传到乌梅去,有损两国的邦交,那样就不好了!所以,毒酒、白绫就免了。可是死罪免了,活罪难逃……”说到这里,敬端太后停下话头,意味深长地看着跪在地上的梅廿九。
“太后娘娘仁慈,梅妃谢太后的不杀之恩,无论太后如何处分梅妃,梅妃都毫无怨言!”
“嗯,真是个懂事的孩子!”敬端太后满意地说。然而,她的语气很快变得凌厉霸道:“梅妃疏忽大意,丢失攸关国祚天运的绝世经书,念她自觉前来认罪,所以哀家决定从轻处理。虢夺她梅妃的封号,落发护国寺为尼,遁入佛门,为我云梦昌盛**向上天祈福,来赎回她所犯下了罪过!”
一听到这样的处罚结果,梅廿九顿时觉得好笑,这个敬端太后真是一心向佛啊!既然对佛门如此感兴趣,为何还霸着天下大权不放,若是真一心向佛,自己早就应该落发为尼才对!
“回太后娘娘,让我家娘娘落发为尼,有没有经过皇上的同意?”梅廿九的身后,琳琅的声音响了起来。太后霍然变了脸色。旁边的齐嬷嬷恶狠狠地道:“难道至高无上的太后娘娘处罚一个小小的妃嫔还需要皇上的批准吗?”
敬端太后按抑住内心的火气,朝冷眼旁观的璎皇贵妃道:“贵妃觉得哀家的处理方式怎么样呢?”璎皇贵妃欠了欠矜贵的身子,陪着笑道:“太后娘娘,您做的决定,自然是错不了的。可是,梅妃娘娘是皇上最宠的女人,皇上现在不在宫中,若是让梅妃现时落了发,难免惹得皇上动怒。不如,等得皇上回来了,再让皇上裁决呢?”
“呦!贵妃姐姐真是皇上的贤内助呢!怪不得皇上一向看重姐姐!”良妃开了腔,尖酸刻薄不改。敬端太后扫视了一眼在场的人,最后,视线重新落回到梅廿九身上,缓缓道:“梅妃,你的丫鬟都为你打抱不平呢!可见,你的心里,极是不满意哀家的决定!”
“琳琅是个直性子,口无遮拦,娘娘勿怪她。臣妾丢了那么珍贵的经书,而太后娘娘您让臣妾落发为尼,为云梦祈福,去赎回臣妾所犯的罪过,真是再妙不过的决定了,臣妾怎会心怀不满呢!”梅廿九笑着说。
“既然娘娘觉得太后娘娘的决定很好,那么,琳琅愿意和娘娘一起落发为尼!”琳琅咬咬牙说。“琉璃也愿意,娘娘到哪,琉璃就陪你到哪!”琉璃也毫不迟疑地说。琳琅和琉璃的话一出,现场岑寂无声。梅廿九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敬端太后拍手道:“好!梅妃一个人去当尼姑,有你们陪着就不那么寂寞了!来人,给梅妃落发!”
一个青衣老尼从殿后的屏风里走出来,向现场的人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老尼是护国寺的静慧师太,来为梅妃娘娘落发!”
“劳烦师太了!”梅廿九亦双手合十回了一礼。老尼慈目含笑地从怀里摸出一把亮噌噌的剃刀,朝梅廿九的身边走了过来,一步一步,现场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屏住了呼吸。梅廿九笑靥如花,有着惊心动魄的美。原来,他不是不来救她,只是,不在宫里而已。这样,她的心里,就一点怨尤都没有了。她想起那夜畅音阁,他的手缓缓抬起自己的脸,她告诉他自己叫翠环。想起那日在蝴蝶谷,他说,我不会陪你到黄昏,我会陪你到晚上……他们之间,还是有美好的回忆的,不是吗?只是,她不是他心中的那个人,那个人,太刻骨铭心了,他,怕是穷其一生都忘不了的吧!可仅仅作为一个影子,又不是她所愿。既然今生,她不能以梅廿九的身份被他爱上,那么,或许,古佛青灯,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吧!她闭上了眼睛,她能感觉到剃刀靠近所散发的凉气,从此,这三千青丝去了,就不会为俗世的情,牵绊烦扰吧!
“给朕住手!”一声暴喝如滚雷袭了过来,所有的人都是一惊。只有那剃发的老尼,似乎没听到那人说话的声音,握着剃刀的手,依旧落在梅廿九的头颅上。一缕发丝轻而易举地抛落下来,看着那纤细的纷纷扬扬的头发,银白衣衫的男子怒不可遏,腰间悬着的龙泉宝剑,已然出了鞘,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银光。
“你胆敢再断她一缕头发,朕要了你的命!”赫连寂扬着剑说话。璎皇贵妃安然地喝着茶,似乎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可是,她的唇角却散发着淡淡的冷笑。
“皇上,这位娘娘既然愿了尘缘,皈依佛门,您就不要太执着了!”老尼慢吞吞地说。
“难道你看不出她是被迫的,静慧师太,枉你潜心修行这么多年,你居然看不出她是被迫的?”赫连寂眼里射出的寒光令人胆站心惊。
“皇上,臣妾是自愿的,没有人逼迫臣妾,你走吧!”梅廿九没有抬头,没有睁眼,声音沉静地说,不带一丝犹疑。
“你们,你们告诉朕,到底是怎样逼迫绿儿的!”赫连寂扬着剑,指了一圈。剑芒所至,所有的人都缩回了脑袋。如斯冷静的皇上,如今,就像一头发疯的狮子,令人胆战心惊。
“我说了我是自愿的!”那声绿儿,又一次把梅廿九的心推到了谷底,她的声音,拔了一个高度。可是,那人如何肯信。赫连寂冲上前去,一把攥住梅廿九纤细的手腕,就把她往殿外拖。他的力气是那么大,梅廿九挣脱不得。
“皇上,你眼里还有没有哀家!”敬端太后从宝座上站起来,气得身子发抖。赫连寂停驻了脚步,回过头去,冷冷地看着那个,一身华衣的尊贵妇人。
“今天,你若是把她从这里带出去,哀家无论采取什么样的举措,你都不要后悔!”
“呵呵,很多年前你就这么说,现在,你还这么说,你,能不能有点新意!”赫连寂讥讽着。敬端太后妆容美艳的脸,顿时煞白煞白。
“赫连寂,哀家不是威胁你,别以为你是皇上,哀家一道旨意,你就会什么都不是!”敬端太后指着赫连寂的脸,颤着声音道。
“太后娘娘,还有皇上,你们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激动。梅妃妹妹,事情是因你而起,你也说上一句话,别由着皇上的性子胡来嘛!”璎皇贵妃站起身来,不温不火道。梅廿九偏过头去,看了这个女人一眼,冷笑了一声,说道:“臣妾弄丢了经书,自愿接受太后娘娘的处罚。其实也不算处罚,臣妾一向对佛理甚感兴趣,所以,去发皈依佛门也是臣妾的心愿。所以,皇上,你就不要因为臣妾,和太后起了龌龊。你要明白,你是这云梦的君主,云梦国的整个未来都在你的手中,所以,你不要孩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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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文的亲,出来冒个泡泡嘛,凉子写的有点寂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