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梅廿九捡素净的衣服穿了。髻上的佩饰,亦少的不能再少。共琳琅、琉璃三人,慢吞吞地向绵福宫方向走来。本来,她是决定一人单身涉险的,奈何两个丫头怎么也不同意。琉璃更是放出了狠话:“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
“梅妃娘娘来向太后请安?”脚,刚踩进正门,便有清淡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梅廿九循声望去,原来是杜蘅,不禁讶然。杜蘅一袭蓝布袍子,伫立在院中央,清瘦如竹。眼神清明,眉目轩朗,唇边有温润的微笑。
“杜太医早!”梅廿九微微颔了一下首,在绵福宫见到他,实在出乎她的意料。“杜蘅刚给太后娘娘请过平安脉。”他似乎清楚她心里的疑窦,恬然做着解释。梅廿九顿悟,她可是已领教杜太医非凡的医术有两次了。
“那梅妃进去了!”梅廿九轻轻颔了一下首,与杜蘅擦肩而过,朝正殿走去。杜蘅望着伊人匆忙走开的身影,却是久久没有挪步。不知为何,总感觉她的眼角眉梢掩不住的忧郁,那种无助和哀愁,深深地触动了他内心不设防的某处。
“梅妃什么时候竟有了这样的孝心,如此早,就过来向哀家请安?”敬端太后睨着殿下跪着的梅廿九,语气里浓浓的嘲弄。
“臣妾不是来请安的,臣妾是来请罪的!”梅廿九霍然抬头,口齿清晰地说出这句话。
敬端太后愣怔了一秒:“请罪?!”
“是,请罪!臣妾一时疏忽,把太后娘娘交给臣妾抄写的经书弄丢了,所以特地前来向娘娘请罪!”梅廿九字斟句酌,终于把话说了个完全。然后,清亮的双眸,直直地看向那个高高在上的,握有至高权力的,华衣****。等候她对自己罪行的宣判。
敬端太后神色大变。为了给天下人留下一个至仁至慈的太后形象,她毅然决定,千里迢迢奔赴云梦的圣山云霄山礼佛,并从世外高僧枯木大师那里请来了几本旷世佛经,准备着人抄写了,在祈年大会上用来为云梦朝祈福。当时,为了惩罚梅廿九,就把抄写的繁重任务交予了她,怎料,她居然说把佛经弄丢了!
“全丢了?”敬端太后无法置信地问。
“全丢了!”梅廿九老老实实地回答。敬端太后目光恢复了沉静,朝梅廿九冷然道:“你该知道哀家请这些佛经是费了怎样的艰辛!念你主动前来请罪,哀家先不处罚你。呆会,哀家会遣人再去梅香院和其他可能之地搜寻一番。若是那些关系国祚天运的经书还是下落不明的话,你要知道……”
“若是到那时,经书还是不知所终,无论太后做出什么样的处罚决定,臣妾都安然承受!”梅廿九截断敬端太后的话,毫不犹疑地说。
“嗯!”敬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向侍立身边的齐嬷嬷道:“着人把梅妃娘娘带到暴室去吧!好生看管着,在没哀家的命令前,不许任何人妄动她!”
“暴室!”梅廿九唇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个地方,她在电视和小说中,有过了解,不是什么好去处啊!
“太后娘娘,奴婢愿随着娘娘入暴室!”一直安静跪在梅廿九身后的琳琅和琉璃,爬向前面,哀求道。
“梅妃还真是有福气,有这么两个忠心耿耿的丫鬟!既然你们两人要效忠主子,那哀家也就不能不近人情,准!”敬端太后笑容轻薄模糊。梅廿九一时有些头大,恼那两个丫头忒没脑子,如今三人都去了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没个在外面活动的,到时候经书寻不见,还不成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娘娘这是怎么了!”看着梅廿九被押了出来,杜蘅一脸惊诧。他等在这里,是要问问她,心中到底有何事,值得她恁般忧愁,却不料,看到了这样的一幕。梅廿九有些焦灼的目光与那蓝衣男子温顺如水的目光相触,心竟蓦地安然起来。
“杜太医……”琉璃低低唤,眼圈红红的。“这是去哪里?”杜蘅沉声问道。“暴室!”梅廿九短促地回答。“梅妃娘娘快点走,莫要让奴才们为难!”押解的宫监有点不悦。
杜蘅见那主仆三人匆匆出了院门,轻吁了一口气,想藉此驱走心中暗愁芜杂的心绪。“杜太医,你还没有出去?”廊阶下的齐嬷嬷看着呆立在院中的年轻男子,问出了这么一句。
“杜蘅这就出去!”杜蘅拱了拱手,转身迈出了门。其父杜仲自他小时候就传给了他一套吸纳之法,用来强身固体,效果着实惊人。他十几年来如一日,**练习半个时辰,风雨无阻。而那幽静且空气清新的紫竹林,便是他每日做功课的好去处!
暴室,这个在后宫中臭名昭著的地方,兰儿是因何,竟被发落到那个地方去?宫中一直隐隐流传着关于暴室那个黑衣祝嬷嬷残虐的十八般刑具,那些刑具会不会用在兰儿身上呢?杜蘅突然不敢再想下去。他本是朝紫竹林的方向走,脑子里,杂七杂八翻腾着,最后,一抬头,竟是站在梅香院门外。
主仆三人全被带走了,这里怕是又空了吧!杜蘅伸手推开了沉重的木门,就见一个人从屋子里小鸟雀跃般跑了出来。子衿本也欲和她们一起过绵福宫的,可又想,如今自己要是急着表忠心,怕更是被琉璃瞧不起,所以,如今,梅香院就留她一个,巴巴地等着,听到门响就跑了出来。
“杜太医!”看到蓝衣男子,子衿脸上的喜悦褪去。自家主子生病的时候,她见过他多次了,只是,这会子他来,又是为了何事?
“梅妃如何被带到暴室去了!”见院子还有人,杜蘅忙问道。
“暴室!”子衿一下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你若知道缘由的话,就快点告诉我,我好去寻解救之策!”杜蘅催促道。
“太后从云霄山请来的佛经,被娘娘弄丢了!”子衿用低如蚊蚋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