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觉得自己残忍。足够的残忍。
半响,寂静的马路,拖长的两个身影,僵持。
空气中的长叹声,从他的胸口闷声而出。他放软僵直的身体,握住她的双肩,眸内的伤被掩盖下,用担心替代。
“子末,别这样对待自己,跟我走,我们离开这里。”
清泉石上的声音,将她的愧疚无限放大。
闭上眼,她的声音透着无力:“不需这样对我。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从她知道他的感情开始,从她知晓她的身份开始,她无力再去做什么,得到什么。得到的终究会失去,拥有的也会从指间流逝。
兜来转去,她只剩自己。
因此,她不值得再去得到他什么,他的感情放在她身上是浪费。
她知道,她回报不了。
如果不能回报,那么从一开始便不要,因为还不起。
“什么叫不值得?我怎么做,不需要你担心。”他没有放松双手。
“周子辰,你何必!”
“何必什么?”
“不用这样对我,真的不用,我不值得,不值得……”
“从来不是值得与不值得的问题。”子末听他一说,缓缓睁开眼,在他眸中见到自己的倒影。
听见他说:“与值不值得无关,我愿意这么做便做了,与你值不值得,毫无关系。”
“呵呵”,子末低声笑开。
抑制不住的笑,莫名的笑,在黑夜中低低蔓延开来的笑声,子辰听来却有心痛的味道,隐隐约约,身体最深处的位置,疼。
她笑得弯起腰,再伸直,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眉眼:“周子辰,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笨?”
笨得无药可救,明知无路可退还要死命往前走。
何必呢?待到退无可退,才会知道当初有多傻。
“我的确不够聪明。”他淡淡回话,轻轻拉下她遮挡眉眼的手。又伸出拇指,在她眉间轻柔揉搓。
他如果够聪明,当初就该离她远远,否则,今日也不会陷入万劫,抽身不得。
揉开她蹙起的眉,又牵过她的手,送她坐上副驾驶的位置。
“走吧,我们回家。”
子末再也没有反抗,任他牵着坐上车。
一路风景后退,周家的宅子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最后消失不见。
开出别墅区,窗外的风景有些荒凉,他没有说话,她侧脸看着漆黑的外面。
“你知道我原来的名字么?”许久,沉默的氛围被她打破。
“原来的名字?江墨墨?”
“我妈妈姓江,我小的时候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别人都跟爸爸姓,只有我跟妈妈。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没有爸爸。我以为没有爸爸是很正常的事,上学过后有小朋友骂我,我又明白了,原来我以为正常的事在别人眼中是不正常,就因为我没有爸爸。
可是没有爸爸又如何?我还是快乐。我跟妈妈相依为命,她努力工作让我读书,我努力学习,只是想每一次考好了让妈妈看到我的分数,那时候的她会笑,笑得特别开心。
我唯一不喜欢的,是妈妈经常要吃药。刚开始是几颗,然后是一小把,然后是一大把,到最后,吃药也止不住。
我隐隐约约开始觉得,妈妈也许哪一天就会离开我,去到另一个世界。我不要,我每天和她在一起,每天躺在妈妈身边,只是希望张开眼,她还在呼吸,还会跟我说:早上好,我的墨墨。
后来,我认识了风,我带他去见了妈妈。妈妈说,他会是一个值得交往的好朋友。妈妈不讨厌风,我是很开心的。
我养了一株满天星,放在房间里,就这样,半年过去了。
风离开之后,满天星谢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生活,开始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