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如何回到房间,不知如何没有开灯,等到朝阳升起,他才发现,自己在窗前枯坐了一夜。
枯坐,思绪如枯竭的古井,流不出清甜。
熬红了双眼,熬不过这个结局。
他觉得自己被上天赠予了一个潘多拉的魔盒。华丽的外表,诱人的檀香,等到他欣喜着打开,却反被痛苦噬骨。
怎么办?怎么办?!他不断问自己,要怎么办?
潘多拉的魔盒说,你想如何?你又能如何?
能如何?
他爱她,却不可以和她在一起。
不可以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
终有一天,他会看着她被别人挽起手,步入她爱的满天星花海。终有一天,他会看着她生育自己的孩子,牵着蹒跚学步的手微笑着望向另一个人。
他不敢想象,当那一天到来,自己会痛苦成什么样子。
他甚至不敢想象,她躺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同枕而眠的睡颜。
那个人,不会是他,永远不会是他……
绝望,痛苦无尽的深渊。
他坠下去,再出不来。
慢慢闭了眼,子辰绝望的心也随着关闭。
隔着门,敲门声响起,随后是子末的询问。
“哥,时间不早了,你怎么还没起来?你平常没那么懒哦。快起来,我们去逛书店好不好?你上次说陪我买书的。”
子末在门外稍等片刻,得不到回应。
“喂,懒猪,起床了。再不起来我可就冲进来了。”
子末扭开锁走进房间,抬眼便见坐在凉台前的子辰。清晨的凉风吹乱了他的发,吹起他身旁的窗帘,薄纱蔓起,她突然觉得,触手可及的子辰有些遥远,看不真切。
“哥,原来你起来了?一大早就赏风景呢?”子末绕到子辰侧旁,蕴笑而问。见他没反应,子辰以为他是睡着了,于是轻轻拉了子辰的臂膀,撒娇说着:“哥,醒醒,我们出去吧。今天天气一定很好,去了书店我们可以去喝东西,你上次说请我喝的,你要兑现诶。哥哥大人——,哥——”
子辰仍是不答,子末又嘟了嘴:“哥,哥,哥,哥——”
哥哥,一声声唤,让子辰猝然惊醒。
他是哥哥,子末的哥哥。
潘多拉的盒子从打开之后就再也关不住,那恶魔般的结局。
“出去。”他只想让她走开,他需要时间来容纳痛苦。
“哥,你怎么了?”
“周子末,出去。”
“哥,你别吓我,你不舒服的话就告诉我,是不是昨天你也感冒了?你等着,我给你拿药。”
“你出去好不好?周子末,别呆着这里。”
“哥,你到底哪里不舒服?哥——”子末有了巨大的不安感,她从来不熟悉这样的子辰。
积蓄一夜的痛苦,沉重,悲戚不可抑制爆发,她愈是关心他,他愈难过,她的称呼,让他不得不忽视,不得不面对。
面对他是她亲哥哥的事实。
“周子末,你听不懂?我不是你哥哥,不是!从今以后,不准叫我哥哥,不准!”
他咆哮,他盛怒,他红通的双眼投向子末。
子末从中读到了恨意。
在周家,邱慧茹也是这样看她的。
他恨她,他的眼眸这样告诉她。
心窒息,子末埋下头,低了声音:“哥,你再说一遍?”
“周子末,滚!滚出去!”
子末再抬首,蕴了伤悲,又是一脸坚定:“好,我滚出去,不叫你哥哥,没问题!”
子末撇过脸,跑出他的房间。
子辰抱住头蹲下,想要按捺下脑中的喧嚣。他说了什么,他都说了什么?那是子末啊,他放在心尖上的人,他怎么可以如此待她?
他说出伤她的话,再也收不回。
大抵,也不需要收回了。
不如就这样,保持彼此的距离。他不用再听她的呼唤,不用提醒自己,提醒他的位置,他的身份。
脑中一片空白,只余心,痛楚满地。
~~~~~~~~~~~~~~~~~~~~~~~~~~~~~~~~~~~~~~~~~~~~~~~~~~~~
窗外刺眼的霓光直射进来,玻璃桌上的泛光极为耀眼。子辰从回忆中旅行回来。
夜已深,心依旧是痛的。
奔到饭厅旁的吧台,急速打开一瓶红酒,敞开喉咙灌下。辛辣的刺激从胃部上升,但掩不住回忆的伤口。
子辰晃着身子去到落地窗前,夜凉如水,星空寂静,如同此刻的他。
门轻轻被打开,一个人走到他身后,双手环上他的腰。
他熟悉的气息。
子辰面无表情地问:“为什么走了要回来?我以为我说得很清楚了。”
暮恩侧脸贴上他的背,他的背带着凉意,冷了脸颊。
久不语。末了,她幽幽开口:“你是故意的对不对,故意要说那些话让我离开。”
“那些话是真的,暮恩,你就像是我的影子。你有多难过,我便看见自己有多难过。这又是何必?”
“我不怕,我心甘情愿。你可以让我离开你,可是不能阻止我爱你。就像你强迫自己离周子末远点,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爱她。”
“暮恩,答应我,别再继续。”
泪终于滑落下来,暮恩点点头:“好,我答应你,可是,让我在你身边吧,以朋友的身份。或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你,一辈子再也不回来。”
子辰没有再答,目光投向窗外。
夜深雾重。
窗外,忽然有处,绚烂的烟花凌空而起。照亮半边夜色。
暮恩放开环抱的手,凝望眼前的男子。
他,比烟花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