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这么说钱没到？我还咋干啊，顶不住了哥。”
“你肯定有办法的，你这几天不都顶下来了？”
“顶毛，你不知道我这几天咋过的，我差点死在外面，你人在哪，有啥好消息？”
“我在外面弄钱呢，告诉你，有个新项目，挺好的项目，你去谈一下。”
“有啥项目，有多好？”
“去了你就知道，一个高档酒店装修，等下啊，地址和联系人我发给你。先挂了啊。”
“哎等下……”这什么项目，什么来历还没说呢。
收到短信，xx路xx号xx大厦xx室，联系人冯超。他说挺好的项目，我还是去看看吧，他应该已经摸清门路了。反正这边还没头绪，等一天算一天吧。
我起身出门，头一回去，我得找找地方，看好路线，嗯？地铁边上？这次坐地铁比较方便。我准备好公司介绍，名片，香烟，出了门。
上了地铁，我想，有多好的项目，有预付款？高大上？这可说不准。不过我可要把握住这个机会，不管怎么说，只要有项目，早晚会有钱赚的。
真挤啊，这个点你是别想有位子坐的，我已经几乎转个身都困难了，每站还有人往上挤，基本都是年轻人，背个公文包，头发油光锃亮的；要么就是头发乱糟糟，还没睡醒的；还有女的，脸很白，但是俩眼圈黑黑的，但是穿得艳丽整齐，还喷着香水，什么人都有，几乎人人手上都拿着煎饼和豆浆。
就这情况，一手吃早点，另一只手还能玩手机，真是佩服这些人。
“做啥做啥，踩我脚做啥。”
“你说我做啥，嘎挤，踩了么就算了，又不是故意的。”
“哎，你这个人讲不讲道理。踩这么重，疼死我了，你对不起不会讲一句的啊？”
身后有吵闹，顺声音望过去，一男一女，俩人吵架，都四五十岁的样子。看样子是男的踩了女的脚。屁大点小事，我都被踩多少回了，每次人家看看我，要道歉，我都装没看见，站着本来就累，还有劲头啰嗦。
“讲啥么讲，都没得座位，来来回回这么多人，碰一下踩一下，老正常的。”
“哎，你怎么这副腔调的啦，哦，踩了我还有理啦？”
“踩你怎么了？你不要唧唧歪歪好吧？”
“哦哟，你还要打我啊。”
“我又没说打你，是你自己就欠打。”
“哎，你们看好啊，这个人要打人了，看他敢不敢。”
“打你怎么了，就打你这种八婆。”
“你这种没品的人，你倒动手试试看。”
俩人越吵越来劲，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
周围的年轻人大多都摇摇头，有的根本就抬眼扫了一下，继续面无表情的玩手机。我也很不屑这种争吵，事情芝麻大，脾气倒不小，真打么又打不起来，就为过个嘴瘾。两个人一路上能唇枪舌战到下车。最烦这种吵架了。就当个笑话看得了。
“阿姨，算了，到我这来，我要下了，位子让给你。”嗯？还真有人管这事？谁？不远处，一个年轻女子向那妇女招手。黑衣，黑裤，马尾，哪见过这是。
总算想起来了，风风火火救小贩那个侠女？还真像，不确定。我仔细看这女子，也没化妆，对，上次那个就没化妆。相貌平常，五官端正。再看她，站起身，拎起包，就往门口走，周围的人都给她让道。然后就看不见了。
那妇女一看，也没说谢谢，急忙抢过去，一屁股坐下来，然后翻了那男人一眼，嘴角一丝嘲笑。
车厢瞬间安静下来，各自埋头玩手机。
看行事风格，我更加断定就是上次那个侠女，话不多，完事就走。到站了，我特地往门口看，下去一拨人，没她，但是车厢里也找不见这人。上来一拨人，立刻又挤满了。这就是SH地铁，每一次到站都是陌生面孔，就是有熟人在同一个车厢，能见度不超过两米，反正你是看不见他的。
我对这个女子充满了好感，而且我相信，下次还会遇到她。这叫啥，叫啥来着，先不说，不能随便说。
带着一丝惆怅，我下了地铁，很好找，就地铁站边上，一栋高楼，挺气派。一出电梯，就是一个大玻璃门，前台坐着个美女，真美啊，不敢直视。我按了门铃，美女咔哒一声按了开关，门就自动打开，我一看屏风，红色亚克力大字：卡尔?海瑟?路易斯地产集团。乖乖，起这么长的名字，果然高大上啊。
“请问找哪位？”美女抬起头，明亮清澈的眼神里深不见底的眼眸，乖巧的小嘴里看见粉色的舌尖，细腻的皮肤上一层薄薄的胭粉，谈谈的清香扑鼻而来，刺激着我的荷尔蒙，不行，再看我就被迷晕了，瞬间看向别处。
“嗯，那个我是SH风华装饰公司的，我想见一下冯总。”
“冯总？我们这没有冯总。”
“啊，冯总啊，你看，短信，冯超，是这个名字不？”
“哦，冯超啊，那不叫冯总。稍等一下。我去问问看。”她站起来，往里面走，一会就没了。不叫冯总，那叫啥，冯老爷？
一会儿，美女出来了，“你跟冯超约过没？”
“没约过，啊，约过的，我老板约的。”
“你老板约的，叫什么名字？没事，那你进去吧，他说不介意。走到头，左拐第二间。”
“好好，谢谢啊。”我定了定神，刚才被迷得不轻。
穿过几间办公室，每间都整齐干净，装修用料讲究，但看不出奢华，而是处处体现严谨的风格，文件夹摆放整齐，有专门的玻璃隔断分隔一个个办公桌。看样子就是一个大公司。顾泉有点本事啊，这家公司的活都能谈。到了左拐第二间门口，黑胡桃木门上写着总监办公室。总监？这不叫冯总叫什么。
轻轻敲了两下。“Come-in”，什么，没反应过来，好像是一句英文。怎么回事？走错了？站门口仔细看，第二间，没错啊。再敲两下，“Come-in-please”很明确，别看我没上过大学，这俩词老太太都会，这是让我进去。哦，外企啊，都讲英文，果然高大上啊。一会儿我可只能说中文了，就说不会，干这行的谁懂英文，他们应该都知道。
我一推门，黄卷毛，大白脸，深眼窝；黑洞洞的大鼻孔，一鼻子雀斑；看这体格，大膀子，这胳膊上的粗毛，都长到手背上了。尼玛这就是个活生生的老外啊。要死，真走错了。
“Hey-hey，come-here，sit-down-please。”老外坐在办公桌后面，冲我招手。
“那什么，我，就是I，I就是我，I走错了，I找冯超。”我靠，整半天就会一个字母，超尴尬。说完我就往外遛。
“防敲？Iam防敲。”
啊？这人叫防敲，冯超？尼——玛——，顾泉啥也不说，就知道挂电话，害死老子了。难怪了，美女说没冯总这个人，老外不带喊这总那总的，就叫名字。你说你个鬼佬，你起啥中文名字，你叫个史蒂夫，史密斯，史啥都行啊，不行叫史克朗都好，叫啥冯超，我今天这生意怎么个谈法。美女前台你长着天使的面孔，却是蛇蝎一般心肠啊，你好歹告诉一声啊。小眼神就知道迷惑老子。
不是怕老外，SH几乎天天都能见到老外，虽然没跟老外说过话，但是也没见他们吃过人，有啥可怕，只是今天我一本正经来这谈业务，这也没法谈啊。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
“What’s-your-name？And-what-for-here？”老外面带微笑。
我的，明白，大大的明白，问我叫啥的干活，来干啥的干活。让我先介绍自己，那先稳住吧，不行就跑出去找美女，既然对方都开口了，总不能白来吧。好歹这两句知道啥意思。
“My-name-is钱斌，and那个……I来talk-talk，你的，明白？”我走过去，屁股轻轻搭在椅子沿上，没敢往里坐，身体僵硬，肌肉绷直。
老外很放松，两手一摊，“About-what？”
乖乖，能听懂我说的啊，看样子我这英文还不错。他这句我也能懂，问我聊啥，这么说，能继续？下一步说啥？按理下一步该介绍一下公司，然后问问他们项目的情况了。但是这下不行了，实在说不出来了。
“Wait，Wait”我先把他稳住，然后在包里翻，不是有本公司介绍么，彩页的，印得挺漂亮，上面的业绩都是假的，假的也必须拿出来，以前都这么拿。然后再给张名片，看他啥反应，我再伺机应变。
“You，look-look”我递上介绍和名片。
他接过来仔细看了看名片，两边都看了一下，可惜上面没英文，两面都一样。然后翻开公司介绍，也没英文，都是中文配一些图片。
“Aha，good，you-are-a-decoration-company？”
什么？good后面说啥，我是啥？我是啥，我是啥这个可以先放一放，他说了good，这个词可是好词啊，说我好，好就得了，得了就对了，对了就是yes，他出good，我对个yes试试。
“Yes”我倒是真佩服我这勇气啊。
“OK，do-you-know-our-project？”
这次听懂了OK。OK，这也是好的意思啊，这也可以对yes吧。这跟对对联一样吧？他出上联，我就对下联，你出good，我对yes，你出OK，我还对yes，你出fuck，我来个ohyes。有万能的yes，这不就都对上了？神一样的智商啊。
“Yes”，说完，我忐忑地等待他的下一句，我做好准备，把包提手握在手里，只要听到out，我就立刻out。
“Thank-you-for-your-attention，we-are-building-a-hotel，now-the-structure-has-been-done，so-we-need-decoration-as-soon-as-possible。”
我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