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那戴眼镜一头卷发的女老师正在口沫横飞、愤怒激昂地陈述自己的观点:“校长,我坚决不同意收这个孩子入学,刚刚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果把他放到我们班,以后孩子们还会安心上课吗?这不是影响我们班的学习成绩吗?”
校长拿着块手绢不住擦汗,擦汗(实际上是擦脸上的唾沫):“这个问题……我想今天只是孩子们贪玩,以后不会的,决计不会的……”总不能让他说:这个孩子的母亲,打算给学校捐50万的赞助金吧。
当然,他要是知道这孩子和母亲的真实身份和家产,恐怕就算绑也要把他绑下来。
“那也用不着放我们班啊!这孩子左看右看也才六七岁,我们可是三年级,你让他跟我们班,跟不上,算谁的责任。更何况,三年级也有八个班,总之,我不同意接收这个孩子。”
校长战战兢兢地看看旁边低头安静坐着的小男孩,好声好气道:“蒋老师,我这不是相信你的教学水平吗?你看,当着孩子的面,你是不是……”
“当着他的面怎么了?就算当着他父母的面我也要说,是什么水平就该读什么学校,别以为有点钱就能显摆。他们这不是能耐,是在耽误孩子的未来,懂不懂?现在的家长真是太虚荣了,个个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天才,比人强,却从不考虑实际情况。”
“想让我接受他。好啊,那就接受我的考核,通过了,我才允许他到我们班来。否则,就算市长的儿子来了,这情面我也不会讲。”
“好啊!”忽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门口传来,小雨寒着脸一步步走到校长面前将缴费清单丢在桌上,“考试就考试。不过,我也得提醒你。题目出地有水平点,否则,一会丢脸的就是你。”
两个女人,一个宛如青少一个年近半百,在宽敞的校长室中怒目而视,空气中迸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爆裂声。
一旁地冰朔轻轻叹了口气,看来他那平平静静、不露锋芒地过几年读书生活的美好愿望,是彻底泡汤了。
果然,小雨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咬牙道:“朔儿,你要敢不给我全力以赴,我就让你一个月见不到你的宝贝妹妹!”
分明是琉璃见不到他就要哭闹……所以说,到底琉璃是谁的女儿啊?
三十分钟后,冰朔将卷子递还给那个戴眼镜的蒋老师,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
蒋老师狐疑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答的满满的字迹工整娟秀的试卷,最终还是拿起红色的水笔,坐在旁边一道道认真地、严谨地、几乎是鸡蛋里挑骨头地批下来,
语文、数学、英语……越批她的脸色就越黑,黑后还不住往五彩纷呈的方向发展。
怎么会?怎么会?她出的题明明都已经是六年级的范畴了,为什么一个七岁不到的小鬼居然能在三十分钟内全部答出来,还答的如此完美?
他作弊吗?不,不可能,自己从刚刚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以前做过?那更不可能了,这里有很多题,是自己根据参考资料临时写出来的……难道,这孩子是个天才,真的是个天才?!
忽然,蒋老师的笔下一顿。他看到了一片空白,一道空白的应用题,确切地说是一道他根据记忆整理出来的小学奥数题。
哈哈,看来这孩子再厉害,也不过是这种水平。大概是他父母天天在家填鸭式教育,甚至背题,所以他图有应试能力,却不具备创新水平。
狰狞的笑容爬上她的脸,她几乎控制不了志得意满的声音从喉咙口溢出来。
蒋老师翘起二郎腿,手里抖着试卷朝那漂亮地不像话的小男孩招招手。原本是想肆意嘲笑的,但看到那张天使也不及的粉嫩小脸,表情便不自觉地柔化了许多。
当然,那种得意和激动,还是能从她不稳的声音中听出来。
“小朋友,来,告诉老师,为什么最后一道题目不做?是不是不明白题目的意思啊?”
一直微低着头的冰朔,此时终于抬起头来,温和天真地笑:“不是的,老师,我读懂了,所以才没做。”
他随手拿起旁边的一支笔,三两秒的时间列出个二元方程式,又三两秒地时间解出了个答案,稚嫩的声音比叮咚的泉水更动听。
“老师,你看,这分明是个无解的题目。我想如果只用小学课程规范的知识点来做,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当然,我想可能是我的能力有限。老师,可以请你告诉我正确的解法吗?”
“我……我……”那张厚重眼镜下的扭曲面孔,怎一个黑字了得。
小雨在一旁猛地背过身,抿着唇,忍笑忍得好不痛苦:谁说天使就一定得心地纯良?这年头,天使更腹黑啊!
Five.
十三岁,冰朔已经成为了医学界闻名遐迩的白秋奕教授的“关门弟子”。
那日周末,他和徐诺嫌家中吵闹,便躲到了白秋奕研究室中看书。谁知,这日白教授刚好不在,而他的一个学生粗粗检查了实验室后以为没人,便将门锁上了。
就这样,十三岁的冰朔和十一岁的徐诺被无情地关在了实验室中。
冰朔最后一次将手机关闭又开启,没信号,还是没信号。
他见一旁的徐诺已经上下眼皮打架,叹了口气道:“我去把空调开起来,你找件教授的外套,披着睡一觉吧。”
徐诺揉揉眼睛,疑惑地道:“空调总开关不是在外面吗?我刚刚听到关闭的声音了。”
冰朔合上手机,笑道:“这点你不用担心。”只说了一句,便不再解释。
但徐诺却好似完全信服地点了点头,困倦霎时浮上他眉眼,家里爷爷奶奶平时都规定了九点前必须睡觉的,而现在都快十一点了。
再度揉了揉眼睛,徐诺拉着能盖住他全身的外套躺在其中一把沙发上。
冰朔替他将衣服往上拉了拉,徐诺皱了皱眉,好像标准礼仪般地喃喃道:“妈妈,晚安。”
冰朔看着他清俊稚嫩的小脸和睡梦中犹带老成的表情,又好气又好笑:“谁是你妈妈啊?”
睡梦中的徐诺当然没有听见什么,但他的心里却隐约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
到底,是什么呢?
见徐诺睡熟,冰朔才打开实验室中唯一的一台联网电脑,双手轻轻握拳又松开,熟练而又干脆地舒展着他的手指。
白教授说过,这台电脑里有一个中央控制系统,能够操纵这个研究室中一切电器设备。所以除了开启非电子的链式门锁办不到外,其它一切都可以通过这台电脑实现。
当然,前提是他能破译这台电脑的密码和防火墙。
随着DOS黑屏画面的进入,修长白皙的十指飞快地开始弹动。
安静而灯火通明的研究室中,只剩下噼里啪啦的打字声和徐诺平稳的呼吸声。
“啪——”敲下最后一个键,“轰——”的空调启动声便伴随着暖风的吹入而响起。
冰朔长长地松了口气,往后靠上巨大的椅背,脑袋搁在皮靠垫上转了转,露出舒服而安心的笑容。
刚刚他还通过网络给爸爸和小雨阿姨的手机传了短讯,这样他们和蓝姨就不会担心了,琉璃也不会哭闹。
“你是什么人?”忽然,徐诺略嫌冷硬的声音在背后响起,“这里是哪?”
冰朔身子轻轻一动,电脑椅便转了180°,他错愕地对上徐诺一脸防备的脸:“徐诺,你怎么醒了?”
徐诺似是看着他愣了许久,才磕磕绊绊道:“我……我不是徐诺。”
冰朔彻底被他的话说懵了,仔细看他的瞳孔,又绝不可能是在梦游。“你说你不是徐诺?”该不会是自己刚刚没注意的时候,他撞到脑袋了吧?
徐诺抿着唇,原本纯黑的眼眸竟隐隐透出紫色,神情既稚气又倔强:“不是。”
冰朔摸了摸鼻子,一脸不知道该怎么问是好的表情:“那你是谁?”
“我是风毅。”
“风毅?”冰朔皱了皱眉,“徐诺,别闹了,我们很快就能出去。”
“我说了,我不是徐诺!”徐诺也跟着皱起眉,声音冷冷地回复他,“我是风毅。”
冰朔忽然就愣住了。虽然他从刚刚就觉得很奇怪,因为徐诺不是会无理取闹的人,他也没有暗紫的瞳色,可是这些都不足以使他往光怪陆离的方向去想。然而,直到这一刻,少年冷冷地看着他时,他才发现到,这个人不是徐诺,绝对不是徐诺。
徐诺看人有时也会很冷,但他的冷是一种冷傲和不屑,是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养成的疏离。可眼前的这个少年却不同,他一样很冷,冷漠中带着稚气。可他的冷却是一种凉薄的气息,一种隐的特质,仿佛此人生来便带着三分淡薄和漠然。
冰朔定了定神,才问道:“你说你叫风毅?”
少年点头。
“你从哪里来?徐诺呢,在哪?”
少年想了下才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冰朔看了他一会,却半点不恼,淡淡一笑,转过身去,继续操作电脑。
过了一会,他听到了徐诺的声音:“徐诺,在我的身体里。我们互换了?”
冰朔猛地转过身去,一脸惊异:“互换?你是说灵魂互换了?”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少年点了点头,澄澈的暗紫眼眸看着他:“你是谁?”
冰朔好一会才冷静下来,微微一笑道:“我叫冰朔,萧冰朔。”
当他笑的时候,灯光仿佛忽然就变得璀璨而温暖,连空气也如此清新怡人,仿如满屋鲜花盛开。当他笑得时候,你会觉得,世间最美好的景况莫过于此。
少年呆呆地看着他的笑容,唇动了动,想说话,却一句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喧闹的汽车声,对话声和呼喊声。
冰朔拿起两人的书:“有人来接我们了。”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现在满肚子的疑问,不过,只能等你下次给我解答了。走吧,风毅。”
走吧,风毅。
少年的耳边仿佛还响着他清清爽爽的温和声音,然后双唇一抿,便快步跟了上去。
这就是,萧冰朔和风毅的相遇。两个注定不平凡之人的平凡相遇。
未来,无限精彩。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