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女儿错女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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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女儿错(十七)

我又回到教室里领了新书。可我很害怕遇见二妹的班主任和校长,他们都知道我们是姐妹。要是找我问话,我要说什么呢?

果然,开学后一星期,老师还不见二妹来学校报到注册。夏校长把我叫出教室轻声问:“你妹妹怎么还不来报到?她怎么了?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支支唔唔地不敢说,校长望着我,等我回答。

“没钱交学费。”我的声音小得就像蚊子叫。校长再问我,我就哽着喉咙发不出声,眼眶里泪花直打转。没等校长追问,我转身冲向教室。

学校还有一位教物理的夏老师,他原是我奶奶表弟的儿子,两家相距虽然很近,但这些年也并无来往。他,二妹的班主任,还有校长一行人去附近几个没上学的同学家调查情况,当然也去了我家。二妹收到消息就躲,老师们并未见到她。我不知道母亲和老师说过什么。二妹铁了心不上学,老师无奈地白跑这一趟,没能劝回二妹这个学习成绩中等且表现很好的学生,他们带着遗憾和惋惜回校。四五百块钱的学费,一百六十斤的大米,这些对于我们家都是一个沉重的负担。

二妹在家带着三妹,也帮母亲做些家务活。小妹增增年后被送去隆市姨母家,而我还在继续住校。时间又过去一个多月,星期三的下午,我回家拿菜。在学校后山的马路上竟然碰见迎面而来的父亲,我很惊鄂的问:“爸爸!你怎么来了?今天回来的?”

铁青着脸的父亲非常气愤,“你的懂婆娘搞得没名堂了,好好的老二居然不读书?我在广州听说之后,马上买火车票。这么小不读书能干什么?要一辈子在农村晒黄日头(火红的太阳)?”他要去学校找老师,他想二妹能继续上学。我木然的往家赶,慌乱而紧张。如果父亲去学校见到我的班主任,被他知道我现在的学习情况怎么办?去年的我就一直逃避。每次父亲问起我的学习,我就岔开话题,不敢说。像个干了坏事的小偷一样惶惶不安。唉!没办法,始终都有面对的那一天,只是迟早的事。

星期六回到家里,我把校长找我谈的话转告给父亲:“二妹可以去上学,但学费不减免,住校交一百二十斤米。”

二妹怎么也不肯再去学校。她说落下一个多月,功课追不上,读也没用。父亲望着意志坚决的二妹无可奈何地叹气,“我特地从广州赶回来找老师,现在老师都说可以继续上学,你怎么也不愿意回学校?是你自己不肯读书,长大可别怨我们。”

父亲随即又转头问我:“老大!我去学校见到你班主任肖老师,我向他打听你的学习情况。他怎么阴阳怪气,要我回来问你自己。什么意思啊?感觉他对你不满,好像有意见。”父亲脸上写满疑惑。

“有什么意见呢?没什么,我又不是第一名的学生。”我说完就开溜。二妹没钱交学费而辍学,父亲把这笔账算到柳悦儿头上。他把怨气都撒向干外婆的小女儿,恨得牙痒痒。

过两天,他又去GD做工。我松了口气。父亲在广州三寓宾馆做工。他听说宾馆的一个老板想找保姆,以为是找人帮看孩子。于是,让顺道去广州的邻居海波爸爸带上辍学的二妹。那个老板见到又黑又小的二妹哭笑不得,摇摇头说不行。敏感的父亲似乎明白人家要找的保姆,并非是二妹这样稚气未脱的农村小女孩。然后,父亲又想叫在广州进厂的梅表姐过来面试。但很快便打消这个念头。唉!老板哪里是找保姆,人家是要找个年轻漂亮的情人罢了。还是别祸害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

二妹在三寓宾馆的工棚一直住到暑假也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只好又跟着老乡回家。二妹没有身份证,没有暂住证,她就是三无人员,住在工棚整天提心掉胆,东躲XC我还听邻居们议论说,二妹去广州时,没买票被凶巴巴的列车员拽着她的衣服摔在车厢里辱骂。我的心像针扎一样痛。为什么海波的爸爸不帮我妹妹买火车票呢?不够一米五的二妹只需买张十九块钱的半票就行。还那么小的她,第一次出远门的她竟要遭遇那样的羞辱与责骂。他们居然那样践蹋一个十三岁的孩子的自尊。我心里恨他们!恨他们的冷漠,恨他们的无情,恨他们的凌弱,恨他们丑陋的灵魂。

我就要毕业,班里的同学都在忙着互赠明信片和交换写同学录。我也买了一个小笔记本,课间休息时,教室里一片忙碌,课桌上的笔记本递个不停。学校安排在街上开照相馆的体育老师的老婆来给我们照相。星期二,吃完中饭就没课了,体育老师的老婆两姐妹都来到学校,我们三十九班全体同学和全校老师大合影后就解散。整下午都是自由活动时间。体育老师的老婆很年轻漂亮,她剪着最新潮的碎发六海,烫着蓬松的玉米卷头发。她带着我们要照相的女同学去后山取景。绿茵茵的草地,翠绿翠绿的树叶,和煦的阳光,还有她们灿烂的笑脸,都一一留在她的镜头下。我穿着琴表姐给的格子西裤,一件烫坏的灰色西装——干外婆的大女儿婷儿的旧西装,晒得发烫的脸。我笑得那么别扭。和全班女同学在学校对面水库坝上照了一张合影,又和同桌晓芳背靠背坐在坝上合照一张,就没心情继续了。在一旁羡慕地望着她们,不停选景摆姿势。感觉毕业这学期要多出不少花销,我都不好意思开口问母亲要钱。家里才卖猪的四百块钱要省着用,农药、化肥、油、盐、洗衣粉都指望那些钱。

接下来的筛选考试,我自知无望。筛选上的优秀生去栗江镇中学参加毕业考试,落选的则在附近街上的蒸市中学考试。不用置疑,我是后者,预料之中的结果。班里只筛选上十来个,加上有优先权的在校教师子弟,一共筛选十二个同学。我的同桌兼好朋友——晓芳,她爸爸是物理老师,所以成绩并不好的她也晋选了。她平时与我最要好最亲密。初中三年,我们几乎都同桌,因为我俩个子差不多,一样是班里最矮的同学。可自从她晋筛选的名列之后,我就明显感觉她变了。她总是有意无意的疏远我,不想搭理我。她和另几个选上的女同学打得火热。落选的我,此刻非常恼火。失落和伤感占据我的心。我开始讨厌她,甚至憎恶她。有什么了不起?有什么好炫耀?成绩还不如我呢,要不是有个做老师的爸爸,她怎么可能晋选呢?还在我面前摆出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好像一下子就高人一等。我忌妒她的身份,我蔑视她的得意,我也恨我自己的无用。

星期天的下午,我早早地来到教室,无意中推开晓芳的课桌,发现一封叠得很整齐的信。强烈的好奇心驱驶着我打开信。我被信里的内容惊呆了!我的天哪!她居然写情信,她暗恋班上那个长得最帅气的谢云同学。我拿着这封有些肉麻的情信像抓住她的死穴一样高兴。一种很想让她出丑的念头在我脑海里闪现,我把这封情信悄悄塞进另一个女同学的课桌里。心里暗暗窃喜地等待着她被人笑话的那一刻。果不其然,全班的女同学都先后看到那封肉麻的情信,她们用惊讶怪异的语调嘻笑她和他,一些顽皮的男生也跟着起哄调侃。我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看他们这出闹剧精彩上演。晓芳羞得把头埋进课桌。从此之后,我和她的友谊裂痕越来越深,再也不理睬对方。还常说些话里带刺的语言来讽刺对方。不过这样的日子很快就过去,六月十八号就是中考,大家很快就要各奔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