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女儿错女儿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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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女儿错(十五)

随着GD改革开放的浪潮,村里越来越多年轻人南下。村里一些经济条件较好的家里,都逐渐兴起烧红砖盖新房。山坡上的稻田不耐旱,收割完早稻就不插秧,有的撒上小泥豆,有的翻地种油菜,有的干脆就荒着。

父亲答应谭会计收割后帮他家做砖胚。一忙完双抢,父亲就去村后岭的旱田整砖井子,他找来一块平面大石头铺在田埂上筑砖台,砍树枝挑稻草搭起一个简易凉棚。整好砖井子,便用锄头开始挖松田里的泥巴,清除杂草屑,挑水洒水。牵来谭会计家的大水牛,父亲牵着牛绳赶它在那堆泥巴里转圈圈,直至泥巴变得像糯米粉一样,才拿白胶纸盖好准备做砖。父亲想做快些,就用双砖模。弓好一坨一坨的糯泥,举起一坨糯泥就摔进砖模里,钢丝泥弓迅速地把糯泥分割开,石板砖台面撒上草灰,两个模子一掰开,松出两块棱角分明的长方形泥砖。下面田里的秀云夫妇一天最快能做一千多块砖,父亲一人最多做六百左右。有时也叫母亲去帮忙端砖走井子,外行的母亲走的砖井越放越歪歪斜斜,父亲教了好多次,她也学不会。父亲望着歪斜似乎要倾倒的砖井火冒三丈:“死三八货,怎么教都不会,越放越倒,你眼睛是瞎的吗?不会看呀?叫你帮忙,还越帮越忙。没用的废人,一点正事都干不好。”

这样的技术活她哪学得会。唉!去帮一次,就要吵一次,后来母亲干脆就不去。

这天下午,我带着三妹去看父亲做砖,他身后的糯泥不多了,父亲说:“老大!你来帮我端砖,快点做完这点泥,再重新挖泥牵牛踩好,明天一早就能一心一意做砖,争取明天做够一千。”

“嗯。“我端起父亲刚松出的泥砖,一块一块地放到井子上。父亲望着整整齐齐的砖井,笑盈盈的夸赞:“老大!就是聪明!放得又快又好。比你那个懂婆娘聪明。”他边做砖边数落母亲的无用之处,我默默地端着,放着,心里很不是滋味。

糯泥很快用完。父亲高兴地从田上面的水塘里挑来两担水,先泼湿准备要挖泥的地方,然后就用锄头挖泥巴,我也帮忙挖。好玩的三妹,她在父亲挖好的泥巴堆里手舞足蹈地踩来踩去,水呀泥呀,玩得很起劲。正挥舞锄头的父亲热得汗流浃背,看着这样调皮的三妹,他很生气:“快走开,挡住爸爸干活。”三妹像没听到,继续乐。

“走开,走开,再不走开,就锄死你,锄成两段。”父亲厉声吼斥。玩得正欢的三妹终于停下,她气呼呼的一个人下山。我和父亲继续挖泥,和泥。

西边羊里凹天边那轮红日慢慢坠落,逐渐被葱葱郁郁的树木吞没,天色越来越暗。父亲让我先回家。他还要忙完手上最后一点活。

母亲见到回家的我就问:“你爸爸要锄死带弟?她下午一个人去对排山找我,还跟路边干活的黄婆婆诉苦,说你爸爸不要她,要锄死她,要去找母妈见最后一面。笑死人啦。”三妹一本正经地告诉母亲,说是见最后一面,把母亲逗得既好笑又好气。母亲又整蛊三妹:“你爸爸要锄死你,你还不躲起来?”

三妹躲到门后面,想想不妥,她看到电视下面的柜子,把里面的杂物清出来,钻进去,神秘地讲:“姐姐!你们要帮我保密,别告诉爸爸。”我们被她这认真的幼稚逗笑了。“好,好。”

裤管卷得高高的父亲回来了,我们都在屋里。他很快发现少一个人,惊疑地问:“带弟还没回来吗?下午骂她几句,就气冲冲走了。脾气还蛮大,天黑了,跑到哪里去啦?”我们望着电视下的柜子冲父亲使使眼色,父亲笑了。“带弟……带弟快出来,爸爸吓唬你的。”

喊了几声,三妹没反应。父亲又接着喊。过了几分钟,藏在柜子里的三妹应道:“我不出来,我出来你就会锄死我。”

“不会,不会锄死你,快出来。躲在里面热死了。”

三妹推开柜门出来。她还是有些惊惧。我们笑着说:“家里没有锄头,不会锄死你。”三妹抬头瞅瞅面带笑容的父亲,她终于可以放心。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地熬。其实,养鸡根本就赚不到什么钱,除去买饲料和喂谷子的成本,每去街上卖一次鸡也只勉强够换油盐之类的必需品,父母手头依然拮据。父亲依然要为我们的学费发愁,依然要为每年的三级上交而犯愁。父亲的内心非常矛盾而纠结,既想在家里种多点粮食,又想去GD打工。去GD全年不回家,犁田耙田的活计包给人家做未必能赶上老天爷的雨水。除去春耕双抢,一年来回GD几次,不但挤火车辛苦,也挣不到钱。思前想后,父亲还是想像以前一样,辛苦点就辛苦点,年后还去GD我上初中,一学期学费四百多,住宿交米一百六十斤。两个女儿背书包压得父亲没气可喘。

我心里愈来愈害怕父亲在家的日子,他虽然不让母亲叫我们挑水做家务。他认为学生首要任务就是读书,希望我将来中学毕业能考上衡阳师范做一名老师,或者也像琴表姐一样读卫校做一名医生。越听到他讲如此大的期望,我就越感到无形中压力巨大。每每看到他们为了生活中的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争吵不休,我就非常反感和恐惧。与其这样,还不如他出去打工。我宁愿挑水,宁愿帮母亲做更多的家务和农活。我乐意那样的辛苦和自在。我讨厌现在这样的小心谨慎和提心掉胆。

父亲去GD做工,他把学费直接寄给学校班主任肖老师。开学那天,肖老师把一摞新书放在我的课桌上,剩下的几十块也一并给了我。

星期天的下午,母亲帮我送米去学校,管食堂称米的刘老师不在。肖老师热情地招呼母亲先回家,他帮忙把米带回他的宿舍兼办公室,他说帮我交米。我有些受宠若惊。很纳闷这位刚从师范毕业的老师为什么对我这样好。我一上初中,他就担任我们的班主任。也许他年轻的缘故,我们班级被他带得很出色,学校大扫除最干净,学习也抓得很紧,纪律也非常好。

学校一学期一次的歌唱比赛,我们班合唱评分第一。他是我们的数学老师,数学一直是我的弱点。尤其是关于方程的一长串的xy,我很头疼。上课无法专注,课堂作业本上常有红色的叉叉。一天放学后,他小声地交待:“等下去我办公室改作业。”

忐忑不安的我一直紧张地不敢正视坐在办公桌前的老师,他把我的作业本翻开,指着今天的错题问:“你没听讲?是粗心大意?还是不会做?在这里重做一遍,不懂再问。”我拿过我的作业本,认真地重做那几道错题,我生怕再做错,可还是错了两道题。

“看来你是上课没听懂,又不问老师。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不懂,学习跟不上。”他看着我说。我不敢出声,听他耐心地一一讲解。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听进去多少,只想快点离开他的屋子,离开他的办公室。

不知几时开始,上课时的我很容易犯困,除了我最喜欢的语文课。连数学课我也是昏昏欲睡,就像被孙悟空弹了一只瞌睡虫,听着听着,眼皮就愈来愈重,想睁也睁不开。肖老师当然也发现这个严重的问题。他故意在我打瞌睡时叫我回答问题,听到叫我的名字,像触电一样惊醒。盯着黑板,瞄着课本,总算蒙混过关。

晚自习时,肖老师又小声地交待:“等下来我办公室。”我的心怦怦乱跳,又恐又慌地望着同学们一个个离开教室,我磨磨蹭蹭地,步履沉重地来到肖老师的门口。门开着,我杵在门外犹豫不决。这么晚了,真的要进去吗?回自己宿舍吧。干嘛要晚上找人谈话,好奇怪。“立在门口干吗?进来.”他居然发现了门口的我。

我惊得像只入虎口的羊羔,紧挨墙壁慢慢挪进他屋里,靠墙而立。面视着白色的墙壁埋头不敢说话,此时的我,脸红得像蕃茄。只觉得头发热后背直冒汗。根本不敢正视肖老师炭火般的眼神。

“你最近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怎么总打瞌睡?家里有事?要是身体不舒服就要去看医生,别影响学习。”

接下来他还说了什么我根本没心思听,他难道没看出我此刻的窘态吗?我担心这么晚还在单身男老师的办公室,同学们等下问起,我要怎么回答。有话不能白天谈吗?等下回宿舍被管纪律的陈老师见到,我又要怎么解释。心里七上八下,紧张得发慌,哪敢回答他的问话。

见我不吭声,问了一会儿话,就放我回宿舍。我隐约地意识到什么,我有些害怕这种关心。我所在的中学,历来有个不成文的怪规矩:新分配来的年轻男老师,若看中一个班上学习较好的女同学,就会特别用心辅导她的功课,只等中学毕业也考上师范,师范毕业出来做教师,然后结婚。据我们所知,学校已有三例这样的师生成了夫妻,而且两对这样的夫妻老师就在本校任教。

我似乎感受到现在的这位班主任对我的这种关心,像是也隐含那种意思。我反感这种关心,我不想像她们那样被自己的班主任决定自己的命运和婚姻。我努力学习不代表我将要接受他那样的蕴意。我开始有意无意地逃避,再叫我去谈话,我就不去。我装作没听见一样,和同学们如常回宿舍就寝。他似乎也不好正面批评我,毕竟我也没犯什么大错,只是他用错心而已。

初一级下学期末,我们回学校领学生手册的那天,刚去到学校后山的马路上,遇见班上的女同学王美娟,她高兴地告知我:“听说你这学期考了班里第三名,年级第四名呢!好厉害哦!”

这样的结果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今个学期,我复习特别用功。晚自习,我把数学课本上的题目从头到尾都重做一遍,终于不负有心人。数学进步,成绩自然提上去。美滋滋地拿着学生手册,看着班主任肖老师给的好评,听他当着全班同学对我的表扬,还有同学们羡慕的目光,我心里有种骄傲自豪的优越感。我不用靠他的特别辅导,我也能跃居前列。

我总是抗拒他的好意漠视他的关心,甚至有时还公然与他作对。初二级,一个星期六的下午,放学时,班主任宣布放假事宜。有位男同学嘻笑着说:“为什么放假?”

“因为有事,所以放假。”我脱口而出。同学们哄堂大笑。肖老师狠狠地瞪我一眼。然后含沙射影地讲:“某些同学过于自作聪明,哗众取宠,希望不要太过份。”

我羞愧地拿书遮住涨得通红的脸,不敢再答话。从此倔强的我就跟他杠上了。

我越来越不喜欢听他的课。下课,也跟着她们一起讲他的坏话,讲怎么怎么地讨厌他。剃头挑子一头热的他自然很快也察觉出我的这种叛逆的倔犟,他死心了。不过很快就锁住新目标——另一个女同学。

或许,从侧面,从其他老师和同学的嘴里,他了解我家的情况。我这样的家境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么好,最初只是觉得我学习成绩较好,是个可造之材。经过一年的观察和试探,我根本就是没心没肺不领情,还与他作对。而另一个女同学,则家境殷实,只有一个弟弟。而且人也长得漂亮,趋于早熟,已经落得亭亭玉立。相比之下的我,个子矮小,衣着寒酸,还一副顽抗到底完全不买账的态度。这样叛逆的我,看着晚自习坐在那位女同学身旁的肖老师,看着他一直佯装睡着趴在那课桌上,不知为什么,我的心里很怄火!其实班上的风言风语早传遍。他也不避嫌,下午公然叫她帮洗衣服。她父母在GD打工,她下午常请假回去帮她奶奶收割油菜。大家几乎默认他们这种不正常的师生恋。可笑的是,课后的她也一样混在讲肖老师坏话的女生堆里。

家里有父母的吵架声,学校有讨厌的班主任老师。我初二级的代数几何成绩严重下滑,物理也是一知半解,勉强及格。讨厌这些算数课,他们讲课就像我的催眠曲,瞌睡愈来愈严重,根本提不起劲。看着试卷上的分数,我很焦急!很想下一番苦功,努力追上去。可是一上数学课我就没精打采,心不在焉。

在GD打工的父亲并未察觉我的这些变化,他对我这个老大依然充满美好的期望。我害怕在家里提到我的学习情况。我升初三,二妹升初一。父亲今年双抢过后又不去GD他打算在家熬米糖卖,再养三四十只鸡。他以前在衡阳糖果厂上过班,他尝试用谷芽和米饭熬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