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旭说:“我母亲不爱照相,她年轻时的照片只剩下这一张了。” --岛田渡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照片,竭力想把照片上的女人与他记忆中的金小凤联系起来。然而,她们两人的容貌相去甚远,身材也完全不同。金小凤是个娇小苗条的女子,而照片上的女人身材却很丰满俏丽…… 岛田渡边本来认为,金小凤为了保护自己,可能会改名换姓,所以他提出要看照片。这是他最后的希望,现在连这丝希望也破灭了,他伤感之余,只能在心里责备自己,你根本就是在胡思乱想,出生于1945年的男子何止千万,难道你要把每个人都当作自己的儿子来盘问一番吗?简直荒唐透顶! 东方旭被岛田渡边这种反常的表现弄得心烦意乱,他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道:“渡边先生,您打听我母亲干什么?莫非您认识她?”
岛田渡边沉重地摇了摇头,道:“不瞒你说,东方先生,当年我作为侵华日军的一名准尉,曾经来过上海。”
东方旭睁圆眼睛:“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您中国话讲得这么好!” --岛田渡边说:“我在上海呆了将近八年,并且娶了一位中国女子为妻。我们的儿子跟你一样大,也是1945年出生的,只是比你晚两个月。后来我与妻儿被迫分离,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思念他们。这次我来中国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想与他们团聚,为此我尽了一切努力,但希望却很渺茫……” 说到这里,岛田渡边便不由得连连叹气。东方旭安慰他说:“千万别灰心,渡边先生,您的妻儿只要还活着,早晚一定会找到的。”
岛田渡边望着忠厚淳朴的东方旭,脱口而出道:“假如我有你这样的儿子,死也瞑目了!” 东方旭一愣,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叶志伟怕事情闹得不愉快,忙对岛田渡边使了个眼色,说道:“董事长,时间已经不早了,东方先生大概也很忙,我们是不是该告辞了?”
“多亏你提醒我,打扰了这么久,实在抱歉。”岛田渡边站起身,紧紧握住东方旭的手说:“东方先生,非常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假如你有什么困难,请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
他见东方旭脸上流露出一丝不悦的表情,忙解释道:“请别误会,东方先生,我只是觉得欠了你的情,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东方旭断然摇头,道:“多谢你的好意,渡边先生。我不需要帮助,对于我来说,最艰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以后即使有困难,我也能闯过去……”
“东方先生是个真正的男子汉,我佩服你的志气。” 岛田渡边在名片上写下了自己在新锦江大酒店的房间号码,把它交给东方旭,郑重地说道:“我在上海还要呆些日子,欢迎你方便时来坐坐。”
东方旭收下了名片,把客人送到门口。这时岛田渡边偶尔一回头,似乎看见有张脸在窗口朝自己张望,但等他定睛细看时,那张脸却不见了。他想,这也许是自己的幻觉吧。
佣人刘妈已经做好了晚饭。平时吃晚饭时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聊边看电视,其乐融融,但今天由于两位不速之客的来访,气氛变得有点古怪,尽管电视里米老鼠和唐老鸭做出许多滑稽动作,可是谁也笑不出来。 徐美丽夹了一筷炒豆芽许进嘴里,忽又吐了出来,皱着眉头说:“哎哟,打死盐贩子了!刘妈,你自己尝尝,这菜咸得能吃吗?”
刘妈忙站起身,便慌慌张张地说:“对不起!我老糊涂了,大概放了两次盐,我去用白水再煮一下。” “算了算了!”徐美丽阴沉着脸说:“炒豆芽用水一煮,那点油水不全都煮光了么?” 东方旭看不过去,瞪了妻子一眼说:“你少讲两句好不好?不过是一碗炒豆芽,有什么大不了的,刘妈,快吃饭吧。”
徐美丽气呼呼地说:“你总是护着她!现在豆芽要卖到六七毛钱一斤,浪费了多可惜。” 东方旭无奈地说:“那么,这碗豆芽由我来赔,行了吧,太太?” “哼,你倒大方?别看你当什么经理,扳着手指头算算,每月才挣几个钱?要是光靠你的话,全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徐美丽越说越上火,指手划脚地说:“你看着对门的杨家,那才像当经理的样子,常常出国考察;家里摆的是全套进口电器,每天小汽车接送,一顿饭吃掉上千块钱,连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老婆也跟着沾光,当上了什么办公室主任,身上隔几天就换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