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发骚动的同时,我们无法将自身屏除于危险之外。而说起实话,我对上头那黑影一点概念也没有,假若它是草食性的话,那我闹了笑话不说,后头宁的行动会更小心,我跟小家伙要脱队是难上加难。(重点不是在宁,而在于其它队员。我并不喜欢看美人苦恼的模样。)
『进门殿﹗』
宁的声音又传来,队伍移动的速度变快。
眼前的门殿大约有两个篮球场大小,左右两边摆置了铜制的车马,在整个空间更深的里边,墙面上左右各摆了尊高约二米五面目狰狞的黑色雕像。这里有点不若我想象,保存状况没有很良好,上边的铺梁柱已颓倒,但所有的瓦当片还用最微妙的平衡维持于上。队伍至此,已渐渐由宁为首的长形转成以宁为中心的横椭圆,所有人的目光还是紧紧锁着门殿外哪一片幽幽的黑暗。
我还在思忖下一步如何进行,他却拉了拉我的衣服,用手电筒照了左边的铜制马车,一指压在他防毒面具外边示意我安静并灭掉手电筒。我的眼睛虽然有极佳的夜视能力,但依然无法违背人体与光学的定义,全然的黑暗中,我和大多数的人相同是眼盲,仅能借着身后的光亮确定拉着我的人是他。
我不晓得他用了什么方法,如不是他眼球有红外线夜视功能就是他记忆能力同他的胆识一并极佳,由于前者太过具有科幻片的娱乐性,我相信他属于后者。他拉着我在黑暗中快速行动,没多久他停下脚步……也不是说他停下脚步,是走着走着他突然加强了手上的力道,我感觉自己的背部碰撞到墙面,当下闪过脑中的第一念头是他要对我动手,但下一秒我又知道不是。刚在黑暗中的行走,他只要把我带到更远的地方然后在途中放手,都会让我陷入非常苦恼的局面,可惜身体的响应还是快了一步,立刻挺身做反击。
然我想我喜欢张起灵这个小家伙的原因之一就是他和我有一定的相似性,他一下按住我的肩膀,力道之大让我差点喊出声。
『看,人群上面。』
隔着防毒面具他的声音有点模糊嘶哑,我顺着他的话语指示,发现我们已经远离了宁的队伍有好大一段。我借着人群手上的光线,看向小家伙指示的地方……下地十七年,继血尸之后让我不自觉地抽了口略带兴奋感觉的冷气。
门殿上方的横梁,站着一只巨大的人面夜猫子(我想那是刚我在外边看见的黑影、壁画上的人面鸟),那画面像极了美国近代讽刺艺术的涂鸦,躁动不安的人群与居高临下带着点狐疑的侧头凝视。我下意识地看了我们的上方,所幸是黑幽幽的一片,什么也没有。
『枪。』
小家伙身上没带枪,但他也老实不客气地对我伸出手。我将另一把跟宁多要的小手枪给他,只见他俐落地确认了剩余子弹数、上膛、蹲下、瞄准、击发,一气呵成。
我顺着第一枪击发后的骚动看去,人群里好象有人蹲下了身子,此起彼落叫嚣与哀嚎声。我带着惊讶的眼神看着张起灵,他没说话,又把自己的身子退到能完全隐蔽在铜制马车后。随后他把枪的角度上挪了一点,扣下扳机。顶上的瓦片如雨般落下,那只人面夜猫子显然受到惊吓,加上人群惊闹分贝的提升,我想这对那只夜猫子来说,该是前所未闻的可怕噪音。它发出一声奇异的鸣叫,如小猫的惨叫那种,振翅俯冲了下去……
『走吧﹗』
他把枪还给我,仿佛震耳欲聋的枪声真的只是这长白山里的一场豪雨,无关痛痒,丝毫不能在他如湖水一般的眼眸里兴起任何的波澜。
这小家伙,够黑。
出了门殿,外边能够看见的是神道的衍生殿。由于身后的躁动的声音还大着,我们也不用低调去哪,大方地打起手电筒照明。前面不远处是座汉白玉制二十拱的长桥,长桥两侧的扶手上各盘着一只龙,那是什么质料做成的,这个距离我不是很清楚,乍看该是上好的玉石打造。依据礼制推演,一般皇陵在不离经叛道的前提下,这长桥之后会有皇陵界碑当做一个幽冥与人间的分界,在界碑之后,是千百年来连守陵人都没进入过的长生阶、往生殿,而正规的地宫入口,依据《葬书》〈皇陵篇〉里记载︰「四道龙楼盘宝殿,九尾仙车入黄泉。」理论上是由现正热闹的门殿算第一道,再沿着神道着往生殿走去,在第三殿「天殿」里边,由巨大铜鼎压着……不过盗墓贼们鲜少走正门,是以我有点扼腕无法当作千百年来第一个踏入禁地的活人。
要当也是可以,只是我不认为凭我们两个人有足够的能力去拆除地宫入口上头七十层浇了铁浆的青砖,所以现在主要的工作就是……
『瞎子,地图。』
他的声音冷冷地传来,当时我们已经来到桥边,上方还有呼啸而过的黑影,但门殿那里尚未停止的枪声,让我们在这些怪鸟的认知中自动隐形。
『先下桥。』我说。
从宁的包里拿过地图后,仅匆匆看了几眼,大略知道有个红色的标记旁边写着护城河,我看那拱桥另一端早已断裂,除非在这里玩跳远不然是过不到皇陵界碑那儿。他有点疑惑,不过随即想到后头宁的队伍随时会跟上,也没多做表示,从背包里拿出登山绳做准备。我们用手电筒照了桥下的地形,护城河的河水已经干涸了,深约十几米,四、五层楼的高度,其中有不少两条手璧粗的铁链横贯其中,感觉有点像施工时的防护网,但又有些没道理的。
我们换上了防磨力较佳的手套,确认了绳子长度后,把一端绑在桥边的扶手上,先后爬下去。河底非常平整,没有什么乱石。我闻枪声还没有停歇,就放心地扭开风灯,从包里拿出我的数字相机给他,我说:『后头那几张,自己看。』
他接过相机,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一本小型笔记本,我瞄了眼,心里有点震惊,那记事本上已绘了一个相当精细的路线图,他一边看着相机一边动手在他的笔记本上涂涂写写。他拿的笔是现在市面上挺流行,一笔多色芯的笔款。我个人觉得那种笔在速记时非常好用,只是出现在他手上的感觉很有乐趣。
『往哪?』我问。
他沉吟了一下,把相机的显示屏幕停在某一个画面后交给我,问道:『可信度多高?』
画面上是宁的字迹,在地图的一小角上写着「延河渠至底」,我看了,嘴角勾起一个笑容,换我拿出我自己的地图,借了他的笔,直接在地图背后我自己推测的地宫形貌上,继续加工。
宁这女人,果然防我防得严了。
我把相机收妥,望瞭望上边一片灰蒙,枪声犹在只是零零落落的。这里的空气品质是更加恶劣,我的眼球已经无法负荷隐形眼镜跟空气中硫磺的刺激,我摘下变色的遮光片,直接换上宁帮我准备的深色风镜,我说:『至少可行度比我们自己去搬开天殿的铜鼎还高。』
他点了点头,又看着我的动作。我不知道他跟题外话这个举动究竟搭不搭轧,但在我跟他之间,题外话的出现好象也不怎么违和。
『你的眼睛很麻烦。』
『所以你可别拿你的手电筒直接对着我。』
他好象笑了一下,随后转身去研究这河道两边的石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