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6]
——
我不知道。将会下坠多深。
一点点地,密密麻麻的黑暗之虫,密布了她的神经。
全身上下,每一处。
当年那片嘶吼着狠狠拥抱住主宅的火焰,将是心中唯一的亮光。
是的,终有一天她将亲自扑灭。
扑灭唯一的亮光。
——
阴冷与森然的存在,永远沉溺永远冰冷,像被铁链拴住一样,囚禁了,在这生死判决台上。
一些残败绝望的人在这里追寻到那所谓的希望,疯狂地被吸入开始了腐糜的堕亡。
暗流四涌,血花随时在地板上哗哗流淌,那刺目的鲜红绕啊绕,缠勾出这个四方牢狱的蓝图。
花间依子就是这么进入复仇基地的。
这里存在了太多太多的冤魂,收纳了太多精神崩裂之人的愤怒。
仇恨与不甘酿成了一坛浑浊浓稠的肮脏液体,在心中慢慢地燃烧缓缓地滋生,那坛子的深处种植埋葬了一颗种子,它会隐隐悸动,幻想自己开出最渗人的花。
然而,或许种子还未钻出污浊的心土,就会被终止。
不是被扼杀,是被终止,她每天都会听到连绵不绝的惨叫声,甚至有些恐惧的哭泣,一批又一批无法承载痛苦的人在呼啸,凄厉的大吼时刻都盘旋在这个地方。
不绝于耳。
她像是有特殊待遇一般,被那个美到不沾世尘一样的人带着走入一间间密室,去观摩那些放弃的人,或是去迎接那些咬着恨意挺过的人。
他们天天做着一些恐怖的训练,依子曾看见一群人被扔进一个牢笼,互相残杀,互相蚕食,最后披着鲜血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有资格继续生存下去。
而身旁的女子,则是淡淡一瞥,挥手间的风韵与这里格格不入,可是让依子心颤的是,那女子面无表情,像是觉得这一幕不够精彩一般。
进入复仇基地,说是给复仇之人涅槃重生的机会,其实只不过是让他们备受折磨,无法回到曾经的光明,永远堕/落在黑暗罢了。
越走越远,没有灵魂行尸走肉得像一个傀儡。
只懂得强大冷血无情的容器。
渐渐,许是她看得太多,她不懂那人的意图所在,可是见惯了太多人的不幸,“残酷”这个词在女孩脑海中清晰,也习惯了血腥的画面。
经常都有人放弃,经常都有人死亡,这个被一具具尸体堆积出来的地方,它的主人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
这日。
那个女子终于找到了她。
——你觉得他们值得可怜吗?
——世上有太多可怜的人,他们只能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花间依子终于开口说了长久以来的一句话,那时候的她,依然是小小年纪。
对方没有任何动容,玉手托着下巴打量了一下依子。能拥有那么强大的复仇力量,如此灼灼的仇恨之火,她身上的故事绝对足以称作精彩。
——他们为什么会选择进入这里?
——是为了强大,得到力量,足以让自己不再卑微。
——那么你想加入吗?
——如果我不加入,我马上就会死在这里。
她平静而淡然地说,浑浊的眼眸存留着死水。在复仇基地,能活着走出去的只有一种人——
那就是挺过层层血炼,经历了残酷,变得麻木不仁真正成为基地一员。
那女子眸光一凝,是依子的幻觉么,她嘴角浅浅地勾了一瞬,浅地可以无视,但就是这一瞬她绝美出尘的脸仿佛破了冰似的。
第二次她笑了。
不过她能猜测到这人的恐怖。
——很好。你的斓霁便是接受训练的筹码。
——……
依子默默地,默默地,回忆起以前的那痛苦的画面。
脑海中回响着一个音儿。
临走之前,那女子对她说:“我叫葬心。”
葬心……她明白了
——
然后。
血染透衣裳。
趴在地上,伤痕累累。
殷红彼岸是妖娆的,是猎艳的,死神随时都可以通过这根血绳来把她的命收割走,用最锋利的镰刀,收割走最卑微的少女生命。
哦?这就是传说中最残酷的训练吗?
是的哦,好痛好疼,意志像是要昏厥过去,层层的肉被撕破,血液骨骼切割般的声是那么刺耳,痛不欲生可能就是这样子的吧。
令人呕吐的味道漂浮在空气中,黑暗雾霭绞杂着腻味刺破她的喉咙,甜腥流呀流,滑到她的心尖,终有一日,会凝结成最刻骨的伤痕。
每天几乎疯狂的厮打,在绝境中渴望牢牢抓住一丝生的渴望,那种压抑与期盼,不亚于一直游走于地狱的人突然发现了天堂的钥匙。
只要有一丝可能,就要拼了命堵上一切去争取,哪怕是需要骸骨和血液去搭建的可能。
被甩进酒精池的那一天,是她印象深刻的一天,真的太难忘了。
快要死的时候很多人都会放松吧,她能咬牙撑下去,跟复仇基地其他人一模一样,全都是因为心底的恨。她恨那群支脉的人,恨那场大火,恨花间这个姓氏。
也恨那些曾经欺凌过她的人,恨那可以刺痛她心灵,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扭曲的心理呢……
依子可以算是最小加入训练场地的人,也是经过训练时间最长的人。
有一次,葬心要求她去和已经正式通过考验的成员对打,点到为止,想测试测试她的能力。
然而她没有遵守约定,杀死了那个人。
——弱肉强食,太过轻敌,也是弱者。
墨眸望着在她面前倒下的那个人的身躯,轻轻说道。
葬心再一次勾起了唇角,这是花间依子看到的,她第三次的浅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