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耽美淌过青春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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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暮去朝来

第129节暮去朝来

很快,信就写好了。

亲爱的夏雪:

你好!请允许我这样称呼你,也请你原谅一个在万念俱灰、绝望痛苦的心境下写信给你的人的冒昧,望你能理解如下代表我真实感受的文字。

岁月荏苒,光阴飞逝,从那个春末下午我们意外重逢到现在,不知不觉已过去了五个多月。在这如梦如幻的一百五十多个日夜里,你的音容笑貌、你的言行举止都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我的心坎上,你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让我欢喜让我忧,使我激动使我愁,你既是我快乐的批发商,又是我苦难的零售商。为赢得你的青睐,我不惜三番五次去打扰你,不厌其烦地去拜访你,甚至不止一次地编造出一个个看似合理的谎言去接近你,不知你是否明白我这简单而真实的意图。

没有别的原因,我爱上你了——从心里。在此,我不想再用那些美妙的言辞、华丽的句子来描述你的美,来诉说我的痴情,我只想把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所思所想真实、完整地呈现给你。请恕我庸人自扰,多此一举。

我是个书呆子,喜欢生搬硬套书上的条文,若书本所言不虚,那么,依其推出的结论也该正确无误。书本所呈示的恋爱规律告诉我,我应该在这学期向你表明心迹,表明我的爱。然而直到上周,我才彻底明白了你的全部心思及对我的态度,你并不爱我。其实,确切地说,早在上上一周,从你还我《红楼梦》一书时所表现出的神态与举止,我就大体感到了事情的不妙。然而,贼心不死、心存侥幸的我居然恬不知耻地再次壮着贼胆、腆着贼脸于上个周末又去试探你,终于遭致了你行动上的无情回绝。

我是多么的愚蠢、荒唐和可笑啊!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更让你讨厌、不屑的是,我居然为此难受,为此情绪一落千丈,为此一连几天心乱如麻,寝食俱废。我是一个十足的二愣子,感情上的“笨迟250”。在你之前,我从未爱过一个女孩儿,从未追求过一个女孩儿,更无从去体会失恋的痛苦滋味,但现在终于有幸领教了一回。我自作自受,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不甚荣幸地饱餐了一顿失恋的苦果。

苦果也是果子,总要比没有果子吃好些,感谢你的恩赐。

那天,正值中秋佳节,从你那儿回来之后,街头已是皓月当空、万家灯火的暖人景象了,而我这颗孤独的灵魂却沦落街头,无处可走。在莫名其妙而又可怜十足的徘徊中,我竟越来越觉得委屈,越来越感到伤心,越来越不是滋味,真不像话!把一个男子汉应有的风范丧失殆尽!别来一周,在失恋的阵痛中我反思了许多,感悟了许多,也终于明白了许多。我觉得,我爱你,此乃上天赋予的一项权利,而你不爱我,同样是自己的一份神圣不可侵犯的自由。爱情这种东西,只能建立在两情相悦、两厢情愿的基础之上,来不得半丝半毫的虚假、勉强或凑合。现在,作为你的一个普通同学,我只能多此一举地祝福你,祝你拥有一个真正的白马王子。

同时,也借此机会,对曾经给你带来的打扰由衷地说一声抱歉,对给你室友们所添的不必要的麻烦真诚地说一个对不起,望你和她们都能够谅解。多少次,我曾劝自己,别去打扰你和她们了,别枉费心机了,但这种顽固不化的情感却全然不听劝阻,仿如蚕丝一样一圈圈地缠着我,又如烈火一样无情地炽烤着我,更如洪水一样肆意地冲击着我,使我除了做出去你那里的选择之外,别无他法。

唉,谁让我们处在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年龄呢?谁让你的魅力不可抗拒呢?要知道,在我刚刚开启的情窗中,你是唯一闯入其中的女孩儿,唯一使我动情的姑娘,唯一让我牵肠挂肚、欲罢不能的女性。如果将人的青春岁月比作一首歌,你无疑是我这首歌中最优美的旋律、最动人的一个音符。

一周来,在痛苦中深深反思的我,逐渐清醒,逐渐明白,我根本配不上你,我才不出众,貌不惊人,既没有日本影星三浦友和那样英俊潇洒,又没有体坛名将穆铁柱那样身材魁梧,却居然敢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知天高地厚地爱上了你。我是多么多么的自不量力,竟在做一件无异于缘木求鱼的事!值得庆幸的是,唯有一点我可以自wei,那就是在我平庸而腼腆的外表下,存有一颗永远善良、诚恳而爱你的火热的心。与你相处虽短,但却受益匪浅,从你身上,我看到了太多太多的闪光东西。

所以,在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一定要继续向你学习,在痛苦面前挺起腰杆,在挫折面前昂起头颅。我要迅速化失恋的痛苦为奋发向上的动力,尽快并彻底地振作起来,迅速投入到为改变命运而奋斗的艰难进程中!

最后,要说的是,希望你不要因为拒绝我,就背上什么思想包袱,觉得以后见面有什么不好意思。没必要,毫无必要!我爱你,只希望你生活得更美好,更幸福,至于其它,别无所求。世界虽小,但爱你、疼你并有能力使你幸福的小伙子大有人在,对此我永远坚信不疑。你是一个独立而自由的人,该爱谁该选择谁,全由你自己决定,万勿以我为念。人间自有真情在,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是一个值得爱慕的姑娘,凭着自己温柔、漂亮、稳重、大方、坚强而不俗的独特魅力,一定能找到称心如意的他。让我们潇洒地挥挥手,说声再见,道声珍重吧!

在此,请允许我奉上汪国真的这首《热爱生命》,作为彼此关系的结束语吧。

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

便只顾风雨兼程

我不去想能否赢得爱情

既然钟情于玫瑰

就勇敢地吐露真诚

我不去想身后会不会袭来寒风冷雨

既然目标是地平线

留给世界的就只能是背影

我不去想未来是平坦还是泥泞

只要热爱生命

一切就都在意料中

于9月27日,下午

第二天,我乘坐晚十点的列车,启程回家。回家之前,先摸黑偷偷去了夏雪那儿一趟,把信转给了她。我是一个胆小鬼,也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但在此次行动中,却表现出了几分难得的胆大、机智甚至是诡异。

中秋之后的Ye暮落得非常早,晚饭一过,就拉下了一大半。出发前,我将回家所带之物先简单打理了一下,然后赶快乘车来到了夏雪所在的三十所。暑假时,三十所北墙外的长枫街进行了拓宽改造,改造后的街道南延了一大截。同时,所里的北墙也被拆掉,成了马路的一部分,而新建的北墙距夏雪的宿舍楼仅几步之遥。给人的感觉是,整座小楼几乎紧临着长枫大街。从楼上看,大街上的人流和车流就像在脚下奔跑似的。长枫街改造后,三十所的大门也借机作了相应改造,原来开在小胡同的南大门被堵上了,新大门却正好开在面向长枫大街的新北墙上。这学期,我每次来找夏雪,走得都是这座新大门,新大门不仅比旧大门好找,且距离也近了不少。

怀着这样一种目的而来,心里自然就会紧张不安,我生怕一不留神撞上夏雪。如果碰巧撞上她,那该如何是好?在灯火通明的所门前,我远远地打了几个来回,对门里、门外及门附近的一切都作了一番仔细观察,确信不可能碰见她时,才最终迈开大步,走了过去。但一到门口,就赶忙放慢步子,装作一副自家人的模样,大摇大摆、旁若无人地走了进去。

如此常客一样的来来去去,门房大爷现已完全把我当作他们自家人了,一般情况下不仅不会阻拦我,甚至有时还会向我点点头呢。在又深又静的大院里,我专捡黑处、偏僻处走,绕过几个黑魆魆的树丛,拐过几个大小不一的弯,就转到了那座小楼下。但一望见楼上那熟悉的房间和不时映在窗户上的绰绰人影,心里就不由得怦怦大跳起来。心跳中,我不安地想,该如何把信交给她呢?直接给是不行的,让人转交吧,又生怕出了什么差错。那样的话,会闹出笑话。

在一个茂密的树丛后,我蹲下身子,开始苦思冥想起来,但好久也想不出一个妥切的办法。时间在一分一秒地飞逝,我急得站起蹲下,蹲下站起,如兔子一样不停地跳跃着,但仍束手无策。我后悔不该这样冒冒失失地来,早知这样,还不如先想方设法打听出她的地址,然后再给她走个挂号信。唉,我总是这样性急,事事都想速战速决,一点气都沉不住。这样想着,就不由得产生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但又实在不甘心,生怕一拖拖得更没有了实施的勇气。进退两难中,我觉得不能再这么犹豫下去了,照此下去,不仅办不了事,甚至还会误了晚上的火车。管它呢,先上去,视情况再见机行事吧,我终于下了决心。

我提心吊胆而又迅速地进了楼,向着黑暗中依稀可辨的楼梯摸了过去。楼道里一盏灯也没有,只有近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黑得让人寸步难行。以前来的时候,都是大白天来,大白天走,从来不知道这楼道有没有灯,更不清楚开关在哪里,也不明白这黑灯瞎火的样子,夏雪她们晚上怎么上下。其实,一般情况下,她们晚上也用不着下楼,宿舍在三层,教室也在三层,上课和休息都在一个地方,还下楼干嘛。但这黑乎乎的楼道,此时正成了我求之不得的掩护,可以将我很好地隐藏起来。凭着之前的印象,我蹑手蹑脚地挪到楼梯边,然后高抬腿轻落步,一步一移,向上迈着步子。

越往上走,心跳得越厉害,我不仅怕见夏雪,连她的室友都生怕撞见。我知道,无论遇见谁,都无法解释此行的来意。我希望遇见一个可靠的陌生人,把手里的信转出去,赶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一二楼晚上没有住人,不管楼梯还是楼道,处处都黑着,看不到一丝半缕光亮。快到三楼时,楼梯上依稀可见一层虚虚实实的光影。我小心翼翼地摸索着,上行着,越走眼前越亮。登上三楼的时候,竟有点气喘吁吁了,不是累的,而是紧张的。三楼的楼道,虽说也没有灯开着,但比起下面来,要亮了许多,可以模模糊糊地看清脚下的路,看清两三米内的人影。

我向楼道里扫了一眼,见寂静而空荡的走廊里,阴阳两面各有一个房间,门关得并不严实,如线的门缝里射出几束经过挤压的微光,在光溜溜的水泥地板和对面白墙上来回反射着,为这楼道带来几许光明。我做贼似的,心里非常慌乱,鬼鬼祟祟地立在楼梯口,一时不知所措。就在这时,恰好有个屋子门开了,一个小伙子端着一盆水向我这边走来。我心里一喜:好了,有办法了。等小伙子走到近前,我忙上前问:“你是这儿的学生吗?”

“是啊,有啥事?”小伙子收住步子,客气地问。

“我这里有封信,是夏雪的,麻烦你帮我转交给她。”我心神不定地说,边说边赶快从兜里掏出信,递给他,同时身不由己地机警地望着左右。楼道里的光线虽说不好,但由于距离很近,我还是能较为清晰地看清眼前这位小伙子的面貌轮廓。直觉告诉我,他是可靠的。

“行!要不我领你去找她吧,刚才还见她哩。”小伙子热情地说。

我忙推辞说:“不用了,我马上就要去赶车,恐怕来不及了。”

信已出手,我更怕在这个节骨眼上遇见夏雪,忙对小伙子说了声“谢谢”,就赶紧下了楼,如释重负地逃离了三十所。至此,这次异常诡秘的行动终于以一种还算完美的结果圆满收场。回到宿舍时,才刚好八点半,时间并不算太迟,但我却觉得好像走了大半天才回来。看着手里这张提前买好的火车票,我轻松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宿舍里空空荡荡,室友们都去教室了,他们无事一身轻,既不用烦心劳心,又用不着提前回去,而我这个“好事者”,则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伤心之地,以用亲情的温暖来疗伤止痛。我睁开眼睛,随手从枕边抓过一本书,试图打发一下这无聊的时间,但心里老是惦着那封信的命运,猜测着夏雪看信后可能出现的反应……

十点整,列车载着十几厢ye行的旅客,发出一声沉重的长鸣,向着寂静而漆黑的ye幕冲去。在咣当咣当的响声中,车窗外隐约可见的高楼逐渐稀疏和模糊起来,很快便完全消失,这个承载着我伤心的城市终于淡出了视线。我无人相伴,除了黑如锅底的ye与孤独不堪的心。ye间的车厢,旅客虽不算太少,但大都恹恹欲睡,或东倒,或西歪,或靠在座背上,或趴在小桌上。白天的喧闹、嘈杂、活力与生气,都了无痕迹,处处显示着一种死气沉沉的静。在时刻不停的晃荡中,我像一个躺在摇篮里的婴儿,很快就有了睡意,打起了盹儿。不知过了多久,我被冷醒了,浑身上下寒气透骨,好像置身于深秋的旷野间。

幸好,走的时候带了一件御寒的毛背心。于是,我赶快拉开身边的小包,从中取出来,穿在身上。有了这件其貌不扬的背心,身上顿觉好了许多,但睡意早已全消,头脑清醒得如清晨初起时那样。车厢里的沉静,使得车外车轮发出的声响更加响亮,“卡塔卡塔”的车轮如紧靠在耳边。从车轮的响声可以感觉到,此时的列车行得非常缓慢,还不停地左转右转。借着车窗外洒的微光,隐隐可见列车正蜿蜒于一片崇山峻岭之间,山间云雾缭绕,雾气腾腾。依时间可以推断,列车正翻越长宁山,进入省北地区,距我老家已不足全程的三分之一。山野的寒气十分强劲,似要破窗而入,夺走我刚套在身上的这件毛背心,我忍不住裹了裹衣服,抱了抱胳膊。

我移回目光,望着车厢内横七竖八的乘客,再次想起了心事。

凌晨五点,在ye幕下奔驰了七个小时的列车,终于缓缓驶入故乡的古城车站。故乡的气温果然要比省城低得多,那咄咄逼人的寒气让人觉得在瞬间就步入了严冬,若非身上多了一件极有先见之明的厚毛背心,我肯定会冻得筛起糠来,因为身边的乘客都让冻得边走边大喊大叫,甚至大跳起来。我拎着自己半瘪半鼓的行包,随着稀稀拉拉的人群,走进了候车室。县城的候车室,设施简陋陈旧,除了几把磨得连漆皮都没有的长竹椅外,就再也没什么了。但这简陋得有点土里土气的候车室,此时却成了众人遮风避寒的温馨港湾,虽说还没有暖气,却让人体验到了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我找了一个僻静位置,坐了下来。为消磨时间,紧接着,又从包里取出一本书,翻了起来。

看了还不到一页,我无意间抬了一下头。忽见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眼前闪了一下。哎哟,这不是夏雪吗?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国庆节不回家吗?怎么又回来了。恍惚之中,我疑为梦境,忍不住使劲眨了几下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