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要他留下,他死乞白赖留下,也是没办法的事。自己又喊不来韩冰雨,沈婷只好听天由命,她习惯听天由命,虽说表面上是个有主见的人,但在感情上,她习惯被命运掌控,仿佛天生就是陷入感情怪圈的命。
在医院待了两天,便开了些药出院了。
坐在副驾上,沈婷懒得理胡一峰,仿佛和他已经无话可说,他做太多殷勤的事,在她看来都是徒劳的,爱已走远,恕她无情。
沈婷沉默地把视线飘向窗外。
“上班后千万别自己开车了,至少要过了这段时间,感觉精神上轻松了再说。”胡一峰怕她开车时犯病,来不及刹车酿成交通事故。她真的生病给他看,他胆小了很多,许多以往的倔强都不复存在了。
沈婷不语,也不知道听没听,视线依旧渺茫。
胡一峰瞄了她一眼,轻轻叹气,
“我知道我给你造成的伤害太大了,我都觉得自己像日本战犯,哼···”说完,严重自嘲的一声冷哼。
额?这个幽默的比喻,是在逗她开心嘛?沈婷还真被他犀利的话雷到了,这种自我诋毁式深度剖析与觉悟,还是他吗?
胡一峰余光感到她的目光质疑到他脸上,至少可以肯定这一刻她在听,虽然不语。看来故意渲染一下气氛,还是很有必要的。
“日本一战犯在怅悔备忘录中说‘他只不过在服从大队长的命令,责任不在他。’后来站在被害者的角度去想,才意识到罪过真的是不可饶恕的。我的某些后知性的觉悟有点像他,哼···开始我意识不到什么,觉得和你交往天经地义,错的不是我···”停顿一下,胡一峰叹口气,
“直到看到你活得这么辛苦,我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原谅我,我没站在你立场去想,我觉得自己有点欠揍。”
沈婷听了,还真想把他和日本战犯往一块扯,虽说不沾边,是他自己说的,可不怨她!
胡一峰见她蹙起眉,牙关紧了紧,眼神像在抽他,不会真的觉得他罪不可赦吧,赶紧又为自己辩解,
“可能这个比喻不恰当,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真的觉得自己罪虐深重。韩冰雨能把你从我身边光明正大地带走,只能说明我没本事。我早该放下,而不是一次一次在自残中激发斗志,我承认,我不择手段地接近你,是因为我那不甘的灵魂,我想证明我不是感情的失败者···我胜利了,但我心情却没有预想的那么好,看到你的凌乱,你的人生颠倒,终于有一天被我折磨病了,我反而有点后悔,我应该早点学会仰视,仰视我心目中尊贵的女神,而不是占有。沈婷,是我毁了你,毁了你的幸福,我请你原谅···”
胡一峰的话句句穿透沈婷的心脏,她再麻木也有点感动,偷偷地眨了眨红了的眼圈,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脆弱。
“谁说我不幸福了?”终于她肯说话了。却是叫嚣的意味。也好像是怕他看出她和韩冰雨之间出了问题,最近,他善于剖析联想,这个有点可怕。
“因为我知道你和韩冰雨曾经因为我,关系紧张了一阵子。”胡一峰想到了沈婷曾故意躲开他,她和他说过和韩冰雨闹矛盾了,因为他。但他当时似乎无法停止对沈婷的进攻。他疯了当时。他甚至无自尊地哀求,只要她答应哪怕再见他一次就行···优柔寡断的沈婷搁不住他的软磨硬泡,继续铤而走险,而最后一次始终没有终结···
沈婷开始抢话,
“我和韩冰雨之间怎样,不需要别人来操心!”
说这话的同时,也被胡一峰提醒回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那段不像话的出轨日子,身不由已的困扰,她都觉得当时得了精神分裂症,想到这,身子发抖,内心慌乱地抱了抱肩,她不想任思绪继续穿越···
胡一峰听着她冷漠的话,内心一阵酸楚,皱了皱眉,
“我是不该操心,但想起我们一起那段日子···”不等他说完,沈婷吸了吸鼻子,极为不自在,也为以前无地自容,
“我不想提以前,忘了那段不光彩的过去吧,对你对我都是一种尊重。”
胡一峰猛吸口气屏住,痛苦地蹙起眉,
“沈婷,只要你说一个‘不’字,我保证不拿那点破事为难你。”
“我也希望你以后别把心思放在我这,找个人谈个恋爱吧,或许我看到那个才会觉得你真的把我放了手,那样,我的伤口才会愈合。”沈婷说完把眼神飘向窗外。
“···”
车窗外,一辆辆车匀速有序地缓缓而过,融入川流不息。
胡一峰无语地凝视着前方,难过又无奈,除了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答应或否认都觉得不妥。如果他知道一切都回不到以前,如果他知道得到也不会治愈,他一定选择放手,不会重来一场悲痛!这样被她牵扯,他还能爱谁?说!内心凄楚地挣扎了一番。
忽然一辆熟悉的车影从眼前快速飘过,沈婷的心猛地揪了一下,连忙喊,
“停,停车!”
胡一峰缓了缓神,
“嘀···嗒,嘀···嗒”的救护车响冲进耳膜,他以为她的亲戚坐在救护车上,难道她的眼神有穿透力?赶紧踩了一下刹车。
沈婷焦急地摇下车玻璃,把头探出去,向后张望,一阵凉风吹过,把刘海紊乱,她捋了一下遮住视线的刘海,眼神迫不及待地追随着远去的车辆,而那辆幻影已融入川流不息,不给她证实的机会。
胡一峰紧盯着沈婷的表情,看到她一点点恢复正常,插了句嘴,
“我想你是太紧张了,还没有从救护车的阴影中缓过神,变成惊弓之鸟了都。”
哦,他一定不会想到救护车经过的同时,韩冰雨的车也同时经过了吧!不过这样误会也好,她希望他以后,一点点关于她与韩冰雨的消息都不要捕捉,她真的够了!这危险的三角关系!想到这,淡淡地回他,
“可能是吧,慢慢地会好的。”
胡一峰也没有往韩冰雨身上想,刚他走神着,谁也看不见,只知道大道上跑的都是四轮或两轮驱动。他继续开自己的车,接下来这一路都是沉默的。
把沈婷送回小区,为了尊敬她,胡一峰没有上楼,只是在楼下守了半天,打电话确认她安然无恙后才离开。沈婷趴到床上,心里憋闷得不行,她多希望照顾她的是韩冰雨,可老天爱开玩笑,这种事总把信息传播错了。
她握着手机好久,才肯放下。心思我这是想什么呢,韩冰雨没事情况下不会给她打电话了,这半年多时间,他真的做到了,准备工作做得那么到位,他真的倦了吧!
沈婷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后悔自己说的话,为什么韩冰雨真的离开自己的时候,她那么刻骨铭心得痛?以前他在时,活得有恃无恐,而她也混淆了一些概念,以为不光因为他是她爱的后盾,有一部分也是她自己坚强的结果,真的离开后,才发现高估了自己,离开他,她什么也不是,甚至寸步难行!瞧她有多习惯他的呵护!
沈婷越想越心窄,甚至伤心欲绝,泪水汩汩地往外窜,这是她最脆弱的时候,韩冰雨永远也不会看到了。他看到的永远是那让他不省心的疲倦和心事;还有为了天下太平,她唯唯诺诺的胆怯;或者后来累了够了,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只那一句逞强的决绝。正是那次决绝,他也“痛改前非”,发誓与她决绝,而他说到做到了,她却前所未有的恐惧了···
这种结局,注定她以后要装腔作势地活着,她要挺胸抬头,不要在他面前暴露所有,她犯贱式地挽留过、忏悔过,她决定过食言,挽回一切,不是吗?努力过就够了,她可不想再来第二次没有尊严的祈求···
一条项链终结了所有。那宝石像她凝固了的眼泪,永远提醒她什么,她也想过砸他回去,不给他面子,可她就是那么的不敢违背他,她没有理直气壮的资本···注定以后,她必须坚强地对自己说,
“我过得很好。”
她要以这种姿态在他面前出现,没准真的会忘了一切。
“呜~···”哽咽声凄楚地在卧室回旋,这是属于她自己的真实。
没人的情况下,她是可以脆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