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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欠了老盛喝茶,抽烟,吃饭后,心情一直很沮丧,常处于无能力回报的自责中。而老盛毕竟是校长,气度大,风度好,毫无顾忌地将我作他的助手。这里需要回说一下,在开学阶段,安排办公室的时候,老盛把我与他安排在一个办公室,其他两个副校长,另设一个办公室,说便于工作。我说:“我还是与其他两个副校长坐一起吧,或者干脆坐到教务处去,我主要是做教务工作的。”老盛听了不高兴,正色道:“你是副校长,负责教学的,不是叫你具体做教务工作,是不是?老马,我们在一起,凡事好商量,我是已把你当做自己人了,希望你也一样。”
校长这般知心、信任自己,直听得耳朵发热,心口发烫,喉咙发哽,许许多多话已经形成,却全堵在嘴巴以下,说不出来。我且慢慢享受,校长把我当自己人的无限亲热。
如果来了客人,老盛总会主动先介绍我,所有主人,总希望将自己的附属产品推销出去。一天,校长室来了老盛的几个老亲,还没进门,就“泰建,泰建”极亲热的叫。老盛极恭敬的迎上去,呼哥喊弟的,我连忙站起来,招呼他们坐,还真有去倒茶的打算。我还没行动,老盛笑脸对着亲戚,手指着我说:“这是马老师,我们学校的副校长。你们坐下来,坐下来。老马倒茶!”
我刚想迈出的脚凝固了,脑门顶一阵电击后的昏晕,迷迷糊糊的念头在闪:把茶泡到他头颈里去,拿过茶杯,对准那没胡子的下巴投过去••••••我正蠢蠢欲动,想把念头,化为行动的危险时刻,隔壁的新任女秘书,蕫老师跑进来,一边笑,一边说:“那么多客人啊,难得难得。”立即泡茶端水,把这帮子亲戚,个个服侍得道谢。我十分感激蕫老师,她救了我,没使我回到三年前,没了把持,乱了方寸,自取其辱;也拯救了漂亮的茶杯,免受牺牲。
我一整天像得了瘟病,垂头丧气的,失去说话功能。老盛见了觉得奇怪,“老马,身体不舒服吗?”我说:“我好好的。”老盛说:“看你今天的精神状态不太好,怎不说话?”我说:“找哪个说话,这里总共两个人?”校长说:“找我说呀。”我说:“你也是人,我倒忘了。”我忽然精神好了起来,别人不当你是人,自己也不把自己当人,那真不成为人了。我立即走出去,也走出自我桎梏。
老盛的领导艺术,创造性的发展,他的亲和力恩遍下属。老盛常常出差,但事前,极不透露,他何时起身,到何地,干何事。我天天与他坐在一起,也不知其行踪。一天不见校长,劳海平、许汉志就来问:校长到哪里去了?这时,我才知道,也没通知他们。一般规律,老盛到了目的地,我就会接到校长的电话,说:“我在北京,学校的事,你多关照些。”或者说:“我在西安,学校的事你多关照些。”指示简短明了,千篇一律,至于,在办什么事,出什么差,这是校长的机密,毋用芸芸众生知道。如我,只要享受校长的信任,代行校长的授权,学校的事“多关照些”就行了。
有一次,校长出差到了云南西双版纳,来电“授权”我,“学校事多关照”不久,碰上劳海平。劳海平说:“校长又到云南去了,是教育局组织的,还是他自己组织的?”我说:“你问我,我问哪一个?”心里立即想,看来,校长也“授权”劳海平,叫他也“多关照”学校事了。就问:“劳副,校长是不是授权与你,要你多关照学校的工作?”劳海平笑笑,有点不好意思,说:“校长确实打了电话,有这个意思。”我说:“劳副,我本不想说,但我你都做了猴子,明白了,却不说,心里不好受。你不妨问问许副,说不定他也被‘授权’了呢。”
劳海平立即去问老许,果然也被校长信任着。劳海平大怒道:“这个老太,阴谋诡计这么多!”我一听,有点奇怪,“老太”是我们小范围内,对校长的特称,劳海平怎也这样称呼?就佯作惊奇问:“劳副,你叫校长什么?”劳海平说:“我听小丁老师叫‘老太’,真是太像,太准确了,太监的花花肚肠就是多。”
原来,是丁晓扩散了流通范围。我说:“这或许是我的错,我们如果都不明真相,我们都是老盛最信任的人,不是很幸福?我们就算什么都不知吧。”劳海平说:“这样看来,我们已被他骗了很长长时间。他刚来一个多月,他也给我打过这样的电话,马老师也这样打给过你吧?”我说:“当然。要不戳穿,其实很美丽,老盛真的很高明。”劳海平说:“这哪里是高明,这是阴暗心理。其实,什么事只要明说,到何处,干什么去,多少时日回来,都明说好了;或者,临走前,开个会,委托谁临时负责学校工作,我们会反对他,不听他的话?他这样鬼鬼祟祟的,反被我们轻视。”我笑笑说:“可能是老盛独特的领导方法,他对我们三个等距离交往,对谁都亲近,对谁都不得罪,这,你我是做不到的,呵呵。”
劳海平说:“这种方法好省了,结果,一个也不讨好,心里只会加倍的厌恶。老盛这人的行为,有点不可理喻,还有件事,我说给你听听。有次,他叫我到他家去。我以为有什么大事,原来给我两包烟。给我就是,却偏要做得神神怪怪。他也不叫我坐,把烟装在我衣袋里后,就把我推出门。仿佛什么金银宝贝似的,屁十来块钱两包烟,稀奇不死啊,弄得这样神秘?”
原来如此!烟事件也等距离外交啊。我真有点不明白,校长这样做为了什么?当然,我同样的经历,这点,我没向劳海平透底,我懒得说,我实在感到太无聊。
我再不想近台楼水先得月,做校长的“自己人”,优先享受分外的亲情了。一等老盛出差回来,我立刻找个理由,把办公桌搬到教务处,无论校长怎样热情挽留,我都不再接受,说:“反正在上下楼,你有什么吩咐,一个电话的事。”心里在说:你有客人过来,要我泡茶,打个电话过来,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