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南雄的转学手续,当天就办好。9月1号学生报到那天,邢南雄前来辞行。他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我也好难受,但笑着说:“你该高兴才对,一中是我县的最高学府,最好的教学设施,最好的师资,最好的生源,你父母给你创造了这么好的就学条件,要高兴,要珍惜。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一句,在我校,我们把你当宝,到一中,他们很可能把你当草,因为,一中最次的学生,入学成绩都比你高,你去之后,很难引起老师们注意的,因此,全靠你自己,好好把握,莫要自轻自贱,没了斗志,乱了方寸。”
后来,确是我所言,邢南雄受不住冷漠,只一个月,就向父母闹了几次,定要重新转回我校。父母没奈何,只好去与一中校长商量,校长说:“一中,只有转进的学生,没有转出的学生,这个先例我不会开。”终于没有转成。一年之后,邢南雄在高考中落榜,而我班有十五人上了大学。这是后话。
邢男雄转出学校后,任校怕我不好意思,显得很大度,一见我,很远就把脸笑起来,把手举起来,向我招呼。其实,我也真怕校长不好意思,我那尖刻的话语,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的。因此,一碰上任校,也一反往常,把我惯常僵硬的脸,放下来,迎上去搭讪。而每次总是任校主动,似如多次,双方都觉自然了,心头的压力渐渐消失。
有次,是下班时节,两人又相逢,或许是无话找话,我说:“任校,我说句多余的话。”任校说:“你说,不要客气。”我说:“照惯例常规,本应在上学期末,要完成高三文理分科分班,及分科以后的班主任调整工作,因学校里发生了些事,拉了下来。现在,应乘备课时间,将这事的前期准备工作补做好,到正式开学,做起来会顺手些。如果一切到开学才着手做,可能真的会影响学生情绪,影响教学,影响复习的。”
任校一听,很高兴,说:“你说得对,我们常中,上学期已完成文理分科,我刚才,就在想,不知甘中此事怎样做了,我还都没调查清楚呢,亏得你提醒了我。这事确实再不能拖了,明天,我们立即召开高三班主任会,专门讨论这个问题。老马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支持,我真的很感激你。”我说:“任校,你这样说话,今后我再也不敢开口了。”
第二天一早,教务处门口,就挂出召开高三班主任会议的通知。我看完,正准备走,教务主任纪天走出来,看见我,就叫住我,说:“马老师,你知道了吧,上午八点半,在校长室开会。”我说:“知道了。”纪天补充说:“要做好准备,积极发言,谈谈对文理分科的看法。”
纪天是任校带过的,是原常中的教务处副主任,曾与任校一道到深圳经商。任校与纪天,两人是同乡,又共同工作了十几年,任校调任,把纪天带在身边,做自己的助手,是可以理解的。现在,他是学校副校长兼教务主任。初次见面,就觉得纪天这人,充满豪气。整天乐呵呵的,说话、办事,干脆利落,说一不二,好像普天下没有合不来的人。当时,播放《济公传》正热门,纪天又特别喜欢唱“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什么的,再加上电视剧中的主人公,名叫济颠,与纪天的名字有些相近。不知是哪个开的玩笑,突然叫他“济颠”,别人觉得有趣,也跟着叫。后来,常中上上下下,大大小小,男男女女都这样叫,济颠反好像成了他的名字,新来的老师,竟不知他的真名了。纪天呢,也从不患火,始终笑嘻嘻的,仿佛真的成了济颠,已得道成仙似的。
熟悉纪天的还介绍说,纪天还是个体育爱好者,足球、篮球、排球都很在行,乒乓球也极棒。在甘中,我的乒乓球算好的,昨天中午,我与纪天“格斗”了一局,才知,我与他根本不在一个水准上。我被他杀得惨不忍睹,连招架之功都没有,只好灰溜溜的退开去,第二盘不敢再打了。
纪天更有世上少有的特好心理素质。纪天还有个爱好,每当晚自修下课,或者双休日,就要“搓一把”,通宵达旦的次数不在少。有次双休日,邀来几个牌友,在家搓麻将。从早上搓起,天黑了,吃了晚饭接着搓。直搓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头昏脑胀,神魂颠倒。不知不觉,通宵达了旦,那四支不断喷射的烟枪,把个麻将室喷得像个烟笼,对面不见人,他们四个人,就像腾云驾雾的神仙,在半空中斗法似的。直到太阳照着纪天的脸,纪天突然跳起来,说:“哦,太阳都这么高了,不搓了,我要去上课,今天是第一节课。”其他三人一齐喝:“济颠,你发昏了?今天是星期日,上狗屁课?坐下来,坐下来,继续搓!”纪天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笑笑说:“我真搓得发昏了。”他看见自己的座位前,只剩下了一枚镍币,原来厚厚的一叠钱不见了,才清醒过来,确凿无误,昨晚已输了一千多元,就说:“我没钱了,这一块钱,去买碗豆浆喝。”说着,就唱起“帽儿破,鞋儿破,身上的袈裟破”,若无其事的走了出去,其他几人,只好无奈的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