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璃的声音很低，适度的传入中野合香的耳中，视线一直牢牢锁定着她的脸，不放过她每一丝的表情变化。
但令人稍感意外的是，中野合香面容沉静，这句话并没有让她的内心感觉到一丝的悸动，那种安然和坦荡，几乎要让白璃认为自己所有的推测和判断，完全都是错误的。
不过这种感觉只有短短的一瞬，她很快便确认了自己没有错，因为中野合香很是坚定的看了她一眼。
中野合香朱唇微启道：“难以置信，你会是铁杭生的女人？……你是绯雨楼的人，该知道背叛绯雨楼会受到多大的惩罚。”
见白璃不说话，中野合香继续道：“虽然父亲大人并没有讲魅儿为什么会来闽南，但我猜，应该是有人故意引她来的吧，铁杭生前脚刚到，她也便到了，未免过于巧合了。想必白姑娘也应该在这中间插了一脚。”
她的语气比目光还要坚定，坚定的就好像是她亲眼看到白璃利用各种手段将铁杭生与魅公子共同引到这闽南来。
中野合香看了白璃一眼，又道：“只是你没有想到，闽南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就连素来与绯雨楼为敌的盐帮都被绯雨楼操纵着。”
白璃正欲讲话，房门却被突然地拉开，中野千夏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放于二人身旁，乖巧的为二人倒上茶水。
茶刚刚倒上，中野合香的声音也适时响起：“千夏，你先出去。”
中野千夏奇怪的看着她。
中野合香侧过头微笑道：“我与白姑娘有要事要谈，不想被任何人打扰。”
“是，姐姐。”中野千夏已然是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拿着托盘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这一举动让白璃剧烈跳动的心安静了下来，眼前这人，绝对不是樱井伊织之流的女人，对于她，无需隐瞒。
中野合香继续道：“我与魅儿一起长大，她想要做什么，她会做什么，我比你清楚。”
白璃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不该淌这趟浑水，但我已然走进来了。”顿了顿，白璃继续道：“现在该我问你了，青木一郎究竟为何人所杀？”
中野合香笑了，她笑的很开心，就像小女孩得了糖果那般笑的开心，她保有这个秘密已经有许多年了，现在终于有机会讲给另外一个人听了：“是他自己……我的师父当年可是伊贺派第一高手，就凭铁杭生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白璃皱眉道：“果然如此。但此事你们又何必隐瞒于魅公子。”
中野合香道：“这是机密，就算是整个伊贺，知道这件事的也只有我和我的父亲。”
“那千夏她……”
“她是我师父的女儿，师父并不想让她参与进来，自然没有告诉她。”
白璃像是被人在脸上掴了一掌，前些日子还与中野千夏开玩笑，而现在就……难以置信，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中野合香低垂黛眉道：“当年师父远渡中原之前，他便已经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都难以再回到东瀛了，哀求父亲收下当时年仅三岁的千夏。”
白璃心中又是疑惑，直言问道：“倘若只是为了寻个理由灭了唐门，他完全可以假死，何必付出生命的代价。”
中野合香道：“寻个理由灭了唐门？伊贺杀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就算在这中原大地也是一样的。如果只是为了灭了唐门，师父又何必在这中原大地待这长达三年之久，而在灭了唐门之后又何必去尽力隐瞒这个荒谬的理由。”
白璃接道：“因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绯雨楼并不想让人知道唐门灭门惨案是绯雨楼一手策划的。”
中野合香幽幽道：“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军人，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
白璃疑惑道：“军人？”
中野合香道：“是的！整个伊贺，除了千夏之外全部都是军人，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国家，虽然我自己并未觉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也并不知道国家为什么要让我们去做这样的事情，绯雨楼可是吃人的魔鬼，怎么能与绯雨楼合作……我宁愿去做一个普通的女人，迂腐的为了自己的小家活着。”
白璃沉默。
这岂止是一趟浑水，这是一趟污水，甚至比污水还要可怕，这是沼泽。
只要走进去，挣扎，再挣扎，便会越陷越深。
国家！
这两个字太重了。
沉默许久，白璃忽然道：“姑娘想要什么？尽管开口。”
中野合香微笑道：“白姑娘何出此言？”
白璃道：“合香姑娘保守这个秘密有多少年了？此刻却愿讲给我这么一个人听，若非有所求，那便是有了去当一个死人的觉悟，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中野合香黛眉轻展，莞尔道：“若他日，千夏不幸也卷入这污水之中，还望白姑娘念在与千夏一番交往的份上，搭救一二，师父已故，我不愿千夏将来也落得如此地步。”
白璃道：“我尽力而为。”
白璃自己都已经走进这沼泽之中，她甚至都不知道这样一直走下去是不是会越陷越深，直至死亡，对于这个请求，她只能尽力而为……
话已至此，在多说便也无趣了，两人甚有默契的一同起身，走出了房间，立于长廊下远目一眺，只见中野千夏正蹲在树荫下，拿着棍子挑着地上的蚂蚁。
看到这一幕，二人凝重的面容同时露出了笑容。
“千夏。”中野合香朗声喊道。
中野千夏抬头看了过来，立时扔下手中的木棍朝着这边跑了过来。
她睿智的没有去问二人究竟在房中谈了什么，只是感觉这两个姐姐站在一起，幸福感迎面扑来。
天空，暮云四合，余晖将尽，这漫长的一天即将接近尾声。
白璃微叹一声，随即脸上却又挂上了坚毅的笑容，中野合香为了她的妹妹能够将这可能对伊贺会有很大影响的秘密讲给她听，她又何尝没有那个勇气，为了璎珞而在这个泥沼中奋力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