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老人和巴尔泰尔的演唱,他们又兴致勃勃地参与了“抢羊皮”的婚俗节目,还有集体舞蹈。一直紧绷着神经没有开心玩过的孙尔雅大呼“过瘾”。在最后的“闹婚”节目里,新郎新娘被姑娘小伙子们簇拥着,当着大家的面被强迫接吻。大家看到图海跟丽拉笨手笨脚的样子,就转过头要求“结婚旅游”的邢智和孙尔雅给新郎新娘做示范。邢智心想这回玩砸了,图瓦人不依不饶的性格他早知道,怎么办呢?不料,孙尔雅迅速贴上来,双手勾住邢智的脖子,嘴对着嘴就吻了起来。开始邢智还以为孙尔雅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她柔软的舌头也钻进了自己的嘴里。饶是铁汉也情动了!邢智积极响应着孙尔雅的动作,两人的嘴咬在一起,一口气竟坚持了好几分钟。新郎新娘也看得来了兴致,图海捉住丽拉就是一顿猛啃,丽拉也不再扭捏。这场表演让主人和客人都十分尽兴。
散场之后,亚德西老人和巴尔泰尔又带着邢智、孙尔雅来到自己的家里,跟他们聊了很多邢智当年在禾木村受训的趣事。后来又让巴尔泰尔带着他们去老人大孙子的木屋里休息,大孙子在外面跑生意,半个月才回来一次。
孙尔雅以怕冷为由,问巴尔泰尔多要了一床被子。在温馨、整洁的木屋里,也因为刚才都喝了不少马奶酒,有些兴奋,都睡不着,但都伪装睡着了。
一会儿,孙尔雅假装在梦中翻身,把手搭在了邢智脖子上。刑智轻轻拿起手放进了被子里。又不知过了多久,邢智感觉有动静。原来孙尔雅的手越过两床被子,又搭了过来。邢智醒了,扭头见她还在睡,不敢惊醒,轻轻转过身背对着孙尔雅,把她的手放到腰边的床铺上。孙尔雅却在他背后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的背说:邢智,我睡不着!
邢智吓了一跳,转过身来,坐了起来说:我也睡不着。
孙尔雅幽幽地说:有时候吧,我宁愿这次稿子发不出来,宁愿章陕能永远追杀我们,这样我们就不用回去了,一辈子就在这里落户当个牧民。
这是仙境,能洗净心里的杂念,就怕一离开这里,又会回到功名利禄的尘世之中。
这里的人都把我们看成夫妻了,如果在这里住下去,我们可要做一辈子真夫妻了。
你可得想清楚,我长成这样,跟你假扮夫妻已经赚了,要是做真夫妻,岂不更委屈你啊!
看久了,不觉得你哪里丑。禾木村的男人都黑黝黝的,你站在他们中间,还算帅的。
禾木村也有帅哥好不好?你看那个巴尔泰尔,一定迷倒过不少姑娘。
他们不跟异族通婚,只搞内部消化,除了你,我好像没的选择!
他们的风俗很固执,人口再少也不肯找外援,我都替他们的民族命运担忧!
看着婚礼上的漂亮图瓦姑娘们,你是不是很想当外援啊?
再漂亮也比不上你啊,没听她们说你是仙女下凡啊?
那我比水红漂亮吗?
你干吗要跟她比?她是我姐,对我们都很好。
还姐呢,是姐弟恋吧?
你想歪了,她其实是……她挺江湖的。
姐弟恋也无所谓。你喜欢她不?
喜欢,但不是你想的那种。
她知道你们嫖宿“校花”的事吗?
知道啊,这是训练内容之一,还是她埋的单呢。
你姐的身材比我还好吗?
你们差不多,她更成熟一些。
那你是喜欢成熟的女人还是我这样的女人呢?
邢智竟一时语塞,答不上来了。
孙尔雅顺势抓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脯上,然后轻描淡写地说:你来检查一下,看看我到底成熟了没有?
刚才在婚礼上接吻的感觉一下又回来了,邢智的大脑快速充血了。他搁在孙尔雅胸脯上的那只手好像不是自己的,收回也不是,不收回也不是。
孙尔雅把嘴唇贴在他的耳边颤抖着说:你刚才在人家婚礼上吻我的时候,那么长时间,那么用力,我都快撑不住了!
他妈的,你还是男人吗?邢智在心里对自己大喝一声。他像一头猛狮一样,也激动得发抖起来,嘴唇终于寻找到了孙尔雅的嘴唇,两个人就这么紧紧地相互堵住了。喘息、挣扎,甚至搏斗,他的手在孙尔雅身上乱摸乱搓,没想到她今晚再也没有和衣而睡,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内衣。他在黑暗中扯掉了她的上衣,握住了她的两团嫩肉。她也同样扯掉他的上衣,双手紧紧匝住他的腰。这个姿势明显不是老手使出来的招数,因为他俩谁也不容易把对方的裤子扒下来。就这样纠缠了很久,她大口喘着气说:我来,我裤子上有个死结。
原来这是她从北京出来时带上的裤子,本来是用来防范他的,没想到现在反成了障碍。
邢智一听这句话,脑袋突然警醒过来。孙尔雅雪白的胸脯照亮了自己的双手,也照亮了自己左手上残缺的食指。她美妙的胸脯就像一把放大镜,陡然把他内心的秘密变得清晰、巨大!自己的未来到底在哪里?从她对范东跟踪两人讳莫如深的态度来看,这个女孩在情场上一定受过重伤,她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做爱,不是一个情人,而是一个让她刻骨铭心的爱人!邢智顿时羞愧难当,他颤抖着说:好妹妹,我们暂时不要这样,章陕一日不除,我的注意力就无法集中。刚才在婚宴上普及性教育的时候,巴尔泰尔说他们出门办事之前,是绝不能做爱的,如果做了爱就会不吉利,事情就会半途而废。
那是迷信,你都当真了?
在别的地方可以不信,在这么神秘的地方、这么神秘的文化氛围中,我们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孙尔雅套上刚才脱掉的衣服,不满地说:你是看不上我吧?还是心里想着你姐?
哪能啊?邢智急切地说:你现在就是我的女神,唯一的女神,我是怕太随便了亵渎你,才咬着牙放弃一时之乐的。
有人说过,一个男人能在女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毅然放弃,要么说明男人没有动心,要么说明这个女人还不够诱惑。你说是哪一种呢?
我哪一种都不是。这是谁说出来的屁话啊。我是因为对你很动心,很在意,所以才时时刻刻不敢轻举妄动。
孙尔雅听他这么说,才放宽了心。她想了一会儿说:其实我也跟你一样,章陕没有彻底解决,就觉得事情还没做完,没法彻底放松。
那好吧,我们约定,章陕一倒,我就要你,到时你可不能后悔啊!
等章陕倒了,我把自己作为礼物送给你!
四
图海与丽拉的婚礼热闹了好几天。
每天下午,邢智和孙尔雅都会受到图海家的隆重邀请,享受贵宾待遇。其他时间两人就去喀纳斯欣赏湖光山色。看到喀纳斯纯净清澈的湖水,邢智感慨不已,说资本市场上经常把财富比喻成水,把水的流动看成财富转移,却忘记了老子说的“水利万物而不争”,水是这个世上最纯粹的物质,无常形、无是非、无利害、无得失,甚至无我无他,是真正的与世无争,不知道哪天资本市场才能变得像喀纳斯湖水一样清澈透明,参与者们才能变得像禾木村人一样纯净天真?孙尔雅开玩笑说真到那一天,我们俩就惨了,都得失业!
有一次来到阿尔泰山麓,巴尔泰尔说起珍稀动物雪豹的神奇故事时,孙尔雅猛然记起了一首歌,她给邢智轻轻地唱了起来:要去那草地的尽头,和我恋人一同行走,身旁有哭泣的野兽,还有最纯净的水流……。
鲜花、草地、牛羊、湖泊、鸟群、森林和雪山,还有热情好客的图瓦人和他们的村落,这一切就像喀纳斯清澈而纯净的湖水,洗涤着两人身上的滚滚红尘,也洗涤着他们内心深处的爱恨情仇。这是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在篝火燃烧的夜晚载歌载舞,在情人的臂弯里倾听过往的故事,在牛羊成群结队的山坡上恣意奔跑,在楚尔和呼麦的绝响中审视灵魂……孙尔雅第一次发现,自己并不只是一个跑新闻、挖内幕的记者,并不是一个只会写封面专题文章的女人,她更需要一份灵魂的安宁、一份长久的温情和一个刻骨钟情的男人。
在禾木村的第二个晚上,在孙尔雅的强烈要求下,邢智在小木屋的床上搂着她,给她讲述了自己的悲惨身世--邢智出生在上海徐家汇的一条老弄堂里。祖父原是上海滩上的知名人物,到解放前已经积下了巨大的身家财富,可是造化弄人,解放后他们被划为资本家,在此后的历次运动中,还加上了恶霸、流氓和反革命的身份,财富遭到一次次洗劫,房产业从原来上千平方米变为三十平方米不到,最后在20世纪50年代的肃反运动中被处以枪决,只留下一个体弱多病的儿子。
父亲因为出身问题,屡次受到冲击,后来娶了同样出身不好的母亲,生下邢智。父亲的病越来越重,母亲为了给他治病,捡垃圾、扫厕所、拉煤块,什么脏累苦的活儿都干过,为了给父亲买药,邢智从小就跟着母亲捡垃圾,不仅无法上学,还在街头受尽别人欺侮,吃尽了人世间的苦头,经常被人打得头破血流。脸上、身上的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
在父亲被诊断出患有尿毒症的那一天,母亲承受不了生活的压力,在破败不堪的小阁楼上吊自杀了。母亲的自杀给这个家庭带来了致命的打击,六七岁的邢智承担起所有负担,每天靠捡垃圾换回来的几毛钱,给长期卧床不起的父亲买药,而自己长期饿肚子,有时一连几天不进粒米,靠喝水维持生命。街道邻居可怜他们一家,有时会送一点食品、米面过来,在母亲去世后的五年多时间里,邢智仍然维持着病重父亲的生命。后来街道社区成立了,解决邢智家的困难经常成为街道组织的头等大事。
一天,街道主任蒋大妈带着一个中年人来到邢家,这个人就是金彤。那时金彤已是上海滩的一个公司老板,在一次“结对帮扶贫困家庭孩子上学”的活动中跟街道达成定点帮扶协议,然后又从几个困难家庭中选定了邢智。当他走进窄小的邢家,看到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邢父时,金彤十分动容。在街道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终于找到了满脸是血的邢智。
那天邢智刚好跟街头几个小流氓干了一架,看到这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满脸是血,身上布满伤痕,金彤一边给孩子包扎,一边问他为什么跟人家打架。邢智说自己一个叫“苍蝇”的大孩子在路上挡住他,逼自己给他买烟抽。邢智拔腿就跑,结果被“苍蝇”和他的同伙追上揍了一顿,还把身上捡垃圾换的钱给抢走了。后来“苍蝇”动不动就抢邢智的钱。这天邢智出门帮父亲买药,身上藏了十几块钱,又被“苍蝇”一伙小流氓跟上,在没人的地方遭到他们的强行搜身,邢智坚决不让,双方就大打出手。
金彤问他输了还是赢了,邢智回答应该没输,自己先是被他们按住,将头往墙上撞去,受了伤,但他们三人更惨,“苍蝇”被邢智拿砖头在脑袋上开了瓢,另外一个也被邢智扔过去的砖头砸中腰部,看样子路都走不动了,还有一个见邢智不要命,给吓跑了。金彤称赞说好样的,就是要让那些欺人太甚的家伙没有好下场。后来金彤问他读过书没有,街道组织解释,在民政帮助下读过两年,后来因为照顾父亲没有继续下去。
拜访邢家之后,金彤做出了一个决定,由他出资让邢智上学,让邢父接受住院治疗,并帮助邢家还清所有债务。金彤不仅把邢智重新送进学校读书,每周还亲自给他补课、检查作业。金彤夫妇没有子女,干脆认了邢智作义子。在良好的环境中,邢智刻苦努力,很快赶上了拉下的所有课程,最后以优异的成绩考取了一所财经大学。
尽管邢父得到了最好的治疗,但因为长期积累的问题,导致肾脏功能完全衰竭,在医院病床上躺了两年多时间,还是病重过世了。
孙尔雅躺在身边,听他讲起那些悲惨童年,不由得心生怜悯。她轻轻抚摸着邢智脸上的伤痕问:这个是不是当年与人打架留下来的?
邢智黯然点头。
她又摸着他的断指问:这个呢?
这是后来的事,跟苦学操盘术、向章陕复仇有关。
是你的第一个老师吗?
是的,我为了给义父复仇,要老师传授操盘绝学,老师不肯,我就自断食指以示决心,结果感动了他。我跟老师苦学了五个月,才转投到章陕门下去。我想老师发过重誓,除非他自己愿意,我决不会暴露他的任何踪迹。
你是不幸的,但你又是万幸的,因为你遇到了金彤。金彤也是不幸的,但他选中你,又是万幸的。今天你终于有机会替他报仇雪恨了!
可是我最后一次见到义父时,义父反复叮嘱我一生不能学操盘术,永远也不要为他报仇。他认为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你义父真令人佩服!
我义父是一个好人,哪怕全世界诅咒他,我也相信他。
难道章陕对你跟金彤的关系一点都不知情吗?
我跟金家的关系,除了义父义母之外,外界都不知情。义父资助的贫困孩子、遗弃孤儿,多达八十多个,资本市场的大佬们根本没人关注这个细节。
第三天上午十点半左右,阿尔泰山南麓下了一场不小的雨。午后雨过天晴,阿尔泰尔又陪着他们去喀纳斯湖畔,远望着云雾笼罩的喀纳斯湖面,让人美不胜收。突然奇迹出现了,只见远处云海中间,现出一道五彩光芒,随着时间推移,五彩光越来越清晰,呈现出一个巨大的圆环,中间是蓝色往外依次是紫色、黄色、橙色、金色,层层圆环光的中间是褐色,看上去很像一个和尚的巨大头部。远远近近的人们纷纷跑出来,面对这种奇景拜倒在地。巴尔泰尔说:这是佛光再现!是大吉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