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秦小敏刻意把孙尔雅介绍给范东,像玩网络游戏一样,挑战再度升级了。在大学期间,孙尔雅和秦小敏表面上看来是一对好姐妹。实际上,孙尔雅喜欢争先好强,经常抢了秦小敏的风头,秦小敏则像个陪衬。秦小敏面上装着,但内心的嫉恨却像春草一般疯长,玩弄孙尔雅的心理从此有增无减。后来在堂哥秦志邦的事上,秦小敏认为孙尔雅不仅没帮上忙,反而把事情越闹越大,弄得堂哥惨不忍睹进了监狱,后来还和堂嫂离了婚,于是狠狠玩她一把的心理更加强烈。秦小敏在范东和孙尔雅的QQ上穿花拂柳,处心积虑地透露彼此间的一些隐私。她在聊天时,一会儿把孙尔雅的话告诉范东,一会儿又把范东的事伪装之后告诉孙尔雅,看着他们互相折腾,她更加得意。上次孙尔雅去江东,范东带给秦小敏的礼物,就是一次两人偷情后秦小敏故意留下的一条内裤。她威胁范东如果不照她的吩咐办妥,就把一切告诉孙尔雅,看她会听谁的。秦小敏还在QQ上跟范东打赌,让他猜猜孙尔雅知道内情后会有什么反应。
范东受不了孙尔雅在生活中的强势,曾屡屡向秦小敏抱怨,他说自己是一个性奴,现在一无所有,只能低三下四地伺候着这个公主,真没出息。秦小敏总是安慰他,给他鼓舞士气,说没事还有我呢,你暂且忍辱负重、卧薪尝胆,等到她一旦动了真心,想跟你结婚的时候,看我怎么玩死这个公主!
这天晚上,正当范东沉浸在与过去两个女人的绵绵春梦之中,一阵敲门声突然响起,他打开房门,一看是柳青青,便把她请了进来。柳青青一脸绯红,像喝了酒,呼吸也有些急促,衬衣领子也敞开着。柳青青让他赶紧把门关上,告诉他隔壁房间有一个人很讨厌,老是缠着自己,她好不容易才脱身跑了出来。自从住进织云招待所之后,柳青青经常过来看一下范东,问他住得好不好,如果有什么特殊要求就跟她说,她会想办法满足的。刚开始听到“特殊要求”样的字眼,范东还有些耳热心跳,而且柳青青那张俏脸总是让他想到秦小敏,后来时间长了,就发现人家只是出于职业习惯,对工作认真负责,真把客人当上帝,所以也经常跟她开开玩笑,很快就混得像老熟人一样。
看到她这么紧张,范东问:谁呀这么大胆?敢欺负我们柳经理!
柳青青低声说:不就是那个严董嘛,过去他是公司领导,老想占我的便宜。前不久他被公司撤职了,在家里待得很郁闷,就跑到招待所来开房,动不动就借酒浇愁,喝多了就胡说八道,骗我说他马上就要复职了,让我跟了他。
这时又有人敲门,柳青青把头贴过来悄声说:你别开门,就说睡下了!
由于挨得近,范东又嗅到柳青青身上那股独特的体香了,不由得一阵意马心猿。
门外果然有一个男人喊道:柳经理!柳青青!你给我出来!
范东隔着门故意瓮声瓮气地问:谁呀?半夜三更都睡了,找什么牛经理、马经理?
外面的人似乎很诧异,嘟咙道:刚才还在,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人影儿啦?
听到外面的男人走远了,柳青青似乎松了一口气。她坐到床上,看着范东说:谢谢啊范主任,不过我还得坐一会儿,别出门就被他发现了。
范东开玩笑:柳经理,你就是睡在这里,我都没什么意见!
柳青青笑骂道:哟,你也太不把我当回事了吧?我虽然比不上你们上海女人洋气,好歹也算一个美女吧,送上门来你还有意见啊?
有一天下班,范东看到过柳青青老公,他骑着一辆摩托来接她下班,看起来胖一点,但也不失为一个英俊小伙。他笑说:我哪有意见?你老公有意见还差不多!
停了一下他又说:我看你对老公很忠诚啊,不然,怎么会躲开刚才那个男人呢?
柳青青幽幽道:也不是忠诚,主要是那个男人太自以为是了,也不看看他自己的状况,要是换成你这样的,我才不怕呢!
说完她就盯着范东,静等着他接话。从她眼睛里范东明显看到了一种要勾引他的意思。哎,看来又是一个怨女!范东想起孙尔雅,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独守空房?是不是还在痛恨着自己和秦小敏?想想她真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一直以来什么都不知道,遇上一个秦小敏已是她的不幸,遇上自己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范东提醒她:你不怕才出虎口又进狼窝呀?我也不是一个好男人。哎,这世上的男人哪有真对女人好的,都只不过是玩玩而已!
柳青青感慨:一个说自己不好的男人,至少不是骗子。现在这世道,女人是男人的玩物,男人又何尝不是女人的玩物!都是玩玩,重要的是选择,有选择才有自由。
范东点点头,反问道:你是说,你想自由地选择男人?
柳青青脸又红了,轻声说:我没试过,不过要是刚才那个严董,我肯定不愿意。
范东很喜欢柳青青这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心想织云到底是小地方,跟大城市的女人就是不同,她们没有大城市女人的心机,表达感情也没有那么多拐弯抹角。可惜自己刚来此地,还在为跟孙尔雅的关系头疼不已,对柳青青这样的美女,只能叶公好龙,不然,只怕高薪领不了几个月就得走人了。范东装作情不自禁,搂住柳青青的肩头,在她脸上飞快地吻了一下,正待她半推半就之际,他却很快松了手。
他满眼含情地说:我很喜欢你,不过我刚来织云,得注意群众影响,另外也怕有不好的传言被我老婆听到,所以我们要克制一段时间,等我处理好一切,我再回头找你,到时你可不许拒我于千里之外哟。
柳青青兀自叹了一口气,看看表,已经十点多了,只好依依不舍地离开范东房间,走到门口,又回头说了一句:大城市里的男人就是不同,什么都看得那么远。我相信你!
看着柳青青静静离去的背影,范东感到心里有些憋屈,但也产生了一丝快感--总算战胜了自己一回,看来自己真的开始成熟了。
第二天一早,范东刚进办公楼,周主任和袁代表就过来一把拉住他,说这下可别让你跑了,到孔董办公室去吧。范东满头雾水,问他们出了什么事,可他们都不说,只是说要他跟孔董亲自解释。
到孔董门外,从开着的门里望过去,孔董正在里面急急地踱着步子,看样子情绪也不好,范东忐忑不安地跟着两人进去,喊了声孔董好,就再也不敢说话了。
孔董停下来,大吼一声:范东,你干的好事!
范东望着他说:孔董息怒,到底出了什么事您尽管说!
孔董不说话,把一本杂志狠狠朝他摔了过来。范东拾起定睛一看,我的妈呀,正是《财经新闻周刊》,封面上赫然写着:本期专题报道《织云疑云》,本刊记者孙尔雅。范东不敢怠慢,翻开杂志,赶紧阅读起来,越往下读,他越是心惊胆战。这个孙尔雅,她不是在跟织云作对,而是处处跟自己作对啊!自己好不容易端上一个金饭碗,上来就让她砸掉了,难道谁把自己进织云的消息曝给了孙尔雅?为什么自己想要的东西总是无法得到,为什么每个人都和自己过不去?为什么?
接下来孔董还有袁代表、周主任说了些什么,范东一句都没听清,在他们的怒骂和嘲笑声中,自己被硬生生地赶出了孔董办公室。
去招待所收拾好东西,范东拎着一大一小两个包,快速经过前台。柳青青正在值班,她看到范东,站起来问范主任回上海啊。范东苦笑着回答说是,有点急事要赶回去处理。他心里无比懊悔,甚至近乎迷信了--是不是昨晚柳青青闯进自己房间带来晦气啦?如果真是那样,当时还跟她客气什么?
走到离织云办公楼不远的大路边上,范东搁下包,一边在心里感慨老天作弄人,一边向来往的出租车不断招手。恍惚之中,一辆奥迪车开过来,停住了,等黑黑的车窗摇下一看,原来是给孔董开车的孙司机。范东进织云之后,孙司机不知从哪里知道他就是孙记者的老公,曾主动上门认过亲戚。孙司机问道:范主任,你这是去哪里啊?要不要我回头送你一下?
范东一瞧,后座还有个美女,很养眼。美女转过头看了范东一眼,但此时此刻范东对美女还哪有兴趣!他摆摆手说:孙师傅,您先忙去吧,我打个出租车就行。
司机看着范东有些不对劲,又问了一句:你没事吧?什么事这么急呀?
范东似乎难为情:世事难料。哦,的士来了,回头再说吧!
范主任好走,祝您一路顺风!司机说完关上窗户,朝织云办公大楼开了过去。
四
这天,孙尔雅刚进报社,同事说有个包裹放在她桌上了。孙尔雅马上猜想是谁送的,是范东还是AK47?如果是AK47把三方协议寄过来就太好了。她进办公室就迫不及待拿起邮包,一看是昨天从北京西直门邮局寄出的,这地方离周刊编辑部不到一公里,这让她更加奇怪。打开一看,里面竟然是一个从布娃娃身上扭下来的头,扭断之处还沾着斑斑血迹!还有一页打印纸,上面写着:
闭上你的嘴,否则下次拧掉的就是你的脑袋!
同事纷纷凑过来,不禁大吃一惊,坏人竟猖狂到了这种地步!于是纷纷劝孙尔雅小心点。孙尔雅想,还是孟夫子的预判准确,庄家果然开始反击了。她立即找到孟夫子。
孟夫子说:周刊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你以后尽量少出门,上下班我派车接送。
孙尔雅很感动,孟夫子真是一个好领导。她用手指着头顶问:你有压力吗?
孟夫子明白,顿了一下,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几根山羊胡,意味深长地说:你不要管我的事。我会一直支持你的,相信我!
孙尔雅又问:有人找你送过钱没有?
孟夫子很坦然:还真找过几次。两天前,有人送来起诉我们周刊的律师函。之后又接到过一个电话,我问他是哪里,他不说,只说要约我谈一笔千万以上的广告合同,前提是我保证周刊不做他们的负面报道,并且别的媒体做他们负面报道时,我们周刊要针锋相对,做他们的正面宣传。我的确有些动心,周刊社成立以来,还没有接过这么大一笔单子。但我告诉他,除非他们保证自己的一切行为合法合规;否则,就是给一亿广告费,也不能保证不做他们的负面报道。听我这么说,他们就再没联系过我。我想十有八九是你捅到的那些单位派来的。你放心,你的报道已经让我骑虎难下,我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孙尔雅追问:他们要是给你做老鼠仓的机会呢?
孟夫子被问呆了,之后戏谑道:那要看是多大的老鼠仓!
他说完又哈哈大笑起来,两眼直视孙尔雅说:别担心,我会兑现你来周刊时的所有承诺,不会中途被人收买的。
晚上回到住处,孙尔雅变得十分警惕。她四处查看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异样。于是在网上等AK47,一直等到凌晨一点,AK47还没有现身。实在熬不住,便倒头就睡着了。睡得正酣,迷迷糊糊听见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孙尔雅顿时没了睡意,悄悄看了时间:凌晨两点半。拍门声越来越粗暴,门似乎快要被拍破了。孙尔雅感到恐惧之极,赶紧拨打求助电话,一时又想不起半夜三更该找谁。她想象着门外面的人,不会把反锁的门捅破吧,他们要是真闯进来,会不会像对付布娃娃一样拧断自己的脖子?说不定这帮恶魔还带了电锯、斧子什么的……孙尔雅越想越怕,躲在床上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后来她又觉得不能任人宰割,要想办法逃走。她跑到阳台上,发现都封死了。想试着跳窗,伸出头一看外面,夜色中十几层高的楼底看着就像深渊!
拍门声音持续了六七分钟之久,正当孙尔雅慌乱中拨打110时,好像隔壁邻居也被惊醒了。她听到邻居开门问话,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远去。既然人都走了,打110还有什么用?她说了句“对不起打错了”,赶紧挂断电话。这样半睡半醒地挨到了早上,开门之后,邻居过来说,昨天晚上他看到三个男人站在门口,一个个人高马大的好像都喝了酒,见他开门才摇摇晃晃地一哄而散。他问孙尔雅在哪上班,是不是在社会上招惹了什么人。
孙尔雅见邻居误会,把自己看成不三不四的女人,就搪塞说他们喝醉酒认错门了。
一到周刊,孙尔雅就跟孟夫子和其他领导汇报了这些异常情况,他们又将保卫科长和保安队翟队长一齐叫进来商量对策,最后决定让孙尔雅暂时不要回住处,就安排她住在办公楼里,旁边就是保安休息室。整个大楼只留一个进出口,又在安全通道和所有死角增加了摄像头,如果有陌生人进来,监控室人员都会在第一时间发觉。
孙尔雅窝在办公楼里才发现,像一个国家领导人一样被一群人保护起来,连进出都不自由,实在是一种顶无聊的日子。她每天给AK47留言,越不回复就越担心,自己这样被人看护着,跟蹲监狱有什么区别?这样的日子要是继续下去,总有一天会疯掉!她想不管他跑到什么地方,总可以找个机会上网吧?一想又不对,要是去了国外,只怕上网也联系不上,自己从来就没能跑到国外的网上去过,国与国之间的防火墙只怕比国界还难以跨越吧。要是在国内,他更不可能上网了,现在抓捕逃犯,大都是上网暴露了行踪才被发现的,说不定章陕早就在网上等着他了。
孙尔雅曾经想要AK47的手机号码,但对方怎么也不肯,说是不想被记者骚扰。
这天下午,心里正纠结不已的时候,桌上座机响了。孙尔雅有气无力地接了,电话里一个低沉的声音,好像是从地狱里传过来的:喂,你好,是孙尔雅吧?我是AK47。
孙尔雅一下从椅子跳了起来,惊呼:真的是你?你没事吧?
对方说:真是我,现在还没事。
孙尔雅一下子警惕起来,他怎么知道我的座机号码?莫非AK47暴露了,而坏人又冒充成AK47来找自己?她灵机一动问道:你真是AK47?那好,“鬼比人有情”怎么对?
对方赞道:不错,有警惕性。那对个暗号吧,“人比鬼无情”对不对?
孙尔雅急问:真的是你!你在哪里?你怎么知道我的座机号……对方打断她:你什么都别问,现在就出来,到离你们最近的肯德基,我在那里等你。
孙尔雅好像怕他挂了,喊着:我被坏人盯上了,在楼里出不来!
对方回答:我也是被人追杀,才找到你这里来的。不用怕,你找个同事,换她衣服穿了,把发型变一下,戴个眼镜什么的,正大光明地从正门走出来。
孙尔雅还在担心:那万一呢?
对方冷酷地说:如果你碰上万一这事,就说明你怎么都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