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大约三十岁,一头棕发,却再也无法飘起来了。她躺在厨房的地板上,穿着睡衣,披着一件蓝色的睡袍。戈德警官看了看凶器——那根打破她头颅致死的铅管——放在她身边。厨房桌上有个装满日用品的袋子。后门没有关。
“打电话叫拍照的来了吗?”戈德警官看向身边的威廉,那是一位年轻的警察。
“叫了,警官,验尸官也找了。”
戈德警官转过身,返回屋前的小客厅,死者的丈夫乔伊斯就在那里,双手在膝盖之间揉搓着。一位警察站在旁边,权作没有看到。
“那根铅管,”戈德警官对死者的丈夫说,“是一直在屋里的吗?”
乔伊斯三十多岁,长得很英俊,现在,他脸色苍白,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他看着警官,摇摇头说:“不是,这不是我家的东西。”
“我想请你把上午发生的事再说一遍。”
“我习惯每周六上午出门,到市场去购买东西……”
“你购买东西?”
“我妻子在学校教了一星期课了,我……我想让她休息一下。”
“乔伊斯先生,你有工作吗?”
“我?”他惊讶地说,“我推销保险,”停了一下,他又说,“若说工资的话,那我可没碰她的钱,我负责一家的日常开销。”
“那么她为什么要去教书呢?”
乔伊斯点点头:“她喜欢教书,我们结婚时,她不想离职,我也没有勉强她。”说着,他叹了口气。
戈德点点头:“正如你所说,周六上午出门了,接着呢?”
乔伊斯耸耸肩,低头看着地板,带着几分哭腔:“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去市场,买了下一周的用品,开车回家,从后门进来,发现她……”
“你觉得会是谁干的?”
他慢慢地摇摇头:“不知道。”
威廉打断他:“你进过卧室吗?”
乔伊斯点点头:“进过,电话在那儿,我进了卧室打电话报警。”
“你动过里面的东西吗?”
“没有。”
威廉对戈德警官说:“卧室被洗劫一空,能想到的地方都折腾过了。”
戈德警官说:“你屋里有贵重物品吗,乔伊斯先生?”
“没有什么贵重东西,也没有现金,只有两枚戒指值点……值个百八十块。”
拍照的来了,被年轻的警官引入厨房,接着,验尸官也到了,他们带他到现场。
戈德返回客厅,问道:“乔伊斯先生,你是几点到市场去的?几点回来的?”
“我大约九点钟左右离开家,不过具体时间不记得了。”
“那么,时间应该在八点五十和九点十分之间?”
“大概吧。”
“那么几点到的家?”
“我没有注意,我走进来,看见她躺在那里,完全没注意到其他。”
“具体的不记得,大概时间总有吧?”
乔伊斯想了想:“半个钟头之前吧,我打电话报警,然后……”他抬起头,“等等,我记起来了。我结账的时候,市场的钟是十点四十,上车用了五分钟,五分钟回到家,那么,我看到她的那会儿应该是十点五十分。”
“乔伊斯先生,你和妻子结婚几年了?”
“到六月就整整十年了。”
“没有孩子?”
“没有。”
“可能是仇杀吗?”
“不可能,她和每一个人都相处融洽。”
“有没有亲戚?”
“她母亲、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都住在西海岸。”
戈德警官回到厨房,验尸官告诉他,致命伤是由铅管击打造成的。拍照的说他已经拍完了,同时问警官,是否有必要提取指纹。
“除了铅管上的指纹之外,”戈德警官说,“别忽略抽屉,我知道五斗柜被翻弄过。”
威廉问道:“你怀疑因盗窃杀人?”
戈德警官耸耸肩:“不排除这个可能,可能是乔伊斯杀了她,伪造了被窃现场。也可能是别人杀了她,故意弄成这样。”说着,他转向验尸官,“你觉得呢?”
验尸官说,他不能妄加推论,说着转到桌面去填验尸表单。
现在,尸体是面朝上的,戈德转头道:“去找条被单来,把她盖上。”
女警察路易丝走进来,她一头红发,容貌秀丽,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很冷静老练,她是戈德警官的女儿。
“嘿,我是今天的验尸官,”接着,她看到地上的尸体,便严肃地问,“是一桩凶杀案?”
戈德警官说:“是的,宝贝。”
路易丝蹲下来开始检查死者衣着,戈德来到外面,打量着四周。房子坐落在一个小小的平房区,是砖平房,后面有一个车库,中间只有一条车道。乔伊斯的旅行车停在车库前面,距门廊有两步的距离,车后面还有两袋日用品,和厨房里的毫无差别。
威廉走出来说:“铅管上没有指纹,抽屉恐怕也没什么指望,我们没有发现什么线索。”
“没有证人的时候,想得到线索的希望就太渺茫了,”戈德警官叹了口气,走上门廊的台阶,“嗯,下一步去问问邻居们,看看有没有推销员、流浪汉之类的陌生人,了解一下乔伊斯家的情况,我想知道,乔伊斯的悲伤是真是假。”
当他们走进屋时,尸体被覆上一条床单,路易丝告诉他们说,死者的结婚戒指和订婚戒指都不见了。
“路易丝,当你检查尸体的时候,有什么看法?比如说只属于女性的直觉?”戈德警官问道。
她说:“如果你的意思是,乔伊斯说的话是真是假,那我可不知道,我没有发现什么和他的说法矛盾的东西,或许事实就如他所言。”
戈德警官走进小卧室,拍照的工作人员收拾着工具,一边摇着头说:“五斗柜上有些指纹,但是不像男人的。”
戈德、威廉和乔伊斯走进卧室搜索,乔伊斯检查了各个抽屉,还有妻子的钱包,发现里面没有钱,原先放在柜子里的珠宝盒也无影无踪了。
“没买珠宝保险吗?”威廉问。
乔伊斯摇摇头:“珠宝并不值钱。”
戈德警官拈起一张便条,递给乔伊斯,那上面写道:“社区会,星期二,四点。”
“那是我妻子写的,”乔伊斯告诉他,“往常我们周一去社区开会,我想那是通知改时间。”
“这电话什么时候打来的?”
“我不知道,应该是我不在的时候接的。”
“你知道是谁打的呢?”
乔伊斯说,可能是社区会的主席玛莎。戈德警官在电话本里翻找,找到了她的电话号码。
威廉带乔伊斯返回客厅,戈德警官打电话给玛莎。
她说电话是她打的,通知周一的会延至周二,事实上,她就是在上午打的。
“玛莎,你几点钟打的电话?”
“大约九点十五,嘿,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你能肯定是九点十五分打的吗?”
玛莎犹豫了一下:“我不敢肯定说时间一定很准确,但是,不会早过九点,乔伊斯太太是我通知的第四个人,时间不可能在九点一刻之前,这一点我有把握。”
“是乔伊斯太太亲自接的电话吗?”戈德问。
“是的。”
“你和她聊了多久?”
“哦,大约两分钟,比平常短,因为我还要通知别人,所以就没有多聊。”
“她没有提到她丈夫吗?”
玛莎说没有,并询问到底是怎么了。
戈德告诉了她,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但是,毫无线索。
挂上电话后,戈德回到乔伊斯那里,让他重新讲述事情经过,内容还是和以前一样,但是多了两件事:他不知道玛莎打电话一事,他没有不在场的证明。
灵车驶进车道,两个工人前来把尸体抬到停尸房去,从后门进来。戈德看着他们熟练地抬起尸体,抬了出去。他吩咐巡警继续工作,然后和威廉一起到附近看看,希望能问出一点结果。
他们来到紧邻乔伊斯家车道的那间平房。一个年轻的金发姑娘开了门,她穿着短西裤和露背上装。戈德警官亮出警徽,并告诉她发生了一起杀人案。
“我看到灵车了,”女人说,“你说她遇害了?啊,简直不敢相信。”“你和他们很熟吗?怎么称呼你?”
“我叫戴安娜,我和他们只是邻居。”
“你先生呢?”
那个女人大笑起来:“他每个月寄一张支票付赡养费,别的我不关心。”
“哦,”戈德说,“你能告诉我有关今天早上的事吗?你有没有看到或听到什么?”
戴安娜皱起眉头,想了想,然后说:“他们的汽车九点钟响了,其他就想不起来了。”
“你说九点钟?”
她耸耸肩:“或许不是正点,可能过两、三分钟。”
“你能肯定?”
她笑起来:“我九点醒来时,抬头看看钟,起床那会儿,听到他们的汽车声。”
“其他的呢,有没有注意?”
“没有,一直到灵车来。”
“汽车回来的声音也没有吗?”
她摇摇头:“我只听见它出去,也可能是卧室离得近,窗户是开着的。”
“我明白了,”戈德抿抿嘴唇,“再问一个问题,他们夫妻关系如何?他们相处得怎么样?打架吗?”
戴安娜说她不清楚,好像没注意到他们打过架。
“我明白了,麻烦你回答最后一个问题,这问题非常重要,你确信他开车出去的时间是九点钟吗?”
“绝对确信,那时候我看过钟表,我在窗边做了十五分钟的健美操,我记得汽车不在那里。这问题有什么用?”
“因为这可以证明乔伊斯的确开车出去了。”
“我知道了,换句话说,我是他不在场的证人。”
“是的,你说得对。”
“我很高兴我能帮忙。”
“我们也很高兴,必要的时候希望你能出庭作证。”
她微笑着说:“乐意效劳。”
戈德和威廉又问了乔伊斯家另一边的那家人,但是,毫无收获,谁也没看到有可疑的陌生人,也没有人看到乔伊斯出过门。
十二点半后,戈德和威廉返回警局,队长在办公室里,戈德的女儿路易丝也在。“我们调查了半天,毫无头绪。”威廉告诉队长,然后解释案情:乔伊斯先生九点到九点五分离开家,九点十五分到二十分之间,乔伊斯太太接到玛莎的电话,九点二十分电话结束,十点五十分乔伊斯先生回来,这空余的时间里有人潜入后门,用铅管打死乔伊斯太太,偷走了一盒不值钱的珠宝和微不足道的钱财。
队长对戈德说:“资料只有这些吗?”
但是,戈德的目光没有从女儿身上移开。
“路易丝,你很漂亮,”他说,“我现在才注意到。”
她笑起来,让他别开玩笑。
“不,怎么是开玩笑呢,我是说真的。”
“你要干吗?”
“我们回家吃午饭的时候,你要换上你最漂亮的衣服,然后,请登台表演。”
路易丝、队长和威廉都感到非常奇怪,不知道他有什么计划,但是,戈德只是很神秘地说:“等着瞧吧。”
那天下午两点半,戈德警官再次来到戴安娜家,他微笑着说,很不好意思再次麻烦她,她可否去警察局留份笔录。她说可以,然后穿上外套。
在途中,他对她说,非常感谢她的合作,她说她只是做一个市民该做的事情,她很愿意为一个清白的人做不在场证明。
戈德警官说:“还有一件事,是个好消息,我们另外找到了一个可以证明他不在场的人。”
“哦,”她转头看着他,“谁啊?”
“一个和乔伊斯相识的美丽小姐,她作证说,九点十分时,她看见他走进超市。”
戴安娜“噢”了一声,脸色很诧异。
戈德警官带她进了警局,队长和威廉都在办公室,他向她做了介绍,然后告诉她,一会儿就录口供,请她先稍等片刻。他领她来到门边,路易丝正坐在里面沙发上,她穿着最漂亮的衣服,面容姣好,十分美丽。
“这是玛丽小姐,”戈德介绍说,“她也是乔伊斯的不在场证人,对吗?玛丽小姐?”戴安娜站在门边,但是,玛丽完全没有注意,她高兴地说:“对,九点十分,乔伊斯走进市场,我很确定,是因为我当时一直看着手表。”
戈德警官微笑地颔首,但是,戴安娜面无表情,她喝道:“她撒谎!”
玛丽小姐脸一扬,说:“我没有做假证,我一直在看手表。”
“她撒谎,”戴安娜高声喊道,“因为乔伊斯是在上午九点半后出门的。”
“九点半?”戈德说。
“九点半,”她对他说,“因为那个骗子在那个时间段杀了他的妻子。他干完后没法立刻去市场,因为他衣服弄上了血渍,他得换衣服,那件衣服就在我家,还包着珠宝盒。”
戈德问:“真的吗?”
但是,戴安娜没有理睬他,她指着玛丽说:“别想和他一起去维京岛,没门,我要让他进监狱。”
她把这件事告诉了所有的警察,并且录了音,交代了乔伊斯向她求婚,如何让她作伪证。接着,他们把检察官请来,她又说了一遍。然后,警察出动去把乔伊斯抓捕归案。
在刑侦队,队长和威廉都看着戈德,摇摇头说:“你怎么办到的,让人大吃一惊!”
“这没什么,只是人的天性,”戈德回答说,“我估计,她一看到还有年轻美貌的女孩也在替乔伊斯撒谎,妒忌就冲昏了她的头脑,说出了真相。”
威廉说:“我感到惊讶的是,你怎么知道她和乔伊斯有瓜葛呢?”
戈德说:“这又是人的天性,她很性感,又没有丈夫,他是一个英俊的保险推销员,自由支配的时间很多,妻子又整天工作,不在家,这样的两个人有暧昧也不足为奇。另外,他妻子有一笔十年未动的积蓄,这也可能是杀人的动机。
“一开始到隔壁,看到戴安娜的容貌和衣着,我就知道她脱不了干系,而乔伊斯或许就是凶手。不过我希望让她自己说出谋杀的始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