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弗林希望,当他和露莎要出发时,兰茜正好不在家,然而,在他们安排要私奔的前一周,兰茜从水牛城飞回来,宣布说,要多在家照顾丈夫,至少要陪伴丈夫两周。
奥弗林开始集中精神思考一个下周末出城的借口——至少能够让太太相信的借口。
很巧,杰克逊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带来了一个很好的机会。
星期二,在他向会计交收来的赌金时,贝姆告诉他,杰克逊在办公室里要见他。当他进入他的办公室时,发现坐在椅子上的杰克逊在研究一份折叠的旅行手册。
“哦,奥弗林,”杰克逊抬起眼睛,招呼说,“这里有件事情需要麻烦你去办。我要你到百老汇公爵旅行社,帮我拿飞机票。尽量在六点钟之前。”
奥弗林最憎恨的就是这位妻舅总是把他当杂役使唤。杰克逊有秘书,这类小事,秘书完全做得来,但是杰克逊似乎总喜欢差遣他,颐指气使地对待他。
压下心中的反感和不快,他反而感兴趣地问:“你是要到哪儿去呀?”
“波丽和我要到迈阿密度两周的假,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这儿由贝姆负责。”
奥弗林认为这真是给他方便了。这一来,在他远走高飞时,杰克逊夫妇不在家,这无疑使问题简化了。
他开车到旅行社,拿了机票,送回办公室。比平时晚回家了半个小时,这情形要是几个月前发生的话,夫妻难免要吵一顿,但是这次兰茜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烤箱里有热着的菜,”夫妻亲吻过后,她说,“假如你想的话,还有时间可以喝点酒,这时候才回来,又忙什么了?”
“杰克逊让我去办了点小事。”他告诉她。
“他逼人太甚了。”兰茜同情地说。
自从常跑水牛城之后,兰茜像变了个人似的,这使奥弗林有些后悔和歉疚,然而现在要回头已经晚了。再过两个星期,贝姆一查账,他的一切行为就会被发现,奥弗林没有法子改变他已经缴进去的纪录,即便把所有的钱都原封归还。而且,这种事也很难得到杰克逊的原谅。
突然,奥弗林第一次想到,杰克逊明晨的离城,也为他找到了一个对付兰茜的借口。他停止手中调酒的动作,不经意地问:“杰克逊和波丽明天要去迈阿密,你听说了吗?”
兰茜点点头:“知道,他告诉我了,在你回家之前,他刚给我打过电话。”
有一会儿,奥弗林被这消息弄糊涂了。“那么,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他派我办事,回家要晚一些?”他问。
兰茜耸耸肩:“你知道杰克逊那个人的,他很少在意别人。”
“我也这样认为,”他从调酒的大杯子里倒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他提没提到要我下周去为他办点事?”
“没有,是什么事呢?”
“他要我跑一趟阿尔巴尼。”
“喔?去那做什么?”
“到那儿去支付一些款子,”奥弗林含糊其辞地说,“这类事你还是少知道些好。”
“好,”她同意说,“大概多长时间呢?”
他决定要好好地利用这个机会,同时决定在计划上做微小的改变,因为事情太顺利了。他和露莎最好开车到阿尔巴尼,或者是再远一点,到时把汽车卖了,然后乘火车到克利夫兰,那么,对他的追踪就很困难了。
“我星期五晚上开车去,应该周一上午就能回来。”他告诉妻子说。
星期一下午五点过一点,奥弗林像往常一样到办公室缴款,他发现冷峻阴沉的贝姆单独在里面。贝姆告诉他,杰克逊夫妇已平安抵达迈阿密,他刚接听完杰克逊的电话。
“他让你今晚最好在家里,万一他有事找你,”贝姆说,“他也许要你为他安排一件赌马的事,让你在下赌之前,必须做些调查。”
那可能只意味着一件事,他想着:杰克逊又获悉了什么地方被做过手脚的赛马场。杰克逊从来只赌绝对有把握的东西。在为杰克逊工作的四年时间里,杰克逊只赌了三次马,每一次五万元,并且小心地把赌金在不同的区里分散下注。后来奥弗林才知道,那三次的赌马,全都做了手脚,每一次他都事后才知道——总是太晚——直到这次。
想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笑了。
当电话铃响的时候,家里只有奥弗林,兰茜和一位女友看表演去了。
他拿起电话时,传来杰克逊的声音:“奥弗林?”
“是的,杰克逊,有什么事吗?”
“奥弗林,我要你给我下个注,明天晚上的第七场。你给柯里亚打个电话,呃?”
“好的,杰克逊,给谁下?下多少?”
“‘白色闪电’,五万元,直接下。让柯里亚把那五万元分散开。”
奥弗林觉得心跳加速,那肯定是经过预谋的,但是他要绝对肯定。
“这听起来好像是很有把握的。”他说,同时勉强压住声音中的焦急。
“那是百分之百的,”杰克逊答道,“不会有任何差错的。”
“为什么要到那么远的地方打听纽约赛马的消息?”奥弗林好奇地问。
“那是在这儿安排的,一般情况都是如此,当那些大赌徒不在赌城的时候,他们就逗留在这儿。你现在应该知道了吧?”
“我知道了,杰克逊,明天晚上第七场,下‘白色闪电’,五万元,直接下。我现在就打给柯里亚,怎么把钱给他呢?”
“不必你付钱,让他明天到贝姆那里去拿。明天一早,我会打电话到办公室,告诉他,我可能要下个赌注,柯里亚有可能过来取钱,明白了吗?”
“好,”奥弗林说,“我来办,你在那玩得还愉快吧?”
“我一向愉快。”杰克逊回答。
杰克逊挂上电话后,把电话打给了柯里亚,正好他在。向他解释过杰克逊的意思之后,奥弗林问他:“你打算什么时间过去取款?”
“唔,也许十点,”柯里亚说,“这样我可以有时间来分散赌注,一般收赌金的收到下午八点。”
“我也想赌一点,”奥弗林说,“明早你去看贝姆之前,我和你一同去。你等我一下。”
“好,”柯里亚说,“那我就等着你。”
奥弗林决定取保险箱里的一万元来冒冒险,他的胆子非常小,即使十拿九稳,也不敢孤注一掷,害怕万一行不通。
在银行开门之前,他就已经到了。之后,他进入柯里亚的弹子房。
撞球场的生意给肥胖、秃头的柯里亚赚来了不小的收入,但那也只是他各种不合法活动的表象。他是杰克逊的一个彩票经销者,是位收赃者,也是大赌徒想下大赌注赌某匹马而不想引起别人注意的那种中间人。下面有一大堆为他办事的,柯里亚可以把赌金分散到一百个不同的赌马处,百分之十的服务费就可以得到了。那种服务包括一项保证:任何人都不许透露一丝秘密或自己下赌的数目。
奥弗林在撞球场后面的办公室找到店主,把他的那一万元放在了胖店主的桌子上。
“也帮我分散,赌‘白色闪电’,”奥弗林说,“你到贝姆那儿收款时,不要告诉他这件事情。”
柯里亚迅速点数过钞票,耸耸肩说:“好。”声音中毫无好奇,对他的钱毫无兴趣。赛马的结果直到午夜才公布,那时候兰茜已经上床,但是奥弗林没有睡,正等着听结果。
“白色闪电”赢了让他很是兴奋。
他用笔计算了一下,扣除柯里亚的佣金外加抽成,他净赚三千六百元。
三千六百元虽然不是大数目,但仍然令他兴奋。
周五早晨,用过早饭后,他把机票从柜子的手帕下面取了出来,再拿出最大的衣箱装行李。
在他拎着行李经过前面房间时,兰茜正在洗早上的餐盘。她走到门边,带着惊讶之色看看行李箱,问道:“你出发去阿尔巴尼之前,还要回家吃晚饭吗?”
“我想早些上路,”他说,“在路上随便吃个三明治就可以了。”说毕,和她吻别。
“开车小心点哦,呃?”她告诉他。
“一定,”他说,“周一见。”
他从最近的药铺给柯里亚打了个电话。
“你赢了,”撞球场老板告诉他,“这次你净赢三千六百。”
“提款要等到什么时间呢?”奥弗林问。
“喔,下午八点之后,时间随便你了。”
“那么晚?”奥弗林抗议。他的计划里,那时他们应该已经上路了。
“他们那些人,必须从纽约一半赌马处收款回来,”柯里亚说,“那得费些时间。”
“好,”奥弗林让步说,“那我就八点到你那吧。”
他开车到办公室,领取新的彩票,又开始做起了每日的工作。由于卖力,中午之前,他就完成了大部分的工作。
午餐费时半小时后,他开车到银行,把所有的钞票从保险箱里取了出来,放进一只提箱,锁进汽车后面的车厢。
三点半之前,他就把未做完的工作全部办完了。
一会他到了露莎的公寓,两人又从最后一天的收款中捞取一千元。
这时露莎已经辞去她的工作,提清银行存折,一切就绪,只剩收拾一点零星的东西。他们原先的计划是,奥弗林一缴了最后的款子,就开始他们的长途远游,然后随便找家餐厅吃一点。当奥弗林告诉她,需要等到八点才能上路,她因为多三千六百元收入的高兴胜过耽误时间所引起的不快。
“我们出发之后,找个地方吃饭,等吃完饭,再去取钱,”她说,“无需在车子里面等候。”
“等我取完钱之后就过来接你,”他告诉她,“那一带太多人认识我,为什么要给杰克逊机会追踪我们?不希望被他知道我是和女人在一起。”
“好。”她有点不情愿地同意。
“假如我们到附近那家餐厅吃饭的话,我们的时间会很充足,”他说,“我先去缴回收的款子,用不了多久”。
“好。”她再次说。
缴钱和平时一样,很顺利。
奥弗林开车回去接露莎,他们来到了附近的一家餐厅。差二十分八点的时候,他送露莎回公寓,二十分钟后见面。
“这个,”他想了一会儿之后,把机票递给她,“这个还是你拿着,安全。”
她接过机票,和他吻别,然后溜下车。
八点整,奥弗林把车在柯里亚的撞球场前面停了下来。撞球间没有人,只有两个大块头在玩。起初奥弗林感到惊讶,因为平时这地方人很多。
然后,他认出了那两个人,一位是阿尔卡,一位是赖斯,都是为杰克逊做事的人。
做贼心虚,奥弗林刚想溜走,却已经被发现了。
“站住。”一个刺耳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奥弗林止步回头看。阿尔卡根本就没看他,他正在瞄准最后一球,但是赖斯用一把大手枪对着他。
奥弗林很沮丧地向那两个人走去。赖斯用枪指指办公室的门。奥弗林走过去,推开门——赖斯紧跟在后,阿尔卡也跟了过来。
办公室里并没有柯里亚,反而由杰克逊取代。
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坐着兰茜。
两位枪手把门关上之后,倚靠在门上。
奥弗林看看杰克逊,又看看兰茜,后者投给他一个甜蜜的微笑。目光转向杰克逊,看到的则是一张完全没有表情的脸。他有些蠢兮兮地说:“你不是在迈阿密吗?”
“我根本没有去,”杰克逊冷冷地说,“当我打电话和兰茜道别时,她就已经发现了你的机票。”
奥弗林看看太太,得到一抹更甜蜜的微笑。她说:“我为自己对你的不关心感到歉疚,所以想为你多做些事情,就整理了你的衣物。”
奥弗林大脑一时僵化了,当他以为自己找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要周末离城时,他等于告诉她,他什么时候要离开家,而且一去不复返。
他看看杰克逊,后者说:“那些彩票嗅起来有些像是在压榨我、打击我,尤其是将近三个月来,收据上的数目一直是短少百分之六。我把佛罗里达之行给取消了,要贝姆和经销者把账目作认真的检查。”
奥弗林舔舔嘴唇:“你——你从佛罗里达挂电话给我。”
杰克逊缓缓地摇头:“是在办公室。”
奥弗林傻了,杰克逊继续说:“我本可以把你拖进来、揍你,问出你藏钱的地方,但是由你自动带来似乎简单得多。所以,我才杜撰了一场动了手脚的赛马,我知道你抵制不住这种诱惑。虽然你只用其中的一小部分去赌,不过,那没有关系,赢的钱你是要来取的。我计划付款时间必须在你打算离城之后,那样,你所有的东西都会在车上了,包括其他的钱。”
奥弗林粗哑着嗓子问:“如果赢的不是‘白色闪电’呢?”
杰克逊耸耸肩:“那匹马是专家挑选的,也是最出色的。不过,假如它没有赢的话,柯里亚会打电话给你,说他没有给你下注,那样,那一万元的本金你还是要来领取的。”
杰克逊把目光瞥向了站在门口的两位枪手:“搜身!”
他们把奥弗林全身搜了个遍,把他口袋里的东西全堆在杰克逊前面的桌子上。
他们检查他的皮夹,除了一张百元大钞,什么也没有,杰克逊顺手抛掷一旁,捡起汽车钥匙。
杰克逊摇晃着钥匙,问道:“汽车里有人在等你吗?”
奥弗林摇摇头。
“机票共有两张,”兰茜说,她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微笑,“第二个人必定是个女的。”
“汽车里真的没有人。”奥弗林说。
兰茜看看哥哥:“也许他计划到克利夫兰见面,真遗憾,没能见到她的真面目。”
“这有什么难的。”杰克逊说。
他把钥匙扔给阿尔卡:“去把车上的东西,拿到屋里来。”
大块头枪手点点头走出去。
兰茜站起来,“最后的结局我不想看到,”说着,朝门口走过去,然后转身,投给奥弗林一个最后的微笑,“再见,亲爱的。”
“等等,兰茜,”他惊慌地说,“你知道他会对我不客气的,除非你求他不要。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是,你看在多年夫妻的面上,求他饶我这一次吧,我会加倍地补偿你。”
她的微笑展开来:“你不明白,奥弗林,我为你整理衣物,是因为我的愧疚感,那种感觉不是来自忽略你,而是我在水牛城另有爱人。如果我是个寡妇的话,所有的事就很简单了。”
她匆忙地离开了这里,这时正好阿尔卡提着衣箱和手提箱进来。
已经处于绝望中的奥弗林,心中想:至少把那两张机票留给了露莎,她可以兑换成现金,也算是给她的一点点宽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