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历史与考古是鲁迅非常关心的方向。
鲁迅的时代,苏联以及由苏联而来的马列主义(其实更重要的是列宁主义和斯大林主义),对东方民族影响巨大,鲁迅也未能置身事外。由于与创造社的争论,使鲁迅认真阅读了一批所谓“历史唯物主义”的苏联出版物。这些书籍为鲁迅认识历史、解释历史提供了一种价值体系和方法论。苏联鲍恰罗夫等人合编的教科书《世界史教程》(原名《阶级斗争史课本》),鲁迅读过日译本全本。《且介亭杂文·随便翻翻》中说:“我自己,是因为懂一点日本文,在用日译本《世界史教程》和新出的《中国社会史》应应急的,都比我历来所见的历史书类说得明确。”可见在关于历史观方面,鲁迅应该说受到了苏联教科书的影响。
但鲁迅真正可贵的是独立思考精神。他没有被这些强悍的理论思潮所震慑,鲁迅的著作中,极少使用“大词”就是一个证明。鲁迅从来不是一个“经典解释者”。他的所有言论都是自我咀嚼和消化后的结果。鲁迅强大的个人主义精神令他对任何强大的精神-思想对象,都有自主的审视和评说。在鲁迅的言论中,无法发现膜拜。无论孔子、孟子还是“马列主义者”,鲁迅的姿态一律是打量、分析。他要经过自己的大脑给出判断,而不是经由别人的大脑来代替思考。这个姿态,一以贯之——尽管有时会判断失误,但那也来自于他自己,而不是对别人现成结论的复制。一般以为鲁迅“多疑”,其实正是这种“多疑”,成就了鲁迅的思想自由和精神独立。
意味深长的是,鲁迅阅读的多部“布尔什维克”著作的作者,后来竟被苏联当局宣布为“布尔什维克的敌人”。如普列汉诺夫,如季诺维也夫,如波克罗夫斯基等。
但是也应该看到,在历史理论方面,鲁迅缺乏更为广泛的关注;对那个时代已经兴起的现代史学特别是历史哲学,没有给予足够的注意。这使鲁迅在面对历史时,还不能获得更深刻的世界性学术视野。但鲁迅同时又对个人经验和历史经验比较着迷,这又使得当他面对历史时,可以不必为来自苏联的现成的“历史结论”所左右,因此往往并没有失去应有的思想深度。
鲁迅还曾关注过摩尔根。摩氏为著名民族学家、人类学家。他对美洲易洛魁族印第安人的研究,对认识人类起源具有重要意义。鲁迅关于人类文化、民族文化的发生学认识,几乎一本于此。这是今天理解鲁迅人类学思想的重要线索。
鲁迅读过的西方历史部图书,现在可以统计到60种,本卷内分为“史论”、“世界史”、“考古”三个部类。“史论”类,为历史理论和历史哲学专著。“世界史”类,为世界各国专史,包括不同史学方向的专题史、传记等。“考古”类,则多为日本学者在中国的近代考古专著。
史论类(18种)
■《近代唯物史论》
[俄]普列汉诺夫著。日译本出版于1928年。见《日记·1929/12/17》。
■《历史过程的展望》
[日]佐野学著。《日记·1928/5/24》提及此书。
■《历史学批判序说》
[日]羽仁五郎(1901-1983)著。见《日记·1932/6/14》。羽仁五郎,历史学家,日本马克思主义史学奠基人之一。曾赴德国海德堡大学师从李凯尔特学习历史哲学。回国后,运用“人民史观”对明治维新史作了新的研究。两次遭天皇政府逮捕,二战后任参议院议员。主要著作有《转折期的历史学》、《明治维新》、《日本人民史》、《明治维新史研究》以及《羽仁五郎历史论著作集》(全4卷)等。
■《论一元论历史观之发展》
[俄]普列汉诺夫著,[日]川内唯彦译。鲁迅写作《历史上的一元底观察的发展》,见《日记·1929/2/28》。《〈艺术论〉译本序》中提及此书。
该书1895年1月以别尔托夫的笔名在彼得堡出版,其总结了马克思主义之前的史学理论,阐明了马克思主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突出论述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基本原理。
■《史的唯物论》
[苏]布哈林著。东京同人社书店出版,见《日记·1928/2/7》。
■《史的唯物论》
[苏]共产主义大学哲学研究所编,[日]广岛定吉译。《日记·1933/7/15》提及此书。
■《史的唯物论》
[苏]列宁著,[日]田村清吉译,见《日记·1929/11/27》。
■《史的唯物论》
[苏]梅德韦杰夫编著,[日]木村贤吉译。《日记·1932/5/26》提及此书。
■《史的唯物论及例证》
[苏]塞姆科夫斯基编著,[日]马克思书房编辑部译。见《日记·1928/10/29》、《1929/5/2》等。
■《史的唯物论略解》
[德]布尔哈托著,[日]水谷长三郎译。见《日记·1928/3/20》。
■《史的唯物论入门》
[苏]萨拉比亚诺夫著,[日]荒川实藏译。见《日记·1930/9/4》。又作《历史底唯物论入门》,见《日记·1928/12/27》。
■《史学概论》
[苏]依柯夫斯基著,[日]西雅雄译。《日记·1934/5/23》提及此书。
■《唯物的历史理论》
未详。鲁迅于内山书店购得,见《日记·1928/3/14》。
■《唯物史观》
[德]梅林(鲁作梅令格,1846-1919)著。鲁迅见有日译本,见《译文序跋集》。参《文学评论》条说。
梅林,马克思主义者。他的最后一部著作是《马克思传》。
■《唯物史观序说》
[日]东京无产阶级科学研究所编辑出版。见《日记·1930/4/7》。
■《唯物史观研究》
[日]河上肇著。《日记·1929/3/19》提及此书。
■《唯物史观解说》
[荷兰]果特著。日译本出版于1927年。《日记·1928书帐》提及此书。果特,诗人。1910年代,荷兰左翼的代表人物。
■《转变时期的历史学》
[日]羽仁五郎著。见《日记·1930/1/4》。参《历史学批判序说》条说。
世界史类(29种)
■《东西交涉史之研究》
[日]藤田丰八(1869-1928)著。该书包括《南海篇》、《西域篇》。
《日记·1933/12/12》提及此书。藤田丰八,文史学家。罗振玉的老师。王国维曾在藤田指导下通读康德和叔本华著作(日译本),由此接受了西方的“美学”思想。
■《东洋封建史论》
[苏]波利亚科夫等著,[日]西村雄三译。《日记·1936/3/21》提及此书。
■《东洋古代社会史》
[日]佐久达雄著。见《日记·1934/2/27》。
■《东洋文化史研究》
[日]内藤虎次郎(1866-1934)著。见《日记·1936/5/6》。内藤虎次郎,号湖南,出生于日本儒学世家。曾为日本多家报刊做过记者。曾住在北京的日本友人和罗振玉处,得到伯希和在北京展示的敦煌写本,遂在《朝日新闻》连续发表《敦煌石室发现物》等文,首次向日本介绍了敦煌文书及其价值。此后开始研究东方文化史,是著名的敦煌学者,日本汉学家。
■《多桑蒙古史》
[瑞典]多桑(1780-1885)著,[日]田中萃一郎译补。又称《蒙古史》。
《日记·1934/10/13》等提及此书。多桑,外交官、历史学家,以东方学家著闻。元代历史是中国断代史研究中的国际性项目。蒙古民族建都于今北京后,还曾向外发展,达到今天东欧各地,建立了察合台、钦察、伊儿等汗国,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该书参用了大量阿拉伯文和波斯文史料,为《元史》的研究提供了丰富的参考资源,因此中外学者对该书的评价很高。
■《俄国今昔》
[英]狄龙(1915-1962)著。历史。伦敦与多伦多出版《。日记·1930/1/25》提及此书。
■《俄国社会民主劳动党党史》
[苏]季诺维也夫(1883-1936)著,[日]川内唯彦译《。日记·1928/2/10》提及此书。
季诺维也夫,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首任主席,苏联共产党早期领导人,联共(布)党内新反对派的主要代表。斯大林时期,被指控为暗杀G.M.基洛夫的指使人,开除出党,最后以“卖身投靠法西斯间谍机关”等罪名被处决。1988年,苏联最高法院撤销了这个判决,宣布他在法律、国家和人民面前是无罪的。
■《俄国社会史》
[苏]波克罗夫斯基(1868-1932)著,[日]外村史郎译。《日记·1929/11/18》等提及此书。
波克罗夫斯基,苏联历史学家,毕业于莫斯科大学历史系。1918年,参加《布列斯特-立托夫斯克和约》谈判。后任苏维埃政府副教育人民委员。他死后不久,苏联开始对他的史学观点进行批判,并给予他“人民敌人”的罪名。20世纪60年代,苏联史学界对他作了重新评价。
■《法国革命史》
[英]卡莱尔(鲁作嘉来勒,1795-1881)著。《坟·科学史教篇》等提及此书作者。
■《法国精神史的一个侧面》
[日]后藤末雄著。见《日记·1934/3/16》。后藤末雄,日本史学家。中国传统曲目《赵氏孤儿》曾在法国引起伏尔泰注意,并改编为《中国孤儿》。后藤认为:《中国孤儿》是仅以中国为背景的法兰西剧,其性质相当于18世纪的《法国孤儿》,所以不能够认为此剧受到原作《赵氏孤儿》思想的影响。伏尔泰不过是以宣扬东方文明以及儒家思想为旗帜,宣扬启蒙时代“百科全书派”的哲学。
■《古希腊风俗鉴》
[法]施沃布著,[日]矢野目源一译。见《日记·1929/6/7》。
■《近世社会思想史大要》
[日]小泉信三(1888-1966)著。见《日记·1928/3/20》。
■《拷问与虐杀——俄国史实》
[日]远藤有四郎著。1923年东京竹内书店出版。《日记·1928/2/7》提及此书。
■《历史》
[古希腊]希罗多德(约前484-约前425)著。又称《希腊波斯战争史》。鲁迅1903年著《斯巴达魂》(见于《集外集》),其素材当系取自此书和普鲁塔克《列传》等书。
希罗多德,古代希腊历史学家。在古罗马时代,希罗多德被誉为“历史之父”。所著《历史》一书,共9卷,叙述西亚、北非及希腊诸地区之历史、地理及民族习俗、风土人情,以及波斯人和希腊人数十年间的战争。
■《罗马教皇史》
[德]利奥波德·冯·兰克(1795-1886)著。又作《教皇史》。兰克,鲁作阑喀。《坟·科学史教篇》等提及此书作者。
兰克,近代客观主义历史学派代表人物。兰克历史学研究的特点是对史料的高度重视。本书为其代表作。兰克学派,也称历史研究的科学学派。该学派倡导秉笔直书,不偏不倚,如实客观。通过对史料的辨伪和批判如实地再现历史,使历史科学化。因此兰克史学又成为实证主义史学流派的同义语。
■《人类合作史》
[日]西村真次(1886-1943)著。历史专著。《日记·1930/5/23》提及此书。西村真次,文学史家、历史学家、早稻田大学教授。
■《世界娼妓制度史》
[日]泷本二郎著。《日记·1927书帐》等提及此书。
■《世界地理风俗大系》
[日]仲摩照久编。共29册。见《日记·1932/1/9》等。
■《世界古代文化史》
[日]西村真次著。见《日记·1932/1/12》。
■《世界史》
[德]兰克(鲁作阑喀)。《坟·科学史教篇》等提及此书作者。参《罗马教皇史》条说。
■《世界史教程》
[苏]鲍恰罗夫等人合编。教科书。原名《阶级斗争史课本》。鲁迅读过日译本全本。见《且介亭杂文·随便翻翻》。
■《世界文化史大系》
[英]威尔斯著,[日]北川三郎译。《日记·1928/5/11》等提及此书。内山书店购得。
■《世界原始社会史》
[苏]马托林编,[日]早川二郎译。见《日记·1934/4/28》。
■《苏联》
[日]他和律著。历史专著。见《日记·1930/5/7》。
■《唯物史观世界史教程》
[苏]波察洛夫等著,[日]早川二郎译。5册。见《日记·1933/2/13》等。
■《五十年生活年谱》
[日]秋田雨雀(1883-1962)著。传记。山本夫人寄赠《,日记·1936/5/26》提及此书。
秋田雨雀,剧作家,小说家。原名德三,毕业于早稻田大学英文科。早期作品具有浪漫主义色彩,多用象征手法。1918年以后,接受了社会主义学说影响,创作方法也转向现实主义,作品主要反映劳苦大众的悲惨生活,批判现实。
■《西洋史新讲》
[日]大类伸著。1册,5元,《日记·1936/2/5》提及此书。
■《西域文明史概说》
[日]羽田亨(1882-1995)著。见《日记·1931/5/24》。
■《刑法史的一个断面》
[日]泷川幸辰(1891-1962)著。《日记·1933/12/4》提及此书。泷川幸辰,著名刑法学家,法学博士,日本刑法学界具有重要影响的代表人物之一。曾留学德国,回国后任京都帝国大学教授。泷川的刑法理论以罪刑法定主义为核心;认为政治犯是一种高尚的犯罪,是为了自由与解放而反抗社会。因此他虽然倾向于马克思主义,但仍然属于自由主义刑法学。
考古类(13种)
■《从人类学及人种学所见到东北亚》
[日]鸟居龙藏(1870-1953)著。考古学专著。鲁迅于北京东亚公司购得,见《日记·1924/12/12》。鸟居龙藏,日本人类学、考古学的奠基人之一。他一生致力于东北亚研究,对中国东北、朝鲜、蒙古曾有多部考古和人类学的调查报告。对中国东北地区从石器到汉代的遗址调查,尤有建树。鲁迅多次提及此人,更对日本的中国考古研究密切关注。
■《从西伯利亚到满蒙》
[日]鸟居龙藏著。考古学专著。见《日记·1929/6/24》。
■《从猿群到共和国》
[日]丘浅次郎(1868-1944)著。考古著作。鲁迅购于东亚公司,见《日记·1926/6/26》。
丘浅次郎,动物学家。曾留学德国,在弗赖布格大学师从魏斯曼,在莱比锡大学师从卢卡尔特。回国后,任东京文理科大学讲师。在动物学方面,他以对蛭、海鞘及苔藓虫等的研究而著名,同时对进化论的普及很有贡献。另著有《进化论讲话》、《雌雄的起源及进化》、《进化与人生》、《生物进化论》、《人类进化研究》、《生物学讲话》、《烦闷和自由》等。
■《东亚考古学研究》
[日]滨田耕作(1881-1938)著。见《日记·1930/5/19》。滨田耕作,曾在英国学习考古,晚年出任京都帝国大学校长,是确立日本科学考古学的重要人物。他关于东亚文明的考古研究对中国学界影响很大。鲁迅对此人的研究成果很注意。
■《东亚文明之黎明》
[日]滨田耕作著。见《日记·1930/6/29》。
■《考古学研究》
[日]三宅米吉(1860-1929)著。见《日记·1929/12/26》。三宅米吉,历史学家、考古学家。另著有《日本史学提要》(未完),该书被誉为“史学独立的宣言”。
■《乐浪》
[日]东京帝国大学文学部编。考古专著。乐浪,汉代郡名,在朝鲜平壤以南,西晋末并入高句丽。《日记·1930/11/28》提及此书。
■《乐浪彩箧》
[日]东京朝鲜古迹研究会编。考古专著。见《日记·1935/3/26》。
■《乐浪及高丽古瓦图谱》
[日]诸冈荣治编。考古图册。见《日记·1935/5/30》。
■《乐浪王光墓》
[日]东京朝鲜古迹研究会编。考古专著。《日记·1936/4/29》提及此书。王光墓,即古朝鲜乐浪太守椽王光夫妇合葬墓。
■《史前人类》
[美]摩尔根(1818-1881)著,[日]成田重郎译。又称《古代社会》。见《日记·1933/11/5》。
摩尔根,民族学家、人类学家、律师。曾组织“大易洛魁社”,为印第安人的权益多方呼吁。1871年与达尔文会面后,接受了进化论,并进一步提出了人类社会进化的学说。另著有《古代社会》。
■《通论考古学》
[日]滨田耕作著。见《日记·1928/2/5》。
■《正仓院志》
[日]大村西崖(1868-1927)著。考古学专著。日本相模书屋邮寄,0.7元钱购得,《日记·癸丑/2/24》提及此书。大村西崖,东京大学美术史教授,美术史家。东京美术学校雕刻科第一届毕业。曾多次到中国讲演,晚年在苏州吴县保圣寺实地调查罗汉塑像。著有《中国美术史》、《密教研究法》、《文人画之复兴》等专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