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先生来了,选好了动土发引大殓的日子,打发徐先生出门,天已发晓。西门庆又使琴童去请花大舅,分班差家下人各亲眷处报丧,往衙门中给假。使玳安往狮子街取了二十桶瀼纱漂白、三十桶生眼布来,教赵裁雇来许多裁缝赶做丧服。又兑了一百两银子,教贲四往门外店里推了三十桶魁光麻布、二百匹黄丝孝绢来用。一面又教搭匠在大天井内搭五间大棚。忽然想起瓶儿动止行藏模样儿来,便叫来保去请写真好画师来为瓶儿摹像传神。西门庆熬了一夜,又乱了一五更,心中感着了悲恸,神思恍乱,只是没好气,骂丫头,踢小厮,自己守着尸首,由不的放声哭叫。月娘只担忧着他的身子。偏有那金莲见西门庆如此恸哭,就在月娘面前调唆:“她没得过好日子,哪个偏受用着什么哩?都是一个跳板儿上的人。”
月娘见西门庆不吃不喝,便找来玳安,玳安要月娘使小厮去请应二爹和谢希大来,只消他两人几句话,准保吃饭。
应、谢二人来了,进门便扑倒灵前地下,哭了半日,只哭“我的有仁义的嫂子”。金莲与玉楼一旁听了骂道:“贼油嘴的囚根子,俺们都是没仁义的!”二人哭毕扒起来,西门庆与他们回礼。两个又哭了。待坐下,问说了瓶儿断气时辰,伯爵劝道:“哥,我这嫂子与你是那样的夫妻,热突突死了,怎的不心疼?怎耐你偌大的家事,又居着前程,这一家大大小小泰山也似靠着你,你若有好歹,怎么了得!就是这些嫂子都没主儿。常言:一在三在,一亡三亡。哥,你聪明,你伶俐,何消兄弟们说,就是嫂子她青春年少,你疼不过,越不过她的情,诚服,令僧道念几卷经,大发送,葬埋在坟里,哥的心也尽了,也是嫂子一场的事,再还要怎样的?哥,你且把心放开!”就这一席话,西门庆心地透彻,茅塞顿开,也不哭了,吩咐上饭。不一时,吴大舅、吴二舅都到了,灵前行礼,与西门庆作揖,道及烦恼之意。
众人正吃饭时,夏提刑差送了三班军卫来这里答应,画师韩先生也到了。西门庆回帖夏提刑,又嘱咐画师用心,重金相酬。正在小殓时,皇庄上薛内相差人送了六十根杉条、三十条毛竹、三百领芦席、一百条麻绳来与西门庆搭大棚用。
西门庆交温秀才写孝帖,要开刊去,令写“荆妇奄逝”。温秀才悄悄拿与应伯爵看,伯爵道:“这个理上说不通,现有如今吴嫂子在正室,如何使得?等我慢慢再与他讲,你且休要写着。”过两日,西门庆请了杜中书来铺大红官纻旌,要写“诏封锦衣西门恭人李氏柩”。伯爵上前拦阻,说:“现有正室夫人在,如何使得!”讲了半日,去“恭”字,改为“室人”。温秀才道:“恭人系命妇,有爵;室人乃室内之人,只是个浑然通常之称。”
这日起,三亲四友,衙门同僚,院内妓女,官客堂客,省府上司,随从吏员,富绅豪门,尼姑道士,先后接踵,纷纷而来,祭礼隆重,哭声响亮,加上念经声、锣鼓声、喝道声、唱曲声、杯盘碗箸声、街坊四邻过路行人远瞻近观议论声,都要把西门宅院抬将起来。
晚夕,西门庆与众人看那海盐弟子搬演戏文,听见那贴旦唱到“今生难会,因此上寄丹青”一句,忽想起瓶儿病时模样,心中感触起来,止不住眼中泪落,赶紧袖中取汗巾搽拭。
这日,正送李桂姐、吴银儿、郑爱月家去,薛内相、刘内相早晨差人抬了三牲桌面来,祭奠烧纸,要来和西门庆坐坐,紧等着要孝绢,却不见了管钥匙的书童。傅伙计告诉西门庆:“他早晨还问我柜上要了二十两银子,买孝绢去了。口称爹吩咐的。”西门庆一听,自己没吩咐此事,便觉不对。再到书房里瞧,见库房里钥匙挂在墙上,大橱柜里不见了许多汗巾书帕,并书札银子、挑牙纽扣之类。西门庆认定这小厮趁乱偷了钱物走了,心中大怒,叫将该地方的管役来,吩咐:“各处三瓦两巷,与我访缉。”
原来,书童与玉箫有情,趁西门庆在后边上房歇宿,二人在花园书房里干那营生。不料金莲因潘姥姥要家去,早起寻书童要孝裙子,寻到书房来,推开门,见两人在床上正干得好哩。二人唬得做手脚不迭,齐跪下哀告。金莲答应不把此事对西门庆说,但要玉箫答应三件事:“一件,你娘房里但凡大小事儿就来告我说。第二件,我但问你要什么,你就捎出来与我。第三件,你娘向来没有身孕,如今怎生便有了?”玉箫都答应下来,并把月娘吃薛姑子的衣胞符药事说了。那书童知此事有几分不谐,便到书房收拾一番,又去前边柜上诓了二十两银子,径出城外。雇上长行头口,到码头上搭了乡里船,往苏州原籍家去了。
九月二十八日,李瓶儿死了二七光景,玉皇庙吴道官受斋,请了十六道众在家中扬幡修建青玄救苦二七斋坛。次日,本县四衙:知县李拱极、县丞钱成、主簿任廷贵、典吏夏恭基,又有阳谷县知县狄斯彬,共五员官,都斗了分,穿孝服来上纸帛吊问。西门庆备席在卷棚内管待。忽报:“管砖厂工部黄老爹来吊孝。”西门庆连忙穿孝衣灵前伺候。
黄主事上了香,展拜毕。西门庆同陈经济下来还礼。黄主事道:“学生不知尊阃没了,吊迟,恕罪恕罪。”
西门庆道:“学生一向欠恭,今又承老先生枉吊,兼辱厚仪,不胜感激。”
叙毕礼,让至棚内上面坐下。西门庆与温秀才下边相陪。左右捧茶上来,吃了茶。黄主事道:“昨日宋松原多致意先生,他也闻知令夫人作故,也要来吊问,怎奈有许多事情羁绊。他如今在济州住札。先生还不知,朝廷如今营建艮岳,勒旨令太尉朱勔往江南湖湘采取花石纲,运船陆续打河道中来,头一运将次到淮上。又钦差殿前六黄太尉来迎取卿云万态奇峰,长二丈,阔数尺,都用黄毡盖覆,张打黄旗,费数号船只,由山东河道而来。况河中没水,起八郡民夫牵挽。官吏倒悬,民不聊生。宋道长督率州县,事事皆亲身经历,案牍如山,昼夜劳苦,通不得闲。况黄太尉不久自京而至。宋道长说了,必须率三司官员要接他一接,想此间无可相熟者,委托学生来,敬烦尊府作一东,要请六黄太尉一饭,未审尊意可允否?”因唤左右:“叫你宋老爹承差上来。”有二青衣官吏跪下,毡包内捧出一对金缎、一根沉香、两根白蜡、一分绵纸。黄主事道:“此乃宋公致赙之仪。那两封是两司八府官员办酒分资。两司官十二员,每员三两;两府官八员,每员五两。计二十二分,共一百零六两。”交与西门庆:“有劳盛使一备之,何如?”
西门庆再三辞道:“学生有服在家,奈何奈何?”因问:“迎接在于何时?”
黄主事道:“还早哩,也得到出月半头,黄太监京中还未起身。”
西门庆道:“学生十月十二日才发引。既是宋公祖老先生吩咐,敢不领命,又兼谢盛仪。赙仪且领下,分资决不敢收。该多少桌席,只顾吩咐,学生无不毕具。”
黄主事道:“四泉此意差矣。松原委托学生来烦渎,此乃山东一省各官公礼,又非松原之己出,何得见却?如其不纳,学生即回松原,再不敢烦渎矣。”
西门庆只得说道:“学生权且领下。”因令玳安、王经接下去。又问备多少桌席。
黄主事道:“六黄备一张吃看大桌面,宋公与两司都是平头桌席,以下府官散席而已。承应乐人,自有差拨伺候,府上不必再叫。”
说毕,茶汤两换,作辞起身。西门庆款留,黄主事以有事谢辞。西门庆道:“烦老先生多致意宋公祖,至期寒舍拱候矣。”
黄主事道:“临期松原还差人来通报先生,也不可太奢。”
西门庆道:“学生知道。”送出大门上马而去。
那县中官员听见黄主事带领巡按上司人来,唬得都躲在山子下小卷棚内饮酒,吩咐手下把轿马藏过一边。西门庆回到卷棚,与众官相见,具说宋巡按率两司八府来央烦迎请六黄太尉之事。众官悉言:“正是州县不胜忧苦这件事。钦差若来,凡一应祗迎、廪饩公宴、器用人夫,无不出于州县,必取之于民,公私困极,莫此为甚。我辈还望四泉于上司处美言提拔,足见厚爱之至。”言讫,都不久坐,告辞上马。
十月十二日发引出殡,先绝早抬出名旌,各项幡亭纸札,僧道鼓手,细乐人役,都来伺候。西门庆预先问帅府周守备讨了五十名巡捕军士,都带弓马,全装结束。留十名在家看守,四十名跟殡,在材前摆马道,分两翼而行。衙门里又是二十名排军打璐,照管冥器;坟头又是二十名把门,管收祭祀。哪日官员士夫、亲邻朋友来送殡者,车马喧呼,填街塞巷。本家并亲眷堂客,轿子也有百十余顶;三院鸨子粉头,小轿也有数十。徐阴阳择定辰时起棺。西门庆留下孙雪娥并二女僧看家,平安儿同两名排军把前门。女婿陈经济跪在柩前摔盆,六十四人上杠。有仵作一员官立于增架上,敲响板,指挥抬材人上肩,请了报恩寺朗僧官来起棺,转过大街口望南走。天气晴朗得好,两边观看的人如山似海,人人喝采,个个争夸。到那山头五里原,坐营张团练带令二百名军士,同刘薛二内相,早在坟前高阜处搭帐房,吹响器,打铜锣铜鼓,迎接殡到,看着装烧冥器纸札,烟焰涨天。坟内有十数家收头祭祀,皆两院妓女摆列。堂客内眷,自有帏幕。棺舆到,落下杠,徐先生率领仵作,依罗经吊向,巳时祭告后土方隅后,才下葬掩土。直至后晌回灵。
西门庆不忍遽舍,晚夕还来瓶儿房中,要伴灵宿歇。见灵床安在正面,那画师描绘的全身大影挂在旁边,灵床内安着半身遗像,里面小锦被褥、床几、衣服、妆奁之类,无不毕具,下边放着她的一对小小金莲,桌上香花灯烛,金碟樽俎,般般供养。西门庆又大哭不止。令迎春就在对面炕上搭铺。到夜半,对着孤灯,半窗斜月,翻复无寐,长吁短叹,思想佳人。白日间,供养茶饭,他便对面桌儿和她同吃,举起箸儿来,对着瓶儿画像:“你请些饭儿。”行如在之礼。丫环养娘都忍不住掩泪而哭。
那奶子如意儿无人处常在跟前递茶递水,挨挨抢抢,掐掐捏捏,插话儿应答。这日,西门庆吃醉了进来,她在一旁伺候,西门庆一时兴动,搂过来亲嘴,递舌头在她口内。她就咂起来,一声儿不言语。西门庆令脱去衣服上炕,两个搂接,在被窝内不胜欢娱,云雨一处。
如意儿说:“既是爹抬举,娘也没了,小媳妇情愿不出爹家门,随爹收用便了。”
西门庆便叫:“我儿,你只用心服侍我,愁养活不过你来。”
当下这老婆枕席之间无不奉承,颠鸾倒凤,随手而转,把西门庆欢喜要不得,次日,又极尽殷勤。西门庆寻出瓶儿四根簪儿来赏她。
早晨,西门庆正陪应伯爵坐着,忽报宋御史差人送来贺黄太尉一桌金银酒器和大红彩蟒、金缎酒羊。并告知:“传报太尉船只已到东昌地方,烦老爹这里早先预备酒席,准在十八日迎请。”西门庆收入明白,与了来人一两银子,打发回去,随即兑银买办整理。因向伯爵道:“自从她不好起到而今,我再没一日儿心闲,刚刚打发丧事儿出去了,又钻出这等勾当来,教我手忙脚乱。”
伯爵说道:“这个哥不消抱怨,你又不曾掉揽他,他上门来央烦你。虽然你这席酒替他赔几两银子,到明日休说朝廷一位钦差殿前大太尉来咱家坐一坐,自这山东一省官员,并巡抚、巡按,人马散级,也与咱门户添许多光辉,压好些仗气。”
次日,家中一面治办酒席,一面大门上扎七级彩山,厅前五级彩山。十七日,宋御史差委两员县官来观看筵席:厅正面屏开孔雀,地匝氍毹,都是锦绣桌帏,妆花椅垫;黄太尉便是肘件、大饭簇盘、定胜方糖、五老锦丰、堆高顶吃看大插桌;观席两张小插桌,是巡抚、巡按陪坐;两边布按三司有桌席列坐;其余八府官,都在厅外棚内两边,只是五果五菜平头桌席。
第二日,抚按率领众官人马,早迎到船上。张打黄旗“钦差”二字,捧着敕书在头里走。地方统制、守御、都监、团练,各卫掌印武官,皆戎服甲胄,各领所部人马围随,摆数里之远。黄太尉穿大红五彩双挂绣蟒,坐八抬八簇银顶暖轿,张打茶褐伞,后边名下执事人役跟随无数,皆骏骑咆哮,如万花之灿锦,随路鼓吹而行,黄土垫道,鸡犬不闻,樵采遁迹。人马过东平府,进清河县,县官黑压压跪于道旁迎接,左右喝叱起去。随路传报,直到西门庆家大门首。教坊鼓乐,声震云霄,两边执事人役,皆青衣排伏,雁翅而列。西门庆青衣冠冕,望尘拱伺。良久,人马过尽,太尉落下轿进来。后面抚按率领大小官员,一拥而入,到于厅上。厅上又是筝阮、方响、云璈、龙笛、凤管,细乐响动。为首就是山东巡抚都御史候蒙、巡按监察御史宋乔年参见,太尉还依礼答之;其次是山东左布政、左参政、右布政、右参政、左参议、右参议、廉访使、采访使、提学副使、兵备副使等两司官参见,太尉稍加优礼;及至东昌、东平、兖州、徐州、济南、青州、登州、莱州八府官员行厅参之礼,太尉答以长揖而已;至于统制、制置、守御、都监、团练等官,太尉则端坐,各官听其发放,各人外边伺候。然后西门庆与夏提刑上来拜见献茶,候巡抚、宋巡按向前把盏,下边动鼓乐,来与太尉簪花,捧玉斝彼此酬迎。递酒已毕,太尉正席坐下,抚按下边主席,其余官员并西门庆等各依次第坐了。教坊伶官递上手本,奏乐,弹唱歌舞,极尽声容之盛,戏子搬演《裴晋公还带记》。厨役割献烧鹿花猪,百宝攒汤,大饭烧卖。又有四员伶官拿着筝、阮、琵琶、箜篌上来清弹小唱。唱毕,黄太尉欢欢喜喜令左右拿十两银子来赏赐各项人役,随即看轿就要起身。众官上来再三款留不住,送出大门。鼓乐笙簧迭奏,两街仪卫喧阗,清跸传道,人马森列。多官俱上马远送,太尉悉令免之,举手上轿而去。宋御史,侯巡抚吩咐都监以下军卫有司,直护送至皇船上来回话。桌面器皿、答贺羊酒,具手本差东平府知府与守御亲送到船所交割明白。回到厅上,拜谢西门庆。宋御史谢过西门庆,与候巡抚一同起身。两司八府官员皆拜辞而去。各项人役一哄而散。
西门庆回到厅上,收拾家火停当,攒下四张桌席,佳肴堆满,慰劳从五更起来辛苦劳碌的众伙计,把吴大舅、应伯爵也请了来,席上摆酒,伯爵说道:“若是第二家摆这席酒也成不的。也没咱家恁大地方,也没府上这些人手。今日少说也有上千人进来,都要管待出去。哥就赔了几两银子,咱山东一省也响出名去了。”
饮酒间,西门庆又安排韩道国、崔本和来保三个待二十日念了经,二十四日动身去杭州松江置办布货。
次日一早,玉皇庙吴道官差了徒儿来铺设道场。二十日五更时分,道众便到了西门庆家作好准备。日高时分,黄真人穿大红,坐牙轿,系金带,左右围随,仪从喧喝,来西门庆家为瓶儿炼度荐亡。一直热闹至夜。吃午斋时,东京翟爷那里差人来下书。西门庆即出席到厅上迎接。来人取出书来递上,书内封折赙仪银十两。西门庆问了来人名姓,吩咐管待斋饭,又唤出韩道国来见那人,自己拆开书来看了,十分高兴。将书拿到卷棚席上,教温秀才看,说:“你照此修一封回书答他,捎寄十方绉纱汗巾、十方绫汗巾、十副拣金挑牙、十个乌金酒杯作回奉之礼,来人明日就来取回书。”
温秀才接过书来观看,其书曰:
寓京都眷生翟谦顿首,书奉
即擢大锦堂西门四泉亲家大人门下:自京邸执手话别之后,未得从容相叙,心甚歉然。其领教之意,生已与家老爷前悉陈之矣。迩者因安凤山书到,方知老亲家有鼓盆之叹。但不能一吊为怅,奈何奈何?伏望以礼节哀可也。外具赙仪,少表微忱,希莞纳。又,久仰贵任荣修德政,举民有五袴之歌,境内有三留之誉,今岁考绩,必有甄升。昨日神运、都功两次工上,生已对家老爷说了,安上亲家名字。工完题奏,必有恩典,亲家必有掌刑之喜。夏大人年终类本,必转京堂,指挥列衔矣。仅此预报,伏惟高照。不宣。
又附云:“此书可自省览,不可使闻之于渠。谨密,谨密。”又云:“杨老爷前月二十九日卒于狱。”下书:“冬上浣具。”
温秀才看毕,才待袖,早被应伯爵取过来观看了一遍,还付与他收了。
次日,天阴,西门庆也不去衙门中,径走到花园藏春阁书房中来。小厮已将书房收拾,烧下地炉暖炕,地平上又安放着黄铜火盆,放下暖帘。西门庆让王经叫来安儿去请应伯爵来,好商量谢孝还礼之事。正巧那篦头的小周儿又来侍候。西门庆近来觉得身上常时发酸,腰背疼痛,便让他进来篦头,又叫他拿木滚子滚身上,行按摩导引之术。
应伯爵来了,西门庆才知外面飘起了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