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你妈的屁!”尽管吕湘英早就觉得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仍坚信这一切尽是无稽之谈,于是举起愤怒的手指,指着千叶忠信,“我谅你开玩笑本有个限度,没想你竟敢说这等混话。你们是哪家子公司?报上名来!”他一面说,一面启动航天头盔上面的摄像头,要录下这王八蛋的嘴脸以作证据。岂料摄像头启动灯方亮,就已听见一声枪响,吕湘英顿时摔倒在地上,摄像头爆开,碎片割伤了他的脸颊。
众人惊骇地看着持枪的千叶忠信,无不吓得目瞪口呆。“在下没有开玩笑。”千叶忠信冷冷地说,“阁下若是再敢侮辱在下,那在下很难保证,下一颗子弹会否穿过阁下的脑袋。”枪声响后,护卫舰船舱内六十四名日军迅即占领高位,齐刷刷架枪指着吕湘英等人。看到这种阵势,汤兰方幽幽说道:“看来是真的。”
千叶忠信轻轻扬手,船上众日军纷纷收回武器。但他仍是非常恭敬地鞠了一躬:“时候不早了,请各位还是及早上船。”
“为什么会这样?”吕湘英始终无法接受对方所说的一切,“这十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十年?”千叶忠信微露讶异,“我查过阁下还有这飞船的资料,阁下是在2030年出发,本拟在2040年返回地球,是吧?”吕湘英应道:“没错。”
千叶忠信摇着头:“看来阁下还真不知情,”他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已是公元2050年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顿时像被石化一般愣了。“你说什么?”吕湘英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看是否在做梦。他与年沐盈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想起一个始于百多年前的关于狭义相对论的思想实验的命题——双生子佯谬。笼统地说,就是有一对孪生子,一个驾驶太空船以接近光速的速度作空间旅行,另一个留在地球,等前者返回的时候,会发现自己比留在地球上的兄弟要年轻。
然而千叶忠信并没有给他们多少思考的时间。他微微侧起脑袋,显得十分不耐烦,向身后招了招手:“替几位更衣。”他话音刚落,一名日军便上前将一包衣物抛在甲板上。“该说的在下都已经说完了,”千叶忠信补充道,“请各位不要再考验我们的耐性。”
众人无可奈何,只好换了便服,在一伙日军热情的簇拥之下登上了护卫舰,更被套上手铐脚镣。吕湘英早知他们不怀好意,但如今我为刀俎,人为鱼肉,无奈之下也只好从之。众人被押至船舱,又被扣上头套,随后护卫舰发动,往西面驶去,海面上只剩下随浪荡漾的“逐日”号和十数名留守日军。
这一路上,吕湘英想了很多事情。他到目前为止仍不相信中国是被日本所占领了,这中间必有什么大隐情。而且,他也怀疑这伙所谓日本军人的身份,因为由此至终,就没有听见有谁说过日语。就连那千叶忠信在给自己部下下命令的时候也未曾说过半句日语。言念及此,他决定试探一番。记得大学时期曾学过些皮毛日语,尽管既不纯正也不地道,但如果对方根本不懂日语,也就足够派上用场。想到这,他突然张嘴来了一句:“あなたは本当に日本人ですか?”(你们真的是日本人吗?)
谁料回应竟是一记耳光:“再敢用日语交流,信不信我……”说到这里,对方似乎察觉自己说错了话,马上闭了嘴,再也一言不发。吕湘英舔了舔嘴角渗出的血,心里已完全明白。这个“日本军人”根本听不懂半句日语,只是大概知道日语的发音,要不然他不会以为自己是在用日语交谈。那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为什么要假扮日本人?而且是假扮二战时期的日本军人?
大约过了十数分钟,舰艇靠岸,吕湘英一行人被带上一辆颇为宽敞的车。这一趟车程让吕湘英更感奇怪,因为这一路驶去,不仅车速颇快,而且在近两小时的车程中,竟没有一刻停过,周围更没有其他车辆的声响,除了拐弯次数偏多之外,根本没有哪一点能说明他们是行驶在高密度的城市之中。种种谜团在吕湘英的脑海中萦绕,却丝毫没有头绪。
也不知行驶了多久,车外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有埋伏!”他话音未落,四周旋即响起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吕湘英等人只觉车子剧震异常,仿佛大地将裂开一般!刹那间,车停了。原本看守他们的日军纷纷涌了下车,四周倏然传来此起彼伏的枪声,子弹打在车子上,砰砰作响!
吕湘英等人连忙弯身匍匐在车上,梅若虎知道有人攻击这帮日军了,顿时哈哈大笑:“他娘的!八路军来了!干死那狗日的小日本鬼子!”吕湘英顾不得骂他脑子缺根筋,忙将被反铐的双手从脚下绕过,解下头套。这一解,才发现自己原来正身处一辆运兵车之中。他连忙替众人解下头套,吴翠莺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忙问:“到底怎么回事了?”
梅若虎大着胆子,悄悄往车窗外看了一眼,见一帮衣衫褴褛的家伙,与那帮日军干了起来。
“糟了!”他缩回身子,“来的不是八路,倒像是土匪!”陈华声一巴掌往他后脑扇了过去:“你个瓜娃儿还真入戏噻!你没瞧出来,啥子日军都是哄人的把戏嗦?”
“陈老说得对。”吕湘英说,“我刚用日文试过他们,他们根本不是日本人。”年沐盈问:“那他们是什么人?”吕湘英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快!”这时候,车外有一男子高声疾呼,“把车里那几个人给带出来——!”这人嗓门奇大,而且尾音拖得老长,让人心烦。众人尚未反应过来,车帷已被人掀起,来了一健硕女人。她迷彩抹颜,肤色黝黑,眼戴一副宛如镜子般明亮的眼镜,双手提着自动步枪,腰间别着三四颗手榴弹,穿宽身背心,阔腰短裤布鞋。然而,她却竟然是个孕妇,看样子已有五个月身孕。
这孕妇上战场又是哪门子学问?未等众人释惑,孕妇便开枪把众人的手脚镣通通打断:“不想死的就跟我来——!”吕湘英心中不禁一阵咯噔,原来那个说话尾音拖得老长的男声,就是来自这个孕妇。他一时间不知该是留是去,只是直觉这个孕妇不是坏人,便与众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随她窜了下车。
众人一下车,孕妇就让他们掩身车旁,并从腰包里掏出六副墨镜,其样式与孕妇所戴无异。
“戴上它!”孕妇高声说道。吕湘英实在不解,都这时候还戴这破玩意儿装什么酷。众人见吕湘英犹豫,自是不敢接那墨镜。孕妇见他们无动于衷,顿时火起三丈:“不想死的就戴上它——!”
“好好好!”陈华声说,“我们戴,我们戴。求大姐你莫要再喊喽。”众人纷纷接过眼镜戴上。孕妇又道:“拧开眼镜右臂的开关。”众人照做,才发现这眼镜原来内有乾坤,视野里陡然出现许多绿点,且每个绿点均有距离标注,而其中一个绿点,就在孕妇的头上。未等众人了解清楚,孕妇便提枪冲了出去一阵乱扫,并招呼他们:“往我身后的绿点跑去。”
吕湘英牵过年沐盈的手,率先冲出枪淋弹雨,朝那些绿点奔去!紧接着,汤兰扯上陈华声,梅若虎拉上吴翠莺和潘德念,亦纷纷跟上。
众人只觉无数子弹在自己身旁“嗖嗖嗖”的掠过,无不心惊胆战。吕湘英担心有日军紧跟而来,下意识回头张望,可就这匆匆一瞥,竟蓦然察觉目光所到之处,除了残垣断壁、倾楼倒厦,就只剩下遍地乱木杂草。好好的一个上海市,放眼已无半点城市面貌,而这些景象,在千米高空俯瞰时是不易察觉的。众人都惊讶于眼前所见,皆想驻足好好细看一番,只是身后枪声紧迫,不敢逗留。
众人绕过一辆几被乱藤所掩盖的计程车,朝着眼前绿点拐进一条小巷,远远便见绿点下站有数人。吕湘英等奔了过去,谁料对方纷纷举枪相向。
“站住!”为首的是一个四十有余、胖若狗熊的光头汉子,看上去少说也有百余公斤,甚至比汤兰还要胖上一圈。他声如洪钟,一喝之下,便将众人吼愣。随即领着身后三个男人——一个黄脸大嘴,高若竹竿;一个五短身材,矮似侏儒;一个双肩前倾,瘦骨嶙峋——疾步向吕湘英等人逼近,看着高矮肥瘦,鲜明之极。
吕湘英留意到对方四人脸上均戴着眼镜,其形状特色,均与自己所戴别无二致,便知道他们与孕妇实为同一伙人,连忙举高双手,解释着说:“各位请听我说。刚才有位孕妇大姐叫我们朝绿点跑,跑到这儿就看见各位了。我们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