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存活行动和反行动
威廉、比尔和司机被困启德机场后，香港战事一结束，就被转送到深水埗临时建起的拘留营。
路上，几十名持枪日军像赶羊一样驱赶着上千俘虏，有中国人也有英国人。
比尔小声问（英语）：“我们怎么办”？
威廉说（英语）：“我知道的太多，伦敦一定会动员各方力量营救。关键是要让他们知道我们没走成，还有关在哪里。”
比尔看了眼不远处的司机，说（英语）：“还不能被日本人发现。这个人认识你我，是个累赘。”
威廉沉默片刻，说（英语）：“找个机会让他溜走。你还记得4号电话号码吧？告诉他。让他通知我们人。”
比尔说（英语）：“那还不如我们走。”
威廉看看四周说（英语）：“日本人很多，万一走不了就暴露了。”
比尔问（英语）：“万一他被打死怎么办”？
威廉说（英语）：“你不是担心我们安全吗？那效果不是一样”！
比尔说（英语）：“知道了”。贴过去靠近司机低语。
这时有名英军士兵腿部负伤走得慢，被日军士兵一枪托打翻在地，用大皮靴踢他伤口，英军士兵惨叫着打滚。旁边英国人抱住日军士兵大叫，被另一名日本士兵击毙。
比尔在人群里愤怒喊（英语）：“他们这是违背国际公约。我们要人权！要享有战俘待遇”！
许多战俘跟着狂喊：“我们要人权”！有英语也有华语。前面的停下脚步，后面的向这里挤来，战俘群大乱，有些人已经向路两旁草丛钻去。日本兵顾上这头就顾不上那头。比尔一推司机。司机也跟着钻进深草。
日军士兵好容易把人群拢住。一名日军军官走到开枪的日军身边狠狠抽了他两个耳光，骂道（日语）：“八嘎，如果你打死的就是威廉，我非要了你的命不可。”
士兵回答：“是”！
比尔不懂日文，但从日军军官话里依稀听到“威廉”名字，对威廉说（英语）：“难道日本人已经发现你困在香港了”？
威廉说（英语）：“糟了，我们也溜吧。”
日军士兵已经把战俘群分隔成几块，两个人慢慢走到队伍边缘，刚想朝外迈出一步，马上被日军士兵驱赶回队伍里。他俩最终放弃半路溜走的希望。
深水埗临时拘留营设在丘陵地带一个高处，占地约1平方公里。工兵已经砍光四周小树，拉起电网，架上探照灯。进出拘留营只有一个铁丝网大门，足有一个班日军士兵守在那里。拘留营内临时搭起一排简易房屋，用作军官办公、刑讯和堆放食品的仓库，没有监室。所有俘虏全都席地而坐。简易房屋旁边停着两辆卡车、两辆装甲车，还有一辆救护车。
威廉、比尔他们到达时，临时拘留营已经关进几千中英俘虏，还有不少欧洲其他国家人，看过去黑压压一片。他俩趁乱已经换上便装，但威廉军官气势不减。比尔把威廉带去一个高处，脱下外衣铺在地上，想扶威廉坐下，被威廉阻止。
威廉说（英语）：“不要这样，目标太明显。你一定要把我当成普通人。”他捡起衣服还给比尔，找了个人多的地方坐进去。
比尔说（英语）：“伦敦会不会来救我们”？
“哼”！威廉说（英语）：“他们比你更着急。”
埃布特把蓝启雄约到一个英国人居住区。只有这里一个英国人和一个中国人接触才不会让人疑心。两人躲进一家咖啡店，说着窗边谈话。
蓝启雄是被埃布特用电话约到这里。刚坐下，蓝启雄便问：“你怎么知道我们电话”？
埃布特“哼”了一声，说：“别说一个电话，你们新站地址，还有你们没启用的备用站地址电话我都知道。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蓝启雄问：“找我来是不是商量营救威廉？我们已经接到命令，派人四处查找过，根本就查不到这个人。”
“不用找了，你们听我指挥，配合就行”。埃布特傲慢回答。
蓝启雄对这种大英帝国的傲慢十分不满：你来求我帮忙，一个感谢没有不说，还要指挥我？但嘴上不敢说，因为他接到的是严令。
蓝启雄问：“你让我这么配合”？
埃布特说：“我们制定了一个‘存活’计划，准备绑架高桥交换威廉，这样可以省去找他、救他、掩护他出境许多风险和麻烦。”
“高桥？哈哈，就是伪装成香港大学客座教授的高朗亭。这个人我见过”，蓝启雄问：“要我们做什么”？
“我们制订了万无一失的方案，侦察过他的住处和四周环境。他住在半山，从山下到他家只有一条山路，长约5公里，沿途都好设伏也好转移，准备在那儿行动。但我们中间中国人很少，只有三四十个，出动英国人目标太大，容易被怀疑。需要你们人手“。埃布特问：“你们能有多少人”？
“特别行动队有四十几个，在加上别的，能集中六十人左右。”
“好！一百人，这就足够了”。埃布特兴奋说。
“埃布特先生，你别高兴太早”，蓝启雄说：“这么多人集中需要时间，你能确定绑架具体时间？高桥能告诉你他准确回住处时间？这是我们在香港的全部力量。提前集中如果暴露，我们就全完了。”
“当然知道。明天下午大约4点”！
“开玩笑吧！高桥能提前一天就说出他什么时间回家？如果这时间是高桥提前泄露的，那是一定知道你们计划，设的圈套”！
埃布特傲慢一笑，说：“我们已经得到准确情报，明天他太太女儿坐飞机从日本来香港。飞机下午1点到启德机场。飞机时间不会误差太大吧。高桥要去接。他接到后能去哪里”？
蓝启雄说：“如果这些都是假的怎么办？他太太女儿没来香港，而是有人假冒被高桥接上车。这一切就成了毁灭我们的巨大陷阱。”
“你把举世闻名的军情六处特工看的那么蠢？你想到的我们全想到了”。埃布特傲慢说：“机场留用技术人员中有我们人，从走下舷梯到坐上高桥汽车，每个环节都被死死盯住，一秒钟也离不开我们视线。沿途沿途岔路都有人密切监视。”
蓝启雄无话可说。
埃布特接着说：“我们计算过，从启德机场到他住处大约需要3小时。这就是4点伏击的根据。刘先生还有什么疑问”？
“……没有了。”
“那好，从现在到明天下午4点还有27小时43分钟，够你准备了吧”？
“好，我马上回去准备”！
“这是我们共同对付日本人的第一次合作。你知道它的分量。希望合作成功。”埃布特不放心，特意又叮嘱一句。
“请埃布特先生放心。我们代表的是中国抵抗力量，即使全部尽忠也在所不惜”！蓝启雄铮铮铁誓。
“有刘先生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埃布特站起身，屈尊握住蓝启雄手。
鑫记杂货铺。逸景关门后，孙颖、凌厉都撤到这里。他俩正在着急等待王振生他们寻找英军秘密仓库消息。
孙颖忍不住问：“也不知道他们找到没有？大海捞针，难啊”！
凌厉说：“……德瑞克提到一个人，这个人战前已经接管白楼。他应该知道秘密仓库位置。”
孙颖问：“谁”？
凌厉说：“威廉，从伦敦来的特使，一个上校。”
孙颖说：“有什么用？也许已经回伦敦了，也许已经死在哪个地方，也许……”
凌厉说：“也许还活着，也许还在香港。”
王振生跑进来说：“快去下水道，有情况”！
孙颖说：“别急你慢慢说，什么情况”？
军统香港站和南纵情报组都在找英军藏在深水埗下水道的秘密仓库。香港下水道有一人高，里面伸手不见五指，错综复杂堪称迷宫。
军统情报站比南纵情报组早进去两天，已经逐渐接近秘密仓库位置，在手电筒强光照射下，两边石砌的洞壁出现用英中文写的“警告！前面危险！”标识。
带队的孙伟走到后面提醒：“小心，慢点”！但已经来不及。
前面一声闷响，一阵烟雾散去，一名军统特工躺在地上。
其他人迅速卧倒。孙伟慢慢爬过去，看见倒下的特工是被巴掌大的英式地雷炸死，地面有细细的绊丝在手电筒灯光下熠熠发光，再用手电筒朝高处照，还有一些可疑小洞。
一名军统特工愤愤骂道：“******，这些英国人也太狠了，要不咱撤了吧”？
“你敢撤？来前站长是怎么说的”。孙伟说：“既然有了机关，仓库应该离这里不远了。”
“那你到前面来”。那名特工不服。
“你怕死？我来就我来。早死早托生”。孙伟虽然这样说，而且真去了前面，但更加小心，几乎是一寸一寸前行。
地雷爆炸声不大，但在封闭的下水道里传的很远，惊动也在下水道里的南纵情报组。他们顺着声音摸过来，看见前面亮光，也认出是军统特工，于是王振生赶回来报告。
“军统？他们怎么知道有秘密仓库”？孙颖把怀疑目光转向凌厉。
“看我做什么”？凌厉急了：“一有事你就先怀疑我”！
孙颖想想，说：“走！多带几个人。德瑞克是给我们的，军统这不是明火执仗抢劫吗”！
“带多人干什么？你准备和他们干一仗”？凌厉讽刺说：“同志，现在是国共合作期间，谁开第一枪谁就是罪人”！
“你说怎么办，就这么便宜他们”？孙颖不服。
“这也可以合作呀，找他们商量，共同找到仓库，一起分里面东西。他们在广东没有部队，用不了多少，他们体谅我们困难也许能多分些”。凌厉建议。
“拉倒吧，我就猜到你会这样想，军统能和你心平气和分赃”？孙颖说：“走！先去看看”！
“一路平安”！凌厉话里带着戏谑。
“平安什么平安！你也一起去”！孙颖命令：“我担心你在后面日鬼”。
两名情报组组员还在原地等候，前面已经看不见手电筒灯光，估计又前行了一段距离。王振生带着孙颖、凌厉和他们汇合，刚要跟上去，就看见身后一个手电筒灯光快速向这边移动。旁边有条岔路，他们迅速躲进去。
拿手电筒的是胡大伟，他“呼哧呼哧”跑着从他们前面经过，顾不上向两边看。
“他这么着急干什么？难道已经找到仓库了”？凌厉觉得奇怪。
孙颖想想说：“他们人多，你们躲在这儿准备好。我和凌厉先过去和他们谈，谈不拢你们看我行动行事。如果他们胆敢开第一枪，你们不要管我们，坚决还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是”！王振生和其他两名组员回答。
孙颖和凌厉走出不到100米就看见前面亮光。他俩悄悄走近，距离只有四十多米。下水道拢音，在这里已经听得清他们说话。胡大伟正在和他们说话。
……
孙伟问：“这里怎么办？看样子已经接近仓库了。刚才我们还牺牲了一名同志。”
“听好了，站长命令是‘马上停止’，救威廉事大。这是和英国人联合行动。耽误不得”！
“那牺牲的同志……”
“先放在这儿，下次来就是一个标志，知道后面的机关已经排除。”
“放个死尸在这儿会不会闹鬼”？
“你手里有枪怕什么！赶快走”！
胡大伟带头折返，其他人马上跟上。
孙颖、凌厉已来不及回撤。凌厉看见下水道上方有夹缝，连忙指给孙颖看。两人爬上去藏在夹缝里，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幸亏胡大伟他们只顾用手电筒照着脚下，顾不上抬头看。
等到灯光和声音远去，凌厉和孙颖跳下来。孙颖衣服被石块刮下一条。
凌厉说：“你听到他们说话没？威廉还在香港。”
“在就在，有什么了不得”！孙颖她心疼摸着刮破的衣服没好气说。
“和英国人联合组织营救，我们怎么不知道”？
“不知道就不知道，我们正好省心”。孙颖自顾自朝回走。
“这你就不懂了吧？于部长电报怎么说的，要积极配合英国情报人员行动，为我党争取国际空间”。凌厉边跟着走边说。
“他们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告也没告诉，我们怎么配合。”
凌厉问：“现在怎么办”？
孙颖这时才想起她是组长，略加思索说：“我们回去，让王振生他们接着找。军统人撤了，正好是个机会，也遂了你愿，不用和军统争了。”
“什么叫遂我愿”。凌厉愤愤说：“你这人怎么一张口就一股臭气。”
孙颖没理他，把手电筒还给王振生，交待说：“这里离秘密仓库不会太远，你们接着找。千万小心。军统他们有教训。”
王振生说：“组长放心。”
凌厉说：“把那具死尸挪走。”
王振生说：“明白”！
蓝启雄晚上刚回到住处，就接到珊瑚打来的电话。
珊瑚问：“今天见到埃布特了”？
蓝启雄回答：“见了。埃布特有个‘存活’行动，准备利用明天高桥接妻女回家的机会在半路绑架他，用他交换威廉。要求我们配合。”
电话里珊瑚沉默片刻，命令：“出动我们所有人员，全力以赴配合”！
“明白”！
“你不明白”！珊瑚强调这次配合行动的重要性：“再过两天，几十个国家就要签署《联合国家宣言》，正式成立国际反法西斯同盟。珍珠港被袭击后连一直想中立的美国人也进来了。有了国际支持，我国抗战就不会孤立了。委员长一直盼望的一天终于等到了。”
“您说的情况我知道……”
“又插嘴”！珊瑚在电话里训斥说：“《宣言》签订后马上要成立中国战区，美国人想担任战区最高统帅。委员长也在争取。靠什么争取？实力，懂吗？实力。不但靠战场实力，也要靠谍战实力！你们明天行动，全世界都在看，委员长也在看”！
“是”！蓝启雄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珊瑚放缓口气：“告诉同志们，一定要用杀身成仁的精神完成这次任务。”
“是”！蓝启雄不自觉并拢双脚，立正回答。
他放下电话热血澎湃，有了彻底发泄一下的冲动，想起侯玲，后悔今天没有带她来这里。
启德机场。停机坪除了日军士兵又多了几个穿黑制服的警察。高桥乘坐的一辆没有车牌的黑色轿车一直开到刚刚停好的飞机舷梯下面。高桥走出轿车。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十几岁女孩走下舷梯。女孩扑进高桥怀里。高桥司机等着从飞机底部货仓取出行李放进汽车后备箱。一切都很正常。
机场指挥塔台，除了几名工作人员，还有几名警察守在那儿。按照惯例，一名指挥用望远镜看着黑色轿车离开，其他旅客走进候机楼，放下望远镜说：“本次任务结束，我值班，其他人一小时休息。”
几名警察嚷着：“没事了，撤”！和指挥塔工作人员一起离开指挥塔。
等没有了人，留下的指挥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候机楼一楼，一个守候在公用电话机旁的人听到电话铃响，拿起电话只听不说，“嗯”了几声后放下电话向外走去，上了一辆等候在外面的汽车。车里一个人抽出英式便携电台天线，用对讲机呼叫。